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他和她的故事
請了一週的假期，語喬回到辦公室。
這天她早到了兩個小時，六點多就坐在辦公室內，將所有這個禮拜內該處理的帳目都好好
處理了。
積欠了一個禮拜的事情，看來還真不少。她喝著咖啡，努力保持清醒，保持這一個多禮拜
從沒有有過的冷靜。
這個禮拜她都無法好好睡覺，她一閉上眼，就是映岑的笑臉。
但是隨後也是她的聲音，映岑說：「妳不堅強起來，沒人能夠幫助妳。克服它，突破它，
不是能力的問題，只是覺悟的差異罷了。」
她總是這樣說，讓語喬去面對了很多事物，讓那些欺負她的人不敢再惹她，讓她終於能夠
正常的與陌生人說話，突破自己的心防，然後也會像個正常人一樣，想要交朋友。
只是映岑還是錯了，她太保護語喬，使得語喬根本離不開她，總仗著還有映岑的存在，就
可以不勇敢。
要不是這樣，她怎麼會被這場生離死別擊敗得一蹋糊塗？
而曉曦這段時間雖然沒有嚴重的哭鬧，但是吃得有點少了，成熟的她每天都會來敲敲語喬
房間的門，說要陪媽咪睡覺。「因為妳會一直哭。」她說。
想到這裡，她又想掉眼淚了。
這時候辦公室的拉門開了，竟然是查克來辦公室了，他平常有這麼早到的嗎？
她趕緊抹抹眼淚，若無其事地繼續忙著剛剛的資料，打字飛快的她，感覺到查克有些訝異
的走到她面前，放下了手上的外套。「所以我說女人都愛說謊，明明哭了還要裝作沒事。
」
她沒有接話。
「節哀順變，我雖然不知道妳失去了誰，但我相信是對妳來說很重要的人，她不會希望看
到妳這樣傷心的。」
查克看著她哭紅的眼睛，皺皺眉說，「我母親過世的時候，我一整個月都下不了床。」
叫別人不要傷心，這句話真的很容易。她聽了很多，但是都沒有聽進去。她知道查克跟她
說這些話是想要安慰她，但是她無法開口訴苦，更無法去比較失去朋友或失去媽媽這兩種
痛苦的級別，這簡直是件殘忍的事情。
況且映岑的存在，是遠遠勝過於朋友這個定義的。
「……這是我的私事。」
「我只是說，不要一個人撐著，我們在妳身邊，可以說給我們聽。」查克的語氣從沒有這
麼溫柔過。「就像妳願意聽我說那些話，我也隨時可以聽妳說的。還有請假，妳想請幾天
都可以。」
他的雙手放在她的椅背上，像是保留了一點她想要的距離與空間。
即使是如此，她還是能夠感受得到他的溫度透過椅背穿透了過來，她的冷漠和麻木，或是
支離破碎的硬撐，在他眼裡似乎無所遁形。
不需要特意強調，這個人卻都知道，知道她不是故意什麼都不說，知道她其實很寂寞，也
知道她沒有說出的感謝。
這個人，比她想像的要寬廣，溫柔。
在她以為他只是個討人厭又膚淺的臭男人的時候，卻在這時候比任何人都要接近她，到底
是他說的查克真的改變了，還是原本就看不透他呢？
她只覺得自己原本對他的印象已經無影無蹤，更覺得片面的認識又討厭了這個人，最後卻
發現自己根本什麼都不了解，真是蠢得可以。
外頭一陣吵雜，看來是其他夥伴們要來了，查克放開她的椅背，轉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大家對於她的到來也很意外，紛紛安慰她，她只是不冷不熱的點點頭，專心工作。
忙起來的時候還好，她根本無暇去注意自己的情緒。
忙了一個段落，到了中午時刻，大家各自去吃飯的時候，她一個人到了陽台曬太陽，明明
這個季節火辣的陽光讓人熱得難以忍受，但她卻覺得內心仍然冰涼而痛楚。
她無法招架。
一個人的空位，真的好大。
明明不是每天都見得著，明明只是偶爾通個訊息。卻對於映岑的消失那麼難以接受。
「我都想像她是坐上了一輛通往遠方的火車，一個人獨自去旅行了。」這時候，查克站在
她的身後，這樣說。
「我的母親是個個子嬌小，個性謹慎細微的人，沒有什麼主見想法，也從未忤逆過我父親
。」查克語氣淡淡的，但卻很安慰人。
「她從小生長環境優渥，家裡都有傭人，所以自己不會坐公車，不會搭飛機，沒有我父親
在，她就哪裡都去不了。」
「但是她終於出發了。」她說。
「嗯，開始了一個人的旅程，這是她最勇敢的一次。」查克說。「或許很奇怪，但是妳盡
量哭，盡量想念她，我覺得這些都很好。」
「為什麼？」
「因為到了我現在的階段，已經時常忘記她已經離開了，以為自己還很幸福，是個有媽媽
的孩子。」查克說。
「或許這樣比較不難過，但是我不想要她在天上很寂寞，我希望用眼淚時時刻刻想念她，
讓她知道，我還把她放在心上。」
「嗯……」語喬猶豫了半晌後，說：「就算母親離開你，你也還是可以擁有幸福的。」
「妳也是。」像是就在等待這句話一樣，查克放下了手中的牛奶，在她的手邊。「不吃午
