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泛花茗醉、肆

作者: ZENFOX (☁禪狐☁)   2018-07-17 19:59:54
  漸雲觀除了道觀本殿及周邊建物,還有五座功能不一的建物按照風水格局所築,
其中一座就是韓璧淵所住的流虹居。觀裡百來名弟子依先來後到分別住在漸雲峰五
處,這五處離那五座建物不遠,論輩份資歷安排住所,輪值弟子則暫住到各殿周邊
的旁屋裡。
  其中亦有例外,比如森忍就習慣住在樹上,但為了道觀規矩,就近聽候觀主差
遣,所以將住習慣的樹挪到二師兄他們住所裡,每天日暮練完劍他就會飛回樹上的
某個小樹洞休息。王烈沼也一樣不住屋宅裡,而是在住屋的院子裡另外開鑿一口小
井,井底下通往她的老巢,平日裡都有加上結界,也會拿木板蓋上。玉杓則是一來
就住進人族建物裡的,睡的是主屋,其他師弟們則是在別的房間睡大通鋪。
  夜露濃重,山林裡陰氣聚集不利修煉,練完劍的森忍也早早回樹上休息。今晚
這裡多了個人和玉杓睡,除了緋梅寺來客,飛梅寺也來了另一位大師,還是韓璧淵
相交多年的老友,太蘊。
  為了招呼太蘊,與其秉燭夜談,韓璧淵臨時叫晉燐去和玉杓住一晚,於是玉杓
搬來一張床給大師兄。玉杓也算是服了他這個大師兄,不過十三歲的年紀已經懂得
將情緒收放自如,面對師父時乖順聽話、進退得宜,可是一到師父沒看見的地方,
那張俊俏小臉就變得比鍋底還黑,連他這個活幾百歲的精怪看了都直覺少惹為妙。
  玉杓帶大師兄回來,一路上不敢多言,晉燐等他挪來床就躺上去睡,雙方沒有
交談。玉杓摸摸光滑腦袋,再順順自己的小鬍子,希望今晚能相安無事、希望明日
師父就把大師兄領回去,然後自個兒也回床裡睡下。
  半夜,有人踹了玉杓的床,玉杓也是有火氣的,立刻坐起來攏拳要發作,一見
到大師兄居高臨下陰沉著小臉就愣住,困惑問:「大師兄啊?怎麼啦?」
  「你,打呼。」晉燐心情惡劣,他想過有天師父會要他自己搬到別處不再同房,
但沒想過師父會因為一個和尚要他和玉杓擠一間房。雖然這是暫時的,還是很讓他
吃醋。
  「那我設個杳然無音陣就不會吵大師兄啦。」
  「慢。」晉燐攔下他要施術的手問:「那個太蘊和師父很要好麼?」他聽其他
弟子說了許多太蘊的事,玉杓他們也提過太蘊是年輕有為的佛修,不僅人品好悟性
高,武功還很厲害,才三十出頭就已被視作將來飛梅寺的傳承者。不過他想知道的
不是這些,而是這和尚和他們師父關係如何。
  玉杓說:「師父以前提過太師父曾想把女兒嫁給太蘊大師呢,不過也只是說笑,
師父說他和顏師姐兩個常到飛梅山,跟太蘊大師感情很好,太蘊大師應該就像師父
的兄長一般吧?」
  接下來都是玉杓個人對太蘊的誇讚之辭,晉燐沒興趣聽了,板著一張臉看玉杓。
玉杓看懂大師兄的臉色,改口安慰說:「這個,他們兩個一定是太久不見,敘敘舊
而已,師父怕一時顧不到大師兄你,所以讓你過來的。再說啦,師父跟大師兄常年
都同居一室,可能也不曉得怎麼跟太蘊大師解釋?」
  晉燐面無表情跟他講:「可是師父說他小時候和師妹吃飯睡覺洗澡都一塊兒的,
小孩子天真,更何況我是男孩子,一起睡又怎麼了?」
  玉杓聞言搓下巴思忖道:「這也有點道理啊,既然沒什麼,為什麼要把你支開?
