[自創] 葬花眠(十二)

作者: NightVoid (夜影)   2019-02-08 22:49:08
拾貳、
  他們看著彼此的眼睛,空氣中充斥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賀公子、賀廷衍像離水的魚般傻張著嘴,卻是說不出話。
  場面頓時十分尷尬。
  程昱之吸了一口氣,罵道:「來啊,不是說不要任何人打擾麼?今兒個就看看我跟你誰比較厲害!」
  他的動作有點僵硬,但比坐著的賀廷衍好多了。
  「你今天就是來鬧事的是吧!」
  一推桂月,賀廷衍站起來跟程昱之對峙。
  「是啊,我就是看你這副模樣不順眼!」
  賀廷衍選擇用行動代替言詞,直接就對著程昱之的臉來了一拳。
  或許是太過驚訝,他竟閃避不及、硬生生的用臉接下了對方的怒意。
  從鼻子裡流出了什麼溫熱的液體,程昱之一抹,看見自己手上的血。
  他被激怒了,也回敬賀廷衍一拳。
  兩個年輕男人開始用拳腳攻擊對方,期間撞翻了旁邊的茶几,原先放在上頭的花瓶啪擦一聲碎在地上。
  桂月傻了,不顧自己頭牌的慵懶形象、拔腿就跑,還扯開喉嚨大喊:「打架了打架了!來人啊!快把這兩個人拉開!見血啦!」
  一陣兵荒馬亂,壯碩的護院趕來、拉開兩人,並以「再打架的話這輩子都別想進風月樓」作為威脅,才讓打紅了眼的兩人安靜下來,和平的「好好談談」。
  程昱之頂著紅腫的左臉,居高臨下的看著賀廷衍。
  「你居然這麼用力的打……」
  「我可不記得我和你有什麼交情。」
  握著包覆冰塊的布巾,賀廷衍瞪了回去。
  「賀兄此話差矣,今兒個我是因公而來,可沒想過會被打得這麼慘。若非任務所需,我何苦進煙花之地找揍呢?」
  「你說,你頂頭有人在尋我?」
  「或許是吧。」
  碰了顆軟釘子,賀廷衍訕訕的別開臉。
  他不知道這時候應該對這個以為這輩子不會再相見的人說什麼。
  「那日不知道公子的名字,也就沒有謝過公子。」
  猶豫一會兒,程昱之還是開口了。
  「若要說句實話吧,我還寧願我那日根本沒有幫你。」
  賀廷衍的語氣冷漠,用話語築起了一道牆。
  「那日過後我可也被請去『喝茶』了,甚至還被人頭滾落的畫面給魘住。」
  兩人的對話中互相保留了點東西,而賀廷衍似對程昱之有一股深藏的敵意。
  「放信的木匣不見了,好像有個人影剛往樹叢那裡跑!」
  「快追,讓他跑了我們就完了!」
  青年的臉尚未蛻去少年的青澀。他把深色的木匣抱在懷裡、連滾帶爬的逃著。
  木匣裡面放的是很重要的東西,追兵很快便趕到。
  「哎你幹什麼呢跑這麼急!」
  程昱之衝過路口,卻撞著了正好拐彎而出的另一個青年。
  兩個人都跌倒在地,而那大戶人家打扮的青年埋怨的罵了一聲。
  「那小兔崽子跑哪裡去了!」
  「快點找,找出來直接一刀抹了乾淨!」
  聽見遠處的聲音,程昱之的臉白了白,思考著自己會不會因為這一個木匣而命喪黃泉。
  到底是什麼東西,才會惹得他們如此憤怒?
