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飲者系列01〈尋飲者不欲〉

作者: jean17 (jean)   2025-03-17 12:4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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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者系列01〈尋飲者不欲〉
人來人往的街道,他想起正值年少的那些年裡,幾度刻意在喧囂擁擠的商店街,抓準時機
往眾人前往的反方向走,像是在練習,不被察覺自身所在的方位,用盡不夠漂亮的腳步,
意圖掩蓋某種不由分說,關乎於行蹤與去向,那飄忽未定再來一趟的潛藏旨意。
「尋飲者不欲,己所不欲,又為何而飲呢?」
給自己添了一個新筆名,暫時為靈感停滯將近五年,卻仍在寫著的言情小說寫手的他,錯
覺幾分新鮮而微顫的刺激,成年後就戒酒卻處處找尋微醺況味的這人,無視周遭人聲,雙
眼微瞇、獨獨穿梭於即將入夜的舊城區,卻又掃興於越走越清醒的直覺連同五感感應。
眼,那是一幅眾生皆醉我獨醒的都市浮世繪嗎?讀者來函裡有誰提過,您的場景刻畫讓人
想去旅行,形而上或形而下皆如此,打開封閉心門去不算遠的遠方轉轉,轉出了一個新的
我──
然而,牽引出那個我的這個您,又與眼睛往外又看向內心的,始終不認同筆下男男女女與
情情愛愛,百般聊賴、趕稿機器只為避開截稿日的狂轟濫炸,如今以取材之名,在新連載
尚在籌備的喘息期,他隻身來到異國城市觀賞早不關切的場景,那雙跟旁人沒太大差別的
眼,盯著什麼又似一片空漠。
耳,丟失在轉機暫宿的酒店的那副耳機,應當是承接自某一段時期,正如他將一部分身心
靈寄放於此時此地,其餘可能還在將睡未醒,在半黑半亮的空曠房間,聽著安眠曲刷牙洗
臉,準備迎接喬裝夕照的晨曦。反正總能聽見每一段逐步熟悉的對話,慣於以個人意志降
噪的他,狀態好時就將所有聲響等同於無物。
一陣風伴隨街頭藝人略慵懶的歌聲,連同手風琴融入環境音,那樣的一首歌他記得早聽聞
不下十回,然這次卻足以令他耳目一新,分明是在距他曾暫居的那座,說著與自身慣用語
言相似,然而發音方式又如此不同,快節奏又保有許多舊時景的城市,有著一萬公里的物
理距離。人們的面孔相較典型東方臉譜的他,深邃而立體,但那又如何呢?
鼻,深呼吸一口氣,將周遭氣息納入自身循環體系,想像源自潛意識,脫胎自擦肩而過的
日常即景,所有筆下情節連同陌生人的哀樂喜怒厭,一幕幕彰顯於眼前。身歷其境者,直
至不搭嘎的茶香取代露天咖啡座,只差一步之遙就迎頭撞上,看不出是少年老成或娃娃臉
的那名,戴著與遲遲不願交班的夕陽相似的橘色鏡片護目鏡,一度他將之的形象與筆下玩
世不恭的青年混為一談,若如此,他接下來該有一句──
「請問這裡是,我所找尋的城市嗎?」
事實是,那位朝他路過的,正巧也是將置身建築物若在呼吸的異國街頭,另一位體驗者,
他的目光不因一句似曾相識的潛台詞而停歇於,自身所屬去向之外的另一幅場景,包括該
開始讓空曠的腳本走幾步的他,一位尋訪者,一位獨飲者,一位偶然與場所裡的聲響與氣
息共飲一杯寂寥喧囂,走出深邃山林的,前隱者。
舌,那就隨意找間旅店吧?至少該開口說句話,品嘗話語裡顯得生澀的成分,興許為舊瓶
裝不了新酒的公式化小說,換來昇華與更沉陷之際,自行來去的時間與空間。
「2051,這間房已為您保留。」
暴雨聲如他近日偏好的重金屬搖滾樂,伴隨推開厚實木門,卻迎來異常明亮的燈光響起。
端坐櫃檯的那名女子,洋娃娃般的精緻面容搭配左眼角的一顆淚痣,嘴角上揚四十五度角
,聽不出與來客無涉的陌生城市口音,這讓他合理懷疑,這本不起眼的公寓式旅店,藏著
各種合成人聲的智能播放器。
身,本意是科幻小說家的他,寫了再多精心考據的末日情境,最終也要遷就於都會區的小
情小愛,而後他厭了,開始遊戲式的拼貼書寫,將那些夢境裡失而未復得的空洞與狂喜,
通通納入與其相反的小說渠道,於是市場打開而他僅花一日夜,就有所覺悟地徹底搬遷。
意,然而他珍視結尾時濫情俗套的回眸一瞥,連同分明未曾聯繫上,不心急於找尋住處,
就只是隨意踏入途經的旅店,內裡卻已有一間,是否到頭來只是誤會一場的,等待其入住
的房間。
也罷,他既是為著取材而來,就只管隨遇而安。包括過於華麗藻飾的雕花欄杆與長滿爬藤
植物的陽台,當他推開窗時,偶發的暴雨早已停歇。
子夜鐘響之前,他終將全身與心的一部分,丟往鋪著過於柔軟的床墊的木床,任靈魂的大
部分兀自蒸騰,他將沐浴時就已卸下佛珠的右手高舉,回應提起筆或敲響筆電的衝動,接
著注視著遠離其暫居地的未命名之物,奔往漸進的夜晚般,層層疊疊地入眠。
逐戲之人/2025.03.17 01:10
圖/2023.06.03 彰化市 卦山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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