該不會他們倆有秘密?」
  「不如你跟我現在去看看師父他們在做什麼?」
  玉杓裝沒聽見,道晚安後立刻設下杳然無音陣裝死。晉燐講歸講,也並不想惹
師父不愉,踱回床榻邊坐下望著流虹居的方向望了會兒才逕自打坐冥想。
  隔天一早他跑到外面林子裡練功,一個少女在空中翻了幾翻,像隻振翅鳥兒輕
盈落到晉燐和他對視,秀氣小臉漾起一抹無害的笑容喊:「晉施主這麼早起練功,
若不嫌棄,要不要和我對練?」
  晉燐認出眼前盤著髮髻的小女孩兒就是昨天的小女修,叫作小紫的。他自認修
為武藝遠比不過師父,不過道觀裡其他年紀稍長於他的也不見得打得贏他,也許玉
杓他們說他進步神速也不全是胡亂誇讚,趁這機會驗證一下也好,於是答應小紫對
練。
  小紫獲得允許就問:「晉施主的兵器?」
  晉燐擺開架勢答:「我就是兵器。」
  「哦?說得好,拳掌腿腳練得好也算得上是兵器。」小紫微笑認同,也不打算
讓長劍出鞘。她看晉燐朝她招招手,認真回應:「那小紫就不客氣啦!」
  只對上十招,小紫就暗自驚詫,晉施主不是漸雲觀大弟子麼?怎麼招式間半點
靈壓和威力也無?拳腳耍得倒不錯,卻也稱不上厲害,比起她還差得多了。莫非是
刻意有所保留,因為她是客人?
  晉燐看小紫輕鬆應對之餘還能分神亂想些什麼,心中不快,驟然猛攻,接連變
招之下也令小紫不得不重新調息穩住守勢,幾次攻防差點逼得小紫長劍出鞘。晉燐
感應到小紫的劍發出嗡鳴,大概是反映了小紫的心境,一時見獵心喜專挑其弱點下
手,小紫性情溫軟和煦也被逼得有點急,忍不住抽了劍鞘刺在晉燐腰腹穴位上再出
掌將人推出十尺之外。
  「噗呃。」晉燐被打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幾圈沾滿草屑落葉。
  「晉施主!」小紫吃驚,趕緊跑上前看,對方比他們初見時還要狼狽些,她低
頭道:「對、對不起啊。」
  晉燐抬手要她打住,喘了喘說:「無礙。」他撢了撢身上塵泥,聽小紫訕訕念
了句佛號。
  「真的、對不住啊。」
  「沒什麼。妳先去吃早飯。」
  小紫一臉疑惑看人,晉燐被看得無奈才解釋道:「因為一些緣故,我這一、兩
個月才開始隨師父修煉跟習武的。是我不自量力了。」
  「只學這一、兩個月?」小紫驚訝不已,這麼短時間就能逼得她想抽劍應戰,
要是這人勤奮修煉個兩年呢?
  晉燐見識不如她,並不清楚她內心震撼,還當她是為了自己修為低淺而訝異,
不好意思笑了下催她去用飯。自己則回到玉杓他們住的地方更衣,順便把臉給洗了。
  另一方面,韓璧淵留太蘊在流虹居一宿,太蘊徹夜不眠守在其床榻邊,就為了
觀察新煉製的香對壓制心魔、消弭夢魘是否有效果。韓璧淵入睡如入定,時辰一到
方醒,睜開眼就見一張端正和善的面容,對方垂眸含笑睇來,話音溫厚的關心一句:
「睡得可好?」
  韓璧淵面無表情坐起,夜裡並無噩夢侵擾,但就是覺得少了些什麼,也許是有
些不習慣身旁沒有晉燐那小夥子陪伴吧。但是能夠安眠已是難得,他心懷感激回太
蘊說:「睡得很好,多謝你的須彌香了。」
  飛梅山佛修雖沒有嚴格規定要剃髮,但太蘊還是剃了個光頭,儘管如此他的俊
秀貌美在修真界也是出了名的,脾氣也是好得沒話說,也就是偶爾會和手足一般的
韓璧淵、養緣他們閒扯幾句玩笑話。
  太蘊點頭說:「這些年也收了你不少靈茶,還都是花樂和月眠兩座茶園的好茶。
為免被誤會我老揩你油水,這須彌香的配方一定下就趕緊做來給你試試了。這新合
的香看來是能助你好眠,材料也意外的不難找,就別和我客氣了。」
  淡白色的煙絲絲縷縷自鏤刻蓮花的爐蓋飄升,他們兩個看著不遠處的香爐,再
相視淡笑。太蘊接著講:「多年不見,個子長高不少。」
  韓璧淵說:「總不能老盯著你的下巴瞧吧。」他面無表情配合太蘊的玩笑。他
還小的時候太蘊就已經長得很高大了,這次見面看這人又練得更挺拔健壯,對一個
武修而言也不是太奇怪的變化。
  「雖然你說這香的材料不難找,卻也花了數年研究配方,我還是得謝你。」
  太蘊笑容和煦,他也不客氣的說:「知道就好。當年聽說你為夢魘所苦,修煉
停滯不前,大家都擔心老觀主會因此而有罣礙。所以我也承諾過老觀主,定要想到
辦法助你面對心魔,不過……讓你等了這麼多年,還拿你這麼多好茶,也是……」
  韓璧淵興味看他一眼,說:「你也不用和我客氣,好茶就該與懂茶的人分享。