  師父只有說「找到他們最重要的東西、偷出來」。
  「那些人在追你?」
  青年也聽到那個憤怒的聲音了,連忙爬起身。
  「我幫你吧,你跟我來。」
  說著,青年熄滅了手上的燈籠,帶著程昱之跑進小巷、翻過矮牆。
  青年似乎是這附近哪戶人家的公子,熟門熟路的,帶著他很快便甩開了追兵。
  「好啦,就幫你到這裡,我也該回去了。」
  「謝過公子,若之後有緣再見,必定以重禮答謝。」
  抱著木匣,程昱之深深的鞠了躬。
  「不用謝不用謝,舉手之勞罷了。」
  擺擺手,青年不甚在意的道:「他們為什麼追你呢?因為你拿了他們東西?」
  程昱之的呼吸停了一剎,像是不在意的說:「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是他們強說是自己的。」
  「哦。」
  青年回了一個音節。
  萍水相逢的兩個人不知道此時應該說些什麼。
  「我也該回去了,謝過公子。夜深了,您也快些回去吧。」
  程昱之再次道謝,轉身就走了。
  ──如果那日賀廷衍沒有幫自己,木匣便不會被自己順利帶回去,也就不會有後來慕家滿門抄斬的事情了吧。
  頓了下,程昱之搖頭甩去自己天真的想法。
  「看在我於你有救命之恩的情況下,你可否透露一下為什麼你要尋我?」
  「我只是在滿桌任務裡面挑出了這一張,剛好選到罷了。」
  程昱之搖搖頭。
  「上面只有寫說要找到『久留於青樓的賀公子』,並沒有說要做什麼或者是把你交給誰。」
  他沒有義務跟目標對象解釋自己的任務,話語便有所保留。
  「你──到底聽令於誰?」
  「我只是皇家的一個小小使役罷了。」
  「把我當傻子麼,那天請我去『喝茶』的可是錦衣衛指揮使。」
  賀廷衍把手上的布包往地上一扔,臉上浮現怒意。
  「你可知道我那日幫你,是出賣了跟我舅家有舊的慕家?」
  「我知道。」
  「那日那個木匣根本就不是你的東西,是慕家跟舒華來往的書信。若早知道是如此,我才不會幫你!」
  越說越激動,賀廷衍站起了身子。
  「一個偷竊者,倒還以為自己佔了理了!」
  被指著鼻頭罵,程昱之卻逐漸冷靜下來。
  彷彿那日去被拐騙去偷木匣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我很感謝賀公子當日的救命之恩,但一碼歸一碼,那個東西是我的任務目標,我也對當初欺騙公子之事感到非常愧疚。」
  他低頭道了歉,繼續說:「但你可曾想過?如果我那日真的被抓回去了,慕家就不會被滿門抄斬了嗎?」
  要怎麼面對慕羲是自己的事,但他一沒誣賴慕家、二沒欺騙列祖列宗以及皇家,何錯之有?
  賀廷衍一口氣哽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
  他知道自己這樣罵是血口噴人,但就是嚥不下那口氣。
  「外面的勢力伸不進這個風月樓,我只好偽裝成嫖客進來找你。」
  程昱之低下身,撿起了地上的布團。
  「若是尋常事情,應該是不會告到我們那裡去的,你做了什麼應該自己心裡有數。我只能說到這裡了。」
  瞪著他,賀廷衍不發一語。
  「就這樣吧,今天這幾拳就當作我給你打了出氣,這事兒我也不想多做解釋。」
  程昱之站起身,拍拍衣襬。
  「賀公子也別氣了。偌大一個京城,我倆隔這麼多年才見第二次,想必是不會再見第三次了。」
  「我先走了,公子你也放下那個叫什麼桂月的,出去罷。一個好好的世家公子,整天流連於煙花之地像什麼樣子。」
  說著,他拉開了門。
  一臉複雜的賀廷衍卻叫住了他。
  「喂。」
  程昱之頓住腳步,一臉不解地回頭看他。
  「前些日子,有人來找我問當天的事情。你自己小心些。」
  「我心裡有數。謝過公子了。」
  ──過了這麼多年,可總算是要找上門了麼?
