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倒數中。
霍君殊大病未癒，李羲的幾句話無疑更成了記猛藥，又狠又烈，握著岳峰
的手是一面顫一面緊掐著到手背浮出了青筋，出口的聲音都聽得出連牙關
都打抖著。
「我不會賣那塊脂水田，岳峰也不會當你李家的門客……！」
霍君殊語畢，便掩不了激動地狂咳了幾聲，岳峰登時緊張地對懷中人又是
順氣又是安撫。李羲看在眼裡，別說岳峰是否要允了他說的，霍君殊一個
風吹草動便要緊成這般，壓根沒看上他一眼，說不準連他方才說了什麼都
給漏了，允或不允，看這般反應便有了個底。
李羲單手支著頰，眼裡依舊是盤算著什麼般地轉了轉眼，顯然還不死心，
「我說你當真不考慮考慮？瞧瞧江臨就知道，李家絕不會虧待門客。」
「是李公子看得過眼，就當岳峰不識抬舉，無意當李家的門客。」岳峰對
李羲如是沉聲道著，手對枕在肩頸窩的人極盡溫柔地安撫，眼下雖浮上了
抹複雜的神色，但擁著人的臂膀卻流露著堅定
岳峰擁著霍君殊，整個人被方才一激是更加虛弱，只能軟軟地倚著人喘息
，岳峰被那些個不捨一壓便頓時癱軟了心。
想想，若是當他踏出霍家大門，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何處能讓他
落腳時，這麼一個人出現在面前要給他個歸處，讓他離開奉天重新開始，
他肯定什麼也不多想一口便允了的，可現在卻是此一時、彼一時。
岳峰微皺的眉滿是無解的心事，事到如今，他如何能再次拋下霍君殊，只
為了找到自己的容身之處？他知道霍君殊說會上海角天涯尋人便是真的了
，他又怎能睜著眼瞅著這人，繼續為了他不把自己的身子當回事地蹧踏？
霍君殊喘著氣，那怎麼也溫熱不了的臉一偏便貼上了頸項，冰涼地一觸，
更讓岳峰憶起大夫的耳提面命。霍君殊已為了他，連待在自個兒的家鄉都
是在玩命了，要他多受幾個白眼與啐嘴，又算得了什麼，久了，不也能當
成耳邊風，吹了就過了。
然而這麼幾句話似乎沒能撫平霍君殊防備人的利刺，整個人都咳到幾乎大
風一吹倒，還顧不得身子弱想起身說個兩句，李羲當下朝霍君殊一個搖手
，「霍三少你先歇歇吧，瞧瞧你自個兒都成了什麼樣了，還顧得著別人麼
。」
霍君殊沒管大氣喘不上一口，握著岳峰的手死撐著道，「……我成了什麼
樣，我自個兒清楚，不管是我還是岳峰……都不勞李少爺你費心……」
「哦？你當真清楚麼？」李羲一聽，倒只是支著腮幫子一笑，「你現在這
身子骨，若是一個不留神，吹上點外頭的寒風，何時會小命不保可是老天
爺說得算的，這你當真知道？」
霍君殊一怔，抬眼望向岳峰，卻只見人抿唇不語，「……這是何意？」
「你這病折騰了好些天，就算現在看來是恢復得差不多了，但其實已在身
子落下了病根，從此可是半點風寒染不得，一病可是動輒要拿命來賠的。
」畢竟這話是李羲起的頭，他應來自是毫不隱瞞，還字句道地直白，「說
得直接點吧，奉天可不是你能多待的地方，除非你連命都不想要了。」
「是麼。」霍君殊沉吟了聲，僅止於此，連語氣都稍嫌淡了，像是在聽著
他人無關緊要的事，心裡盪不出半點波瀾。
李羲見霍君殊是當真不在意，而不是病到腦子不好使了，倒是眉頭不挑一
下，話一繞又回到了黑脂水上，「若是還要命的話，奉天你是不能待的了
，倒不如在那之前賣了那塊脂水田，由我們李家照看著，價錢鐵定給你滿
意，讓你帶著這筆錢，去哪裡養身子都成不是挺好？」
「那塊田不管是沃土、是荒田還是會生脂水的脂水田，我是誰也不會賣。
」霍君殊只是淡淡一道，可卻字句說得堅定，「那是生養岳峰的田，是他
的家，沒有那塊田，就沒有岳峰。」
這話聽得岳峰心裡沉澱澱地，想著當初他輕易典了霍君殊的心意，相較於
霍君殊此時的不為所動，除了歉疚，心頭更是萬般複雜。那已是再也容不
下他的家，他要棄之遠走的家，可卻被霍君殊珍視至斯，一如初見時給的
涼草，至今仍揣在懷裡，擱在離心口最近的地方。
他為何當初能將這總把他擺在心裡的人給拋下？岳峰不由地撫了撫懷中人
的臂膀，心窩裡心疼與暖意充塞滿溢。
「這麼聽來，第一條路是沒門兒了，那咱們只能選第二條路走了？」李羲
道著，似乎不甚意外，將視線一調，又落到了岳峰身上。
岳峰原是想再次開口拒絕，給霍君殊一個心安，霍君殊倒先是問道，「李
家門客何其多，要什麼樣的人沒有，為何偏偏挑上岳峰？」
「憑他懂黑脂水，憑他看來質樸老實，這樣算也不算？說來李家選門客不