況且須彌香確有神效,為了合香你也費不少工夫吧。」
  「好吧,那你我都不必再客氣了。」太蘊淺笑,說:「既然確認這香有功效,
下回我再送些過來。近來有些地方不甚太平,聽說一些靈地還有魔物亂竄,一些靈
脈也出現移位或動蕩的現象,你們道觀也要多加留意。我這趟來除了給你帶這些香
丸,也是來接養緣他們的,寺裡都不放心她們在外頭,怕遇上意外。」
  「這樣啊。」韓璧淵了然頷首:「那你們路上小心,外頭危險,我就不派弟子
送客了。」
  「哈哈哈。」
  「我那些弟子們沒見過多少世面,單純生澀得很,怕他們遇上危險。」
  太蘊聽韓璧淵一臉認真講這些,搖頭笑了起來,兩人說笑了會兒才道別。
  太蘊一走,韓璧淵下床披上外袍走到香爐旁,低聲道:「出來吧。」
  半晌,某扇窗口冒出一個小少年探頭望,韓璧淵眼尾睞他念道:「偷偷摸摸的
蹲牆角,沒有規矩。」
  晉燐咬著下唇一臉無辜望著男人。韓璧淵讓他進屋裡,他急忙跑回來向師父問
安,低著頭候在那兒。韓璧淵看他臉頰、手背都有擦傷,蹙眉問:「怎麼回事?」
  晉燐簡略交代了自己和小紫對練的事,韓璧淵也沒說這事對與不對,沉著臉色
進寢室裡取藥過來,遞了兩顆細小藥丸要他服食,身上的擦傷以肉眼可觀的變化迅
速癒合。
  晉燐看他臉色不好,小心翼翼問:「師父你生氣啦?」
  韓璧淵挪開視線不與之相視,心裡有些茫然,他不是對晉燐那身皮肉傷大驚小
怪,而是一想到將來晉燐在修煉這條路上可能還會遇到更多考驗、更多困難,心裡
又越發不捨跟心疼。這是他用心呵護多年的孩子,可也總不能慣著、寵著一輩子,
總有一天這孩子會離開身邊吧。
  「師父對不起,我不會再自不量力了,也不會給師父丟臉的。」晉燐不曉得師
父在氣什麼,只能拼命認錯道歉,把所有能想到的原因都說一遍。
  韓璧淵打斷他的道歉說:「不是你不好,是為師……想得不夠。罷了。」
  「唔。」
  「不過你也太愛逞強了,明知雙方實力懸殊,何苦給自己找罪受。」
  「對不起,師父。」
  韓璧淵摸他頭髮,少年的頭髮又軟又滑,生得俊俏可愛,一想到再沒幾年這孩
子就長大了,心裡實在捨不得,卻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捨不得什麼。
  「師父,太蘊大師他們要走了麼?」
  「嗯。」
  「那我能回來跟師父一起了?」
  韓璧淵看他毫不客氣的抱住自己一臂撒嬌,面色稍霽,無奈道:「多大了還這
麼撒嬌,將來怎麼辦?我看你還是和玉杓他們住吧,久了就會習慣的。去吧。」
  「這怎麼成?師父,我走了,那你夜裡睡得好麼?」
  韓璧淵瞇眼睨他,挑眉說:「這個你無須擔心。太蘊留了須彌香給我,保管一
夜好眠。你不是說要勤加練功麼?還不快去,離諸仙大集市的日子也不遠了……」
  晉燐剛剛在窗邊偷聽,師父和那個叫太蘊的都發現了他,也沒忌諱讓他聽見須
彌香的事。他知道那東西能讓師父不再受夢魘困擾,也多少明白太蘊是何等厲害的
人物,更知道自己也無法老是賴著師父像從前那樣當個廢物。但這一刻他還是有些
難過,自己對師父而言並非不可取代,若師父不再關懷他、不當他一回事兒,其他
人可能就更不拿他當回事兒了。
  眼下裝可憐也不可能令師父回心轉意,果然還是只有變得更強大才行,強大到
誰也不能恣意拿捏他,師父也會以他為傲吧。
  「弟子明白了。」晉燐難掩失落的回話,難掩傷心往外走,一出房間就掩面哭
跑了。
  韓璧淵看他那太過浮誇的反應覺得可愛,搖頭失笑:「傻孩子,哭什麼呢。」
  此後晉燐一改愛撒嬌、愛哭的脾氣,變得懂事聽話,看起來成熟穩重許多,課
業學習和修煉依舊勤奮,甚至自我要求到近乎嚴苛的地步。韓璧淵勸也勸不來,擔
心晉燐累壞身子,不惜將屯來自用的修真丹藥混在飲食裡讓他服下。
  春去秋來,眼看諸仙大集市的日子將近,韓璧淵算好了方位地點就挑選十多名
弟子一同前往,其中自然包括晉燐。此時的晉燐已有修真基礎,於同齡修真者來說
堪稱天才,但韓璧淵並不希望晉燐驕傲自滿,所以也不讓玉杓等人隨口誇讚晉燐。
晉燐熟知師父低調的性情,也始終收歛脾氣,保持謙遜。
  出發之日,韓璧淵和弟子們招徠座騎,沒座騎的就拋出自身法器駕馭飛行。漸
雲觀的人所收服的座騎多為龍蛇一類或其他水族,韓璧淵的座騎是一隻銀白鯉魚,
喚作沙羅,平常住在松月湖裡,看起來和一般錦鯉差不多,被韓璧淵叫來以後變得