  程昱之笑笑,撇下賀廷衍離開了。
  ◇
  事後程昱之其實挺後悔的,因為他沒有帶賀廷衍回去覆命,任務算是失敗的。
  失敗意味著──沒有錢。
  或許是提前塞給程羨之的紅包不夠大包,又或許是命運作弄人,他還是「被迫」跟杜小姐吃了一頓飯。
  程昱之看著端上來的茶點,沉默著。
  「聽聞程哥哥打小就是個惹禍的性子,這會兒又是跟誰打架了?」
  杜依棠托著腮,興致盎然地看著程昱之。
  興許是故意的,程昱之頂著被賀廷衍打腫的、尚未完全消下去的臉頰就去赴約了。
  雖說只是來茶樓喝個茶、不需要太拘禮,但第一印象還是很重要的。
  ──不對,好像已經是第二印象了。
  「前幾日遇上個以前的仇家,打了一架就變這個樣子了。」
  端起茶杯,程昱之輕輕掀開杯蓋。
  啊,是香片。
  「我的兄長前些日子受你的兄長幫助,才沒有被上頭怪罪。」
  她端起茶杯,隔空朝程昱之敬了敬。她的動作十分優雅而流暢,但程昱之就像是被魚刺梗到一樣渾身不對勁。
  「我代兄長謝過。」
  ……謝也是要謝程羨之,到底為什麼要找我出來喝茶。
  程昱之有些不甘願的舉舉杯子,受了這禮。
  「杜姑娘客氣了。」
  他的話語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生分卻不失禮。
  本來就不是什麼太過親密的關係。
  「我打小就住在京城,最遠也不過就去白馬寺燒香拜佛。聽程家哥哥說,你時常離開京城、四處走訪,不由得有些羨慕。」
  杜依棠抿了一口茶之後便放下杯子,轉而拿起桌上的桂花糕。
  「不知道有沒有遇到些什麼趣事可以分享?」
  說完,她就咬了一口糕餅,把話語權留給程昱之。
  「也沒有說很常離開京城,就是為公務跑點腿罷了。」
  他笑笑,仍然端著茶盞。
  「上次出去是去北境。不知道杜姑娘是否有聽聞過『鯓溪』?」
  「最北的、被群山包圍的那個地方吧。」
  她放下咬了一小口的桂花糕,淡淡笑著。
  「不知道是冬天去的呢,還是秋天去的?那兒感覺很冷。」
  「冬天去的。那裡冷得緊,要穿毛皮大氅才行。啟程的時候京城還不用穿上襖,但到了那裡便被冷的牙關直打顫。」
  頓了下,程昱之繼續說:「那裡已經瀕臨邊境了,人們都直爽的很,有一股放鬆的感覺。」
  ──當然,也可能因為皚雪寨裡面大多是直爽的兵士,才讓他這麼認為。
  「那裡也有許多異族的人們,兜售著有異域風情的飾品、衣服等物。」
  「不知道程哥哥有沒有帶些東西回來呢,我從沒看過所謂異域的東西。」
  杜依棠的語氣裡有恰到其分的好奇,眼中也流露出期待。
  「啊,抱歉,我有買一個東西,但當下就送給我的好友了。」
  程昱之不知道自己幹嘛要提到慕羲,一切都很順口。
  「那是一個鳥蛋大小的墜子,琥珀色、裡頭有著漫天的碎花,可好看了。」
  「那位朋友一定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吧。」
  很重要麼?
  「是啊。」
  ◇
  「兒啊,你看那個杜家的姑娘,對咱們家晦焉……」
  曹淺雲拉著程羨之的袖子,他有點想從母親手中搶回袖子,卻又顧忌著形象。
  「大概是有點意思的吧,就看小弟接不接這桩事了。」
  「可我看他的樣子,倒是不怎麼上心。」
  程羨之還是扯回了自己的袖子,雙手在袖裡交疊。
  「哎,他怎麼就那麼固執呢,娶妻生子本就是人生大事,總是逃避也不是辦法吧。」
  嘆口氣,曹淺雲拉了拉自己的袖口。
  「但我看杜姑娘還挺上心的。不是說女追男隔層紗麼,說不定晦焉最後會自己來請母親您去提親呢。」
  程羨之擺擺手,寬慰道:「俗話說好事多磨,母親您也別急了,慢慢等吧。至少有在進行了,不像之前一樣。」
  想了想程昱之從小到大幹過的混帳事,曹淺雲也只能嘆息。
  放寬心、放寬心,希望自己到最後不會被這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兒子氣死。
  程昱之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
  不知道又是誰在唸叨自己。
  冬天可以做的活計本來就比較少,各家各戶都在張燈結綵的準備過年,自然也就安分許多。
  雖說不應該談論聖意,但還是可以自己在內心推敲的。
  有人在調查慕家滅門的始末,但並不是錦衣衛自己的人。
  是誰想要翻出這陳年舊案?皇家的人、北方的人──或者是慕羲的人?