需要什麼理由，」李羲說著是自個兒先笑了出聲，姆指指了指立於身側的
江臨，「他不就是我憑著一張外族人臉孔，圖個新鮮便納為門客？誰會知
道這般臉孔在奉天可一點也不稀奇啊。」
李羲雖如是說著，可不管是語氣、是笑意也沒嗅出有半點後悔的意味，江
臨似乎是這話聽多了，邊聽邊點著頭，像是在說著「正是如此」一般。
「若真要說什麼理由，不過就是個忠字。」李羲喝了杯茶後道，「沒有個
家的，我給他騰個房；給人看低的，我對他以禮相待；人人要當他們是潑
皮撮鳥，我硬當他們是個寶，這樣會有誰不對李家盡心盡力？說來自古不
也有雞鳴狗盜之徒成了大事的例麼，我不求他們一個個兒都給我成什麼發
明新織造技術，還是搞黑脂水這等的大事，對李家盡忠就是最要緊的事。」
「所以這黑脂水——」霍君殊知道那些讓李家賺大發的織造技術正是出自
李家的門客之手，也不意外眾多的門客中定會有真才實學之人，莫非連黑
脂水其實是個黑黃金也是與李家門客有關？霍君殊想著。
「正是。」對於黑脂水，李羲倒也不藏著掖著，「我就直說了，也不怕多
說了你更把著這田不賣了，我敢說這黑脂水若不是在我們李家，充其量只
有當燈油、當墨使的份兒蹧踏掉了，要讓它成了黃金，還欠咱們李家這把
鑰匙。」
「鑰匙既是揣在自己手上，又何必非要岳峰給你尋黑脂水？」
「他適合，適合打造李家這把鑰匙。」李羲端詳著岳峰，「黑脂水在外族
稱做黑黃金，單聽就知道外族已知黑脂水的價值所在，這也是從咱們李家
的外族門客得知，現在更將他們族裡提煉黑脂水的技術帶到李家來，我還
給他騰了個大院子在裡面忙活，什麼都不缺，缺的就是黑脂水。」
李羲沒移開望向岳峰的目光，朝身旁的江臨擺擺手，江臨一意會便接著解
釋，「李家懂黑脂水的就屬外族人，在奉天大家看我這臉孔是見怪不怪，
可在其他地方呢，誰不是見了便存了一百個提防的心？別說要尋要買會生
脂水的地了，連問個路都能閃得遠遠兒的，當人是洪水猛獸似地。
可要其他人去尋嘛，就是一撥子人在白蕪山上瞎子摸象了幾天，黑脂水沒
找著倒是找著了霍少爺。但岳峰就不同了，他生得老實，人見提防便少了
，又與黑脂水為伍好些年，定是懂得比咱們家人多得多了。霍少爺，您說
他是不是頂適合？」
岳峰被這麼看著不自在極了，眼不著痕跡地瞥了開，默默沒應個聲，見霍
君殊看來雖正思忖著什麼，握著他的手沒鬆開，倒像是要他等等，得好好
兒地想想。
「而且說個實在的，」李羲看來已發現霍君殊的遊移不定，看向兩人自始
交握的手，便又開口推上一把，「你既是將岳峰擺在心上的，那你總也得
為他想想，街市上傳的那些個話，連我這個外地人聽了心裡都不舒坦啊，
你當真要他為了你，摀著耳朵忍著這些留在奉天麼？要我不出兩天就憋屈
死了。」
霍君殊一聽是眉頭一蹙，一針見血。
他清醒至今，只顧著別讓岳峰拋下他，使勁辦法綁著人在身邊，壓根沒想
當時岳峰離開霍家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思，若非當真有了怎麼也承受不住的
疼，有誰願意從吃飽穿暖的生活回到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他是體會過被
那些渲染過了頭的閒言閒語包圍著的日子，連他當年都受不住這份罪的，
他怎能拖著岳峰過著他以往的日子？
霍君殊咬著下唇，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他知道這是最能顧及一切的決定。
「脂水田我是決計不賣的。」霍君殊的眼裡已不再猶豫不決。
「所以咱們走第二條路？」李羲問道，眼朝岳峰一瞥。
「不僅如此，我還可以給個抵押品作數，就當是救了我卻不賣李家面子的
賠禮，不知意下如何？」霍君殊緊握著岳峰的手一面道。
「抵押品？那就要看看三少爺提出的抵押品誠意到哪裡了。」李羲眉一挑
，眼眉間滿是興味。
霍君殊蒼白的臉上端出了正色，「抵押品就是我。」
「哦？怎麼個抵押法？」李羲笑著問道，江臨知道那正是主子被挑起興趣
的模樣。
不顧岳峰在旁聞言後的躁動不安，霍君殊接著道，未見半分遲疑，「抵押
至李家做你李家的門客，不知是否夠誠意？」

嫁雞隨雞XD(不要亂用比喻

少爺：岳峰還不快娶我！！（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