體型龐大。
  森忍過去在山裡拾到一窩小龍卵,和其他人一塊兒孵化後收著當座騎,玉杓和
王烈沼就搭了他的順風龍出門,漸雲峰山頭繞著七彩雲霞,數尾靈蛇飛龍在空中盤
旋飛繞。晉燐自然是乘著沙羅同行,沙羅身上已經安置了紫檀座駕,周圍雕花圍欄,
雲裡能聞見淡淡的木香,中央擺了張棋盤,他和韓璧淵兩個正在對奕。
  韓璧淵說剛出發還有點空閒,下盤棋打發時間,晉燐剛學棋不久,輸一盤棋的
時間恰好飛離了漸雲峰的界域。晉燐第一次離開漸雲峰,本想俯瞰地面,但放眼望
去都是白雲,地上遠得根本看不清,海與陸的交界也模糊得很。
  韓璧淵笑說:「第一次離開漸雲峰瞧什麼都新鮮?」
  「對。不過我覺得我們山裡也是什麼都有意思,就拿沙羅來說吧,沒想到師父
的座騎也這樣漂亮,而且一直就養在松月湖裡。聽說鯉魚是會化龍的,沙羅有一雙
角,是不是也要化龍?」沙羅是在雲裡悠游,牠的鰭像水袖一樣優雅擺蕩,銀亮魚
鱗細看透著幻美的霞光,既能藏身在湖底,也能隱匿在雲中。
  「還早得很,牠還小,這角也是剛冒出來。平日都在湖底潛修,等著將來能度
劫。」韓璧淵眼底染上一抹淺愁,說:「也多虧牠是養在湖底的,才沒有在當年劫
難裡沒了。」
  晉燐曉得師父對當年的事有陰霾也有哀傷,他只恨自己無法保護師父,也無法
讓師父忘卻那些痛苦,當下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一臉心疼望著師父。韓璧淵察覺
晉燐的注視,又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抿著淡笑,伸手撈起晉燐腰間的玉飾將它
縮小了些,再取了一條五彩細絲編織的細繩串好,改為掛在晉燐頸子上,他說:
「這玉挺溫順,沒怎麼作怪,認了你做主人了。我加了護身咒,你戴了保平安。」
  「謝師父。」晉燐笑得眉眼彎彎,心想師父果然最疼自己。
  雲間陽光燦爛,少年在其間展露笑顏,韓璧淵望了眼覺得眩目,恍惚間像是能
看見晉燐將來的模樣,心口悸動了下,思及此子同時有修仙、修魔的天賦,從一瞬
的迷茫裡警醒道:「到了秘境找到大集市後要謹慎言行,不可輕易招惹外道及其他
族類。會去那兒的可不全都是修仙的,還有許多走偏門的傢伙,而且不見得都是相
貌凶惡,更多的是貌若天仙,到時可不要被外相所惑了。」
  晉燐認真聽完,莞爾應答:「弟子明白。不過師父不用太擔心,我不會這麼簡
單被美色迷惑的。能比師父好看又這樣風姿出塵的人,我想天上地下也是不多吧。」
  晉燐說完才意識到話講得太快,這話擺明是在輕薄尊長,他立刻僵了笑臉小心
翼翼瞅著師父。師父果然輕輕的皺起眉心,但也沒有勃然大怒斥責,而是用好聽的
聲音輕念了句:「又胡說什麼。」
  其實韓璧淵聽那句話也是愣住,只當晉燐說笑,並沒往偏的方向多想,若這話
換成其他人來講,場面就難看了。
  「師父,謝謝你又做了新衣裳給我。」晉燐穿著一身紫衫,今天就被玉杓他們
幾個先誇過一輪,這是師父從前收藏的布料,師父曉得他喜歡紫色,所以親手做了
好幾件衣褲給他,顏色有深有淺,款式也都有變化,而且是內裏繡了護身秘咒的法
衣,由此可知師父對他的關愛。
  韓璧淵覺得晉燐有些大驚小怪,笑應:「謝什麼,就是怕你被欺負而已,就多
做了幾件。玉杓他們可不會跟我討這些事物。」
  「師弟他們本事夠,不用這些,我需要嘛。」晉燐燦笑,其實有一半是他自己
討來的,可是師父願意應付他,他開心得不得了。也不知怎的,就算每天都見到師
父還是會覺得看不夠,要是師父也如此惦記他就好了,只是這想法還是太貪心了吧。
  漸雲觀一夥人來到了萬偃山的山域,這一帶全是咸和山莊所轄地界,他們暫時
停在野外休息。這一趟出來以前韓璧淵就告訴過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月巖,那裡
除了有許多魔族、妖族,更藏伏危險的妖獸,混沌之氣匯聚在月巖山稜上,諸仙大
集市的入口也就在那裡。月巖山稜是金鳶的覓食範圍,修煉者不分修的是魔還是道,
凡有修為者都是金鳶的食物之一。
  現下在萬偃山歇腳,韓璧淵再次提醒道:「等到了月巖記得將座騎收好,免得
被金鳶吃了。」
  王烈沼好奇提問:「師父,那個諸仙大集市到底是何時開始有的?淵源為何呀?