  程昱之的指尖滑過書頁,思緒卻飄到九霄雲外。
  「你會怪我的吧。」
  他低低的笑了。
  雖然就跟自己和賀廷衍說的一樣,就算沒有自己、沒有那個晚上驚心動魄的行動,慕家支系和舒華搭上線、通敵賣國的事情應該還是會被公諸於世。
  畢竟事實就在那裡擺著,只是靠誰揭發的差別而已。
  他還是會恨那天叫他去取信匣、把自己當槍使的師父。
  相信師父是惡趣味發作,才讓跟慕家有關係的他去當這個揭發者。
  「少爺,杜家又遞帖子來了。」
  管事在門外稟報,語氣恭敬。
  程昱之一個鯉魚打挺、從榻上爬起。
  杜家杜家杜家,到底是不是嫌他太無聊?他以為自己已經對杜依棠表示的夠清楚了,自己只是看在兄長的面子上跟她吃了兩回飯,其餘帖子幾乎次次都推掉,但對方還是一直鍥而不捨的送來。
  「拿進來吧。」
  他把兵書拍在桌上,大聲地嘆了口氣。
  「如果少爺真的不想見杜姑娘的話也別勉強……」
  「但她一直遞帖子來,我又不能公然給人家姑娘臉色看!」
  程昱之攤開了那張帖子,裡面又是吃茶樓的邀約。
  茶樓?不能喝酒,憋屈!
  到底為什麼大戶人家的小姐這麼喜歡吃茶樓!
  「算了,過年以後事情就會多起來的,就不用絞盡腦汁尋找藉口了。」
  ◇
  皚雪寨的新年過得很低調,沒有張燈結綵、只有進入冬季尾聲的物資匱乏。
  有一個百夫長在雪山上打到一隻野豬,被眾人拱為英雄,過年也就靠著那隻野豬的肉帶來點喜氣。
  伴著臘肉和少少的蔬菜,慕羲在皚雪寨過完了第八個冬日。冬雪悄悄融化,蒼雪峰底下的那條山道又通了。
  算算時間,差不多也是可以回京的時候了。
  慕羲心情很好的哼著小曲兒,拿著筆開始寫信。
  「惜之。」
  帳門口突然傳來傅寧安的聲音。
  知道義父不喜歡他和程昱之往來,慕羲拉過書冊蓋住信箋,回頭道:「義父?有什麼事情麼?」
  卻看見傅寧安一臉肅穆,手上拿著一疊不知道寫著什麼的紙。
  「去年冬天,我派探子回京調查慕家滅門之事,這幾日路通了,探子才回來。」
  眼皮跳了跳,慕羲的心頭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還來不及詢問為什麼要調查這件陳年舊事,傅寧安就把那疊紙遞到他面前。
  「你自己看吧。看完了,再細細考慮也不遲。」
---
雖然這裡的氣氛很不適合,但我還是要貼一個沙雕番外(。
自己的角色自己OOC!(欸
「慕慕~」
慕羲一臉嫌棄的推開他的臉。
「閉嘴。」
「偏不。嗯,那些姐姐們叫你的時候你不都很快就應了麼,到我這裡怎麼就這樣了?」
程昱之抱怨。
而慕羲咬牙切齒的露出一個猙獰的表情。
「程程,你閉嘴。」
「哎,可以可以,你多喊我幾次。」
「不!」
其實很早就跟朋友一起叫程昱之程程了,但歸結一下為什麼不叫慕羲為慕慕……(。
沒事大家怎麼快樂怎麼叫www
存稿箱告罄,從十三開始跟水裡寫字那邊一起更~(十三卡文ing
作者: holychen   2019-02-09 01:42:00
呃啊啊啊啊....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感覺><
作者: tetsu31 (tetsu)   2019-02-09 11:48:00
慕慕~ 慕慕~ 很可愛啊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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