餐就把牛奶喝了。」
她拿起牛奶，回頭看著他離去的身影默不作聲。
＊＊＊ ＊＊＊ ＊＊＊ ＊＊＊
5-6 他和她的故事
如果是這樣想的話，真的不壞。她這樣對著曉曦說的時候，曉曦可愛的臉龐，又閃現出微
微的光芒。
「嗯。」曉曦點點頭，「而且媽媽病了很久，這樣她不快樂。老師說，這樣是一種解脫。
」
「沒錯。」語喬心疼的抱著曉曦。「我們還是可以一起想她，這樣她在天上才不會寂寞。
」
「媽咪。」曉曦捏著語喬的手。「妳不會離開我吧？」
「媽咪不會的，我一輩子都是曦寶的媽咪，曦寶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媽咪就和妳媽媽整天
盼著妳的出生和長大，對我來說，妳就是媽咪的孩子。」語喬說著，用力的抱緊了她。
曉曦的淚水又流了滿臉。「媽媽要我要聽媽咪的話，說這個世界上只有媽咪會疼我。還要
我好好照顧媽咪，要幫妳找個帥哥男朋友。」
「寶貝……」語喬抱著曉曦，眼淚也一同決堤。
「我會聽話，媽咪，不要離開我好嗎？」
就連離開了，映岑卻還是擔心著她的事情，每天都對她說碎唸她的社交恐懼，要她多多接
觸人群，多多認識朋友。
沒想到竟然還拜託了女兒要照顧她，語喬的心中只能滿滿的愧疚。
「媽咪只要有妳就夠了。」
「哎，我以後交男朋友了，就不會理妳了。」曉曦這時候邊笑邊哭著說。「妳會變成孤獨
老人哦。」
「可惡的傢伙，妳捨得媽咪一個人嗎？」
「當然捨得啊。」聽到曉曦沒良心的回應，語喬又用力搔她的癢，害得她破涕為笑，尖叫
不斷。
一段時間終於哄曉曦睡了之後，語喬離開房間，對上了媽媽有些關心的眼神，於是她走到
飯桌旁坐下，看著媽媽正在桌上裁切選舉傳單，做成垃圾桶，於是語喬也來幫忙。
「曦寶睡了嗎？」媽媽毓玲問
「嗯。睡了。」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們搬回家吧？」毓玲說。「妳這份工作這麼忙，王媽那邊照顧
的時間每天都在加長，反正我下個月也要退休了，這樣和妳爸也可以在家裡面也可以幫忙
帶曦寶，中午再去咖啡廳，也可以減少王媽和工讀生那邊兩筆開銷。」
「可是媽……我不能讓妳一起勞累，咖啡廳生意時好時壞，年輕的孩子們耐操耐勞，妳年
紀大了，常說腰整天痛，如果接送曦寶上學，距離也太遠了。」
「妳就是嫌我不中用了吧。」簡毓玲哼了一聲，「妳爸爸可以，我就也可以。就是簡單的
咖啡沖泡而已，難道會比映岑那丫頭差嗎？」
「當然不會了。」語喬嘆了口氣，沒想到淚水也跟著盈上眼眶。「妳的手藝這麼行，我哪
有什麼不信任的，我只是不想要妳明明退休了還這麼累……」
「沒事，不然妳就先試試看一個月吧？看看曦寶能不能適應。」毓玲拍拍女兒的手安慰道
：「映岑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樣。妳心疼，我也一樣會心疼的。」
「哥哥會罵我的。」語喬有些猶豫的。
媽媽說著，把小高高從廣告紙上抱了下來。「妳這孩子，為什麼總是不肯讓別人幫忙呢？
說好就是了。」
「……好。」語喬說不過媽媽，只好點頭答應了。
「我們是家人，妳不麻煩我們，還想要麻煩誰啊？」毓玲說。
小高高掙扎著從媽媽的懷抱中逃脫，跳上語喬的腿，語喬搔著他的下巴，聽著小高高發出
舒服的呼嚕聲。「……知道了。」
懂事的曉曦當然答應了，下課之後就給毓玲接回咖啡廳，在那裡寫功課，陪貓咪玩，然後
晚上等語喬回家。
半個月後，映岑正式火化了，他們給她在北深路的深坑公墓選了一處塔位供奉，偶爾可以
上去看她。
語喬搬回深坑後，上下班雖然遠了一些，但是因為公車都能到，也就沒有太大的妨礙。
住在深坑也好，只要沒有人發現曉曦的狀況，她就能一直保留這個孩子。希望沒有任何人
發現，這樣她就能夠一直保留這份得來不易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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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今天之所以加更的原因
我上了閃亮星了
https://www.popo.tw/editor_talks/224
真的很感謝這一路走來遇到的每個讀者和文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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