怪神秘的。」
  韓璧淵答:「我也是聽我師父說的。沒人知道確切是何時開始,不過最初知道
這個的人,據傳都是在夢裡獲得靈感,有人循著夢裡的提示找尋,發現果然有奧秘
隱藏其中。後來就越來越多人知道混沌裡有人在做買賣,慢慢的成了一個集市,修
煉者都在那兒尋寶。」
  玉杓有些興奮,他問:「那我們這回目的是什麼?」
  「問得好。這也是後來為什麼那麼多修煉者都會去趕集的原因之一,每次出現
諸仙大集市的地方,無論是凡塵還是秘境,集市所在之處都會有非常濃郁的靈氣或
魔氣,適合不同修煉者修煉,哪怕期限是短短的一個月,但在那裡行起坐臥都不停
的在增加修為,所以哪怕不去探險尋寶,什麼也不做,就空待一個月,出來以後也
有不少收獲。」
  聽到這裡每個弟子的眼睛都亮了,這也是為什麼韓璧淵要帶上他們,若是情況
允許,他還真巴不得把所有弟子都帶上,只是數量一多就難免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只好作罷。天色漸暗,韓璧淵將沙羅收進袖裡用雲魄所闢的空間,自個兒待在留下
的座駕上小憩,晉燐聽玉杓他們幾個說萬偃山的靈獸特別美味滋補,一夥人就向他
報備以後進山林裡獵食。
  王烈沼就近捉了隻山雞吃,森忍也沒跟上,和師妹一起吃著山雞,有些弟子也
是就近取材,採了野果什麼的,其實服食丹藥後並不餓,就是感覺一下這山裡不同
的氣而已。
  不到一柱香,韓璧淵聽見遠方傳來玉杓驚叫,那叫喊迅速接近,喊的是:「有
狗啊!」
  狗有什麼好怕的?韓璧淵原先不當回事,但下一刻就感應到強烈的魔氣,有龐
然大物以拔山倒樹之勢接近,他立刻把座駕也收了,擊掌後拉出一團青藍色光暈,
打在周身半空形成一個陣法,附近的弟子全都在他的庇護之中。
  玉杓跑最快,晉燐坐在他肩上不時扭身往後發功,用法術變了光箭朝後方的東
西射擊,後面緊跟上來的是其他師弟們,有的飛有的滾。一隻巨大黑色的犬惡狠狠
追著他們,玉杓整個人往前飛撲,晉燐順勢向前躍進師父的護陣裡,再把趴地的二
師弟給扯入護陣。
  「匡!鏗!」巨犬一頭撞上青藍色半圓的光膜,衝撞出一道道靈氣波蕩及青藍
色火光。
  玉杓滿臉泥巴,手忙腳亂轉圈嚷著:「咦,兵器兵器,我的金鎚呢?」
  「吶。還你。」王烈沼指著地上的一雙大金鎚提醒二師兄,金鎚上頭還透著油
光,跟她還有森忍唇間的光澤一樣,油膩膩的。
  森忍甚至還捧著一個漆碗,裡面是切塊的雞肉,正把嚼爛的肉嚥下去。玉杓驚
吼:「你們兩個拿我的兵器烤雞?」
  「一時找不到適合的石板嘛,哦?」王烈沼無辜的向森忍討附和。
  「嗯。」森忍點頭,嘴裡繼續嚼嚼嚼。
  「我、你、你們?」玉杓傻眼:「早知道不借你們金鎚,我真是他叉叉圈圈叉
叉。」
  黑色巨犬發出恐怖的吠叫,玉杓他們幾個都嚇傻,晉燐也愣在原地仰望巨犬。
韓璧淵一手蒙了晉燐雙眼說:「別看。」之後將少年推到玉杓那兒要他們顧好人,
再翻袖拋出一輪熾白的光圈出去將巨犬頸子套住。
  韓璧淵的陣術已不限於固定的環境,許多事物都能作為媒介,更能有形化無形,
無形化有形,那道光圈像繩索一樣把巨犬鎖住後不停的釋出靈波,每一次扯動咒繩
都像是用靈氣抽打巨犬,將其魔氣打散。巨犬被勒得魔氣耗損,體型漸小,就在這
時天上一行三、四十多人馭劍飛來,自半空射出寒光將巨犬四足釘在地面。
  高空一個男人飛落下來,韓璧淵看清對方面目,毫不意外的喊:「譚道兄。」
  那玄衣男人生得高大挺拔,比太蘊的身形還要魁梧些,更是高了韓璧淵一顆腦
袋,他聲音沉渾有力笑喊:「原來是韓賢弟。」
