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1月17日 09:28 卓君澤
嬰兒時期
當我開始有意識時，對於爸媽的職業「體育老師」只有名詞的認知，並不清楚內容到底是
什麼，只知道我跟其他小孩相比有點好動，任何運動都不排斥，若認真思考想成為哪項運
動的選手，我會毫不猶豫回答「游泳」。
就跟其他運動項目一樣，我對游泳充滿無比的好奇心。不像有些小孩天生怕水，不論河水
、海水、游泳池水，還是摸蜊仔的水溝水，只要能把全身浸到水中的場合都讓我趨之若鶩
。
愛玩水這檔事或許跟看卡通有些關係，讓我把夏天跟玩水直接劃上等號。但印象最深刻的
還是爸爸的戲水口袋名單，玩水活動最棒的就是能到溪邊，帶著肉粽、壽司、小型卡式爐
煮點泡麵，玩水野餐一次滿足。埔里的水乾淨透心涼，四周被環山擁抱，開車只要十幾分
鐘就能到達爸爸的祕密景點。
到底有多祕密？它們座落在沒有特殊景觀、非常平凡的山間，自帶GPS的老爸總是有辦法
找到這樣的地方，讓我跟妹妹一口氣從白天玩到太陽下山。只是，當時才小一、小二的我
們不會游泳，每次都只能在近岸邊的地方玩水，並不是真正的游泳。
大約從小二開始，我就成了四眼妹。
直到約小學三年級，終於！身高到達標準，可以進入游泳池的兒童池。我還記得那時候的
游泳池入場券很便宜，一次只要二十元就能一票玩到天黑，絕對是放生小孩的好所在，所
以一到暑假就盧著阿公、阿嬤讓我們去玩。
不開玩笑，得知可以去游泳池，前一天晚上的心情大概跟準備遠足一樣，興奮到作夢也在
笑，出門前特別先把泳衣換上，這樣到游泳池就能直接脫了就下水，完全不囉嗦！
但是，我的游泳學習之路並不順遂，因為家人並沒有想要特別讓我們學習游泳，認為放著
玩玩水即可，那時我心想：沒關係，總會有人在旁邊教學，我偷看不就得了。
暑假期間週一到週四都到兒童池報到，我沒有其他小孩的浮板、游泳圈或是酷斃炫的雙臂
游泳圈，照樣玩到精疲力盡。直到夏天尾聲的某一天，妹妹先上岸換衣服，而我鼓起勇氣
，慢慢走往兒童池深水區，別懷疑，兒童池真的也有深水區的！
幼稚園畢業照規定有一套要穿新娘服。
那時我想稍微檢視一下自己偷學來的踢水，就這樣慢慢走向兒童池深水區，自信滿滿的我
沒想到一個腳滑，我真的前進到深水區了！也著實喝了好幾口水！
你以為我會突然踢腿然後就浮起來瞬間會游泳了嗎？沒……我溺水了……因為個子小隻，
救生員的紅色褲子在視線遠方，當時心想：「死定了，他看不到我！」心急之下腦中閃過
電視新聞報導的抱膝呼吸法，我忘了真正的名稱，反正就是放輕鬆，把自己捲成一顆球，
等到沒氣後用力把四肢張開，就能把身體浮出水面呼一口氣。我照著腦海裡的印象做，果
然呼吸到一口氣，但因為吞了太多水還是很難受。
重複幾次這個動作後，眼角終於瞥到救星出現，是阿公！他穿著阿公牌橘色拖鞋、上半身
白色汗衫、下半身西裝褲狂奔到兒童池邊，褲管也不捲了直接跳下水池把我拎上岸！
因為當時年紀太小，所以溺水時沒有什麼人生跑馬燈出現，上岸後只擔心被罵，果不其然
，阿公愛碎念的開關被啟動還開外掛，狂唸了我一整天，他說他嚇死了。那時我還不太明
白，直到吃晚餐吃到一半，眼淚才自己滑了下來，啊……原來我的反射神經那麼慢，都過
幾小時了才想到要害怕。
很多人怕水都是因為小時候溺過水。但可能我天生個性比較反骨，就是不服輸。這次溺水
的經驗並沒有讓我失去對水的喜愛，只激起我征服它的決心。但是想當然，溺水之後的那
個暑假，我和妹妹就被禁止去游泳池。直到小學四年級，我又長高了些，符合大人池的高
度，我才又能去游泳池挑戰游泳了！
這個暑假我決定謹慎一些，跟在溪邊玩耍一樣多待在岸邊，跟姿態很優雅的阿姨們學習怎
麼游泳。我沒有開口問，真的就是一直看、一直看，有時把頭微微放在水面，像是鱷魚用
眼睛看獵物一樣，觀察阿姨們擺臂的動作，有時捏起鼻子，將整個人浸到水裡面，觀察她
們身體跟腳的動作。
就這樣觀察大約一個禮拜後，我狂妄地跟妹妹說：「欸！我會漂了！」語畢，我把身體放
到最輕鬆的狀態，然後四肢模仿水母的觸鬚擺動。就這樣，我浮了起來，腳已經不用踩到
地，也能呼吸到空氣，妹妹投以羨慕的眼光，而我沉醉在這種先學會的成就虛榮感。
會水母漂只是一開始，那個暑假我的泳技突飛猛進，當年被我觀察的阿姨把蛙式游得好美
好優雅，感謝她！在沒有人教學的情況下，我用一整個暑假學會蛙式外加換氣，現在回想
起來真的挺佩服自己的毅力。
既然蛙式都學了，其他招式更要學會，自由式、仰式、狗爬式、抬頭蛙，最後才是蝶式，
唯一有家人教學的就是蝶式。不過，我不是得到動作指導，而是一個心法：「想像自己是
海豚！」天真如我真的把自己當海豚，在國中二年級學會了蝶式！
說來特別，我這麼喜歡游泳卻只參加過一次游泳比賽，它發生在高中，還是比接力賽，大
家都說自由式比蛙式快很多，我偏不信，擔任最後一棒的我硬是用蛙式游完全程，而到手
的獎牌是金色的！後來再長大些，認知到蛙式真的游不贏自由式後，內心不免有些失落，
而我的腿也練得像青蛙一樣強而有力，原來我從小就培養自己成為「大腿翔平」。
多年後，仍感激當年那位被我觀察很久的阿姨，但最難忘的是游完泳總要來一碗的泡麵，
當時得用泡麵碗上的那層貼膜捲成紙碗，因為零用錢只能買一碗跟妹妹分著吃，想來特別
珍貴。
熱情加上個性使然，我就這樣學會了游泳。對很多人來說或許是一件滿難的事，對我而言
好像挺簡單的。我並不是游泳天才看一看就會，只是這過程中我完全沒有要放棄的意思，
看一次不會，我就看兩次、看三次……水面上看不出所以然，我就憋著氣到水裡看，看到
搞懂為止。當我非常投入一件事情時，常會屏氣凝神，聽不到周遭的聲音，在水裡觀察的
感覺也滿相似的。求學、工作時我也都是抱著一樣的態度，不計較自己是否需要比別人花
更多的時間，用自己的理念去做喜歡的事情，更能持之以恆。
https://magazine.chinatimes.com/mind/20200117001331-300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