  韓璧淵看妖物被克制住,收了陣法走向那人問:「道兄,這裡為何有魔化的山
犬?」
  玄衣男人語氣輕鬆回說:「近日各地都有靈脈動蕩的跡象,不少妖物亂竄,萬
偃山也開始出現這現象,今日才帶了人在巡山狩魔。這隻狗是這個月抓到的第七隻
了。」
  玉杓他們還在鬥嘴,看到那夥人都暫時安靜下來,晉燐低聲問:「他們是咸和
山莊的?」
  「八成是。」應話的是王烈沼,她說:「聽說咸和山莊的莊主是個俊美的男人,
叫譚喬則,還有個師妹是天人後裔,叫凌照雪的,人稱凌仙子,應該就是那邊那位
小美人胚子吧。」
  玉杓擦著他的大金鎚,望著那夥人全都身披輕甲法衣、手持兵器看起來都非常
厲害,氣勢和他們這些成天喝茶的就是不同,讚嘆道:「帥的帥,美的美啊。」
  譚喬則對韓璧淵態度熱絡,還一度將手搭到後者肩上,看得晉燐不自覺噘起嘴
面色不悅。韓璧淵回頭朝他們下令:「收拾一下,今日借宿咸和山莊。」
  漸雲觀弟子們齊聲答話,各自取了納物卷軸把東西收起來,這納物卷軸也是漸
雲觀的基礎法術,結合符術與陣術,能將物品收入卷軸裡變成畫。凌照雪看到漸雲
觀的人收納的法術有趣道:「那是什麼法術?挺有趣的。」
  旁邊同門回話:「漸雲觀底蘊深厚,又多擅長符術、陣術,會些雕蟲小技不足
為奇,十多年前那樣,所產靈茶還少得可憐,現在也只是徒有名氣的道觀罷了。」
  這話說得小聲,可是在場全都不是凡人,就連晉燐這樣道行低微的都能聽見八、
九成,他板著臉看向師父,師父肯定也聽得一清二楚,卻礙於對方是修仙第一城莊
而沒有露出一絲不悅之色。
  玉杓他們氣歸氣,可是家裡大人都沒吭聲,他們也是有眼色的,大家摸摸鼻子
裝若無其事。晉燐看向凌照雪,那少女看起來年紀和他與小紫差不多,一對上他視
線就大方投以一抹淺笑,只是笑裡透著些許不以為然。
  韓璧淵裝作不經意的掃視眾弟子,原以為晉燐聽見那些話要不高興,沒想到意
外的沉穩冷靜,面上瞧不出什麼情緒。他們隨行返回咸和山莊,譚喬則命人安排客
人住所,還特地給韓璧淵弄了間獨院,至於巨犬的下場是早就被山莊的人大卸成幾
塊,再用咒法化了,場面之血腥讓玉杓他們都毫無食欲了。
  咸和山莊是座規模不小的城莊,主城和周邊店鋪、住宅順地勢而建,倚山傍水,
直到黃昏時也可見繁榮熱鬧的街市景象。城中多是人族,街邊的孩子玩的遊戲都是
道術陣法的雛型,途中也有經過幾個掛了咸和山莊分堂旗幟的地方。
  玉杓和山莊裡帶路的人閒聊套話,回頭跟晉燐他們聊道:「怪不得人家瞧不上
我們漸雲觀哩。」
  王烈沼嗑著招待的水果附和:「可不是嘛,光產業就不少了。這城莊氣派啊,
恐怕人間宮闕也比不了。」
  玉杓接著講:「他們莊子隨隨便便就是上萬人,整個城莊那得多少人啊?比起
來我們道觀的弟子真少。」
  晉燐半開玩笑說:「而且大多非人。」
  王烈沼嘟嘴回說:「噯呀人家這裡都是有志向、有野心的武修嘛。哪像我們觀
裡成天打坐冥想喝茶煉心陣。」
  玉杓盯著她問:「奇怪,妳一個女的怎麼分到和我們住同一個院子?」
  王烈沼擺擺手笑答:「有什麼關係,都這麼熟了。你上下都光著我也不稀罕看。」
  「噗。」森忍面無表情噴出笑聲。
  晉燐恍然大悟看著玉杓說:「原來你下面也光溜溜啊?」
  玉杓氣得睜大眼罵王烈沼:「說,妳是不是偷看我洗澡!」
  「嗤。」王烈沼相當不屑:「你自己常常洗澡完在石頭上曬日頭,全觀的人幾
乎都曉得你沒毛啦。」
  「想打架是不是啊?臭烏龜。」
  「我是火龜。咦,這就要打,你以為你是二師兄我就怕你?」
  晉燐勸架說:「好啦你們別吵,又不是在自個兒地盤。」
  玉杓不聽勸,站起來嗆:「打妳怎麼了,胡亂說話的臭烏龜。」
  「打就打啊怕你呀!」王烈沼也跳起來,仰起臉拿鼻孔朝二師兄哼氣。她一見
玉杓變出一對大金鎚,立刻拱手到嘴邊喊:「救命啊師父!」
  森忍站起來抓著玉杓跟王烈沼的肩搖頭,晉燐倒是看慣他們玩一玩開始瞎鬧,
搖搖頭走了出去,憑印象找到韓璧淵住下的院落。雅致古樸的院落種了不少秋日裡
盛開的花樹,空氣裡都是微甜的香氣,夾雜了淡淡須彌香的味道,他曉得師父可能
要就寢了,屋裡還亮燈,他隱有期盼走近卻聽師父和人交談。
  那聲音不就是譚喬則嘛。晉燐皺眉:「這人在師父屋裡做什麼?」
  這一晚韓璧淵沒有點燃須彌香,譚喬則拿了莊裡的靈酒過來和他閒聊。韓璧淵
幼時跟著師父到過咸和山莊,與譚喬則也相識,那會兒還沒有凌照雪,譚喬則那時
就已經是小有名聲的大哥哥。不過當年韓璧淵太幼小,個性和現在一樣低調,與譚
喬則相處反而不多,十多年前韓璧淵獲救之後曾用咸和山莊的酒施法吊命,譚喬則
才和少年時的他再次碰面。
  譚喬則這回熱情的把人請回山莊作客,提議一同前往諸仙大集市,韓璧淵也應
下,兩人喝了點酒,韓璧淵的應對是一貫的淡然客氣,譚喬則把攀關係、套交情的
話都說盡了,轉個話題問:「你那大弟子可是茶癲之子?」
  韓璧淵唇貼上酒盞淺抿了口,聞言不露情緒的睇他一眼。譚喬則被看得莫名心
頭微悸,大方笑談:「難道不是麼?我是見過晉前輩的,他當年瀟灑不羈、俊朗不
凡的風姿,誰見了也不會忘。那晉小友的眉眼神韻生得相當肖似晉前輩。」
  韓璧淵沒有否認,也不正面回答,只說:「不管是與不是,都是我的徒兒。」
  譚喬則猜他有太多顧忌,點頭安慰道:「說得是,幼年失怙也是可憐,不管怎
樣都是那謠言惹的禍。有我在,一路上不會讓人欺負你們。」
  聽了這話,韓璧淵反而心裡不大高興,刻意用稍微戲謔的語氣講:「譚道兄多
慮了,好歹是死裡逃生了一回,我也非當年的無知小兒。」
  譚喬則面色微哂,又聊了幾句就走了。韓璧淵終於把主人請走,吁了口氣褪去
應酬的笑容,面無表情喊:「又蹲牆角了,還不出來?」
  窗子被人由外打開,晉燐探頭朝師父笑了下,身法靈活翻進室裡說:「師父,
今晚真的住這兒麼?」
  「嗯。」韓璧淵慵懶應他一聲,逕自提酒壺斟酒。晉燐過來坐他對面,在他眼
神示意下拿桌上點心和下酒菜吃。
  晉燐不客氣開動,吃了兩口說:「那我要和師父同住。」
  「嗯。」韓璧淵不想在這兒點須彌香,晉燐又被識出身份,他不反對同居一室。
  晉燐獲得應允很高興,但看師父臉色不好就講:「師父不喜歡譚莊主對麼?我
也不喜歡的。」
  「哼。」韓璧淵輕哼,帶著笑意睇他,興味反問:「你與咸和山莊的人第一次
打照面,何來喜歡不喜歡的說法?」
  晉燐吃著點心,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韓璧淵皓白如玉的手腕上,視線順著那優美
的線條挪移到端起酒盞的手指上,他答:「因為他們對師父無禮啊。」
  「怎麼無禮了?」
  「譚莊主一直盯著師父看。」
  「哦,像你這樣麼?」
  晉燐猛一回神,羞窘收歛目光專心吃菜,也想伸手去拿酒嘗,但是被師父拍開
手教訓了:「你還小不許碰酒。」
  「師父……我跟那個人不一樣的,他看師父就好像師父是一塊極好吃的糕點。」
  「哈。」韓璧淵蹙眉笑看他,念說:「奇怪的比喻。」
  晉燐緊接著講:「而且他還對師父動手動腳的,一會兒搭肩一會兒拉手,怎麼
能這麼……」
  韓璧淵輕嘆,拿食指往他額頭輕戳了下,納悶笑語:「你這孩子老想些有的沒
的,都是男子還能怎麼著,你不也成天拉著我的手,還老喜歡抱我的腰。小時候啊,
更愛抱人家的腿在地上挪,呵。」
  晉燐被講得臉皮泛紅,嘴裡嘀咕:「那怎麼一樣,他是外人啊,我是師父的……
反正我就不喜歡譚喬則。」他索性也不稱那人莊主了。
  韓璧淵提醒說:「不管怎樣人家是修真界第一山莊的主人,而今我們要經過人
家的地盤前往下個地方。一路上可能會有不少意外或麻煩,若和咸和山莊的人同行
就能免去那些事,所以我答應和他們一起上路了。」
  晉燐知道師父自有打算,也沒理由再說什麼,反正能和師父在一塊兒就好了。
韓璧淵喝完酒要準備就寢,晉燐立刻起來要伺候他,他看著晉燐說:「好像又長高
了些。」
  「很快就追上師父啦。」晉燐一臉得意。
  韓璧淵帶著酒意入夢,很快就睡沉了。夜半晉燐醒來,施了法術將床帳裡稍微
照亮,他一手撐著腦袋側臥,凝望師父寧和的睡顏,心裡也感到平靜自在,希望此
刻即是永遠。過沒多久,韓璧淵蹙眉,晉燐又照舊將其夢魘吃光,消除那些濁氣之
後覷著師父的臉呆望,視線從師父如扇的長睫往下移,盯著那張厚薄適宜的唇細看。
  想起師父要他警醒,別被宛如天人的邪魔外道拐騙,他不以為然想起了白日見
到的凌仙子,那女子也是天人後裔,但在他眼中仍不及師父萬分之一。他可不怕被
美色所迷,因為只要想一想師父就行啦。何況他從不覺得皮相好壞有什麼,不在他
心裡的,生得再好也無用。想到了這點,晉燐躺好往師父懷裡鑽,心想:「真希望
師父心裡有我就好了。」
  晉燐知道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年紀、道行什麼都不上不下的,也難怪師父為他
擔憂,他也怕追不上師父的步伐,更不忍師父遷就自己。「師父等我,等我變得更
厲害,沒人能再欺負漸雲觀,我們也不必看人臉色。」
作者: jessica19905 (璃_aki)   2018-07-17 21:10:00
晉燐年輕有為啊w快長大就可以吃師夫了(x
作者: ZENFOX (☁禪狐☁)   2018-07-17 21:18:00
師夫XDDDDD
作者: overheart (水無)   2018-07-17 21:51:00
感覺已經很多人的名字被燐燐寫在小本本上了(大笑)
作者: ZENFOX (☁禪狐☁)   2018-07-17 21:52:00
一個都別想碰他的師父一下。XD
作者: ccacc (ccacc)   2018-07-17 22:08:00
情敵接著蹦出來,小晉要看緊緊看牢點
作者: cscst (cscst)   2018-07-17 22:51:00
小晉乖,你還有一點很棒~~就是聽牆角XD(到底想被抓幾次啊你)
作者: takki750226 (乖乖)   2018-07-17 22:51:00
晉燐這小醋王感覺吃醋都要吃飽了!漸雲觀師弟妹感情真好
作者: sunnymeow (人妻online)   2018-07-18 00:09:00
我想看森忍的各種os腹誹
作者: liquidOAO (液體●─●)   2018-07-18 00:36:00
快快長大吃師父
作者: Rincing   2018-07-18 01:02:00
標題好像有點怪怪的,記得好像是「茗醉」?燐燐的獨佔欲從小就這麼強烈-/////-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