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太陽(26)END

作者: dragonman527 (天樂-咻!-)   2018-12-16 21:35:35
  我放棄了。身體的力量已經一點也不剩的乾了。像被釘在十字架上癱了下來。神啊。
有必要這麼應景嗎。
  『哼!』慎司先生嗤之以鼻。離開由莉走到沙發後方,將臉湊近壁畫上美女的臉,幾
乎就要整個貼了上去。幾秒後美女的眼閃出紅光,發出電子聲響。慎司先生移開了臉,伸
出右手掌,把指頭照對應按壓在低飛的五隻鳥上。再次發出電子聲響,接著是機械運轉的
聲音。挑高的天花板上一塊凸起的平台,沿著被巧妙隱藏的軌道從高處降了下來。當那落
到慎司先生的肩膀附近,才看見上頭原來擺著「失敗者的飛翔」。
  慎司先生將那捧下放在另一張原木雕刻的精細桌上,然後從脖子取下「魚」擺在盆栽
旁邊。他坐回沙發,將叼著的雪茄靠放在打開的雪茄盒蓋上,另外拿起一根新的雪茄剪開

  『都在這裡啦。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現在就在這裡把「太陽」完成吧。』
  來了,所謂死得更慘的原因。雖然材料是我,但我根本沒有觸發那變化的才氣。只有
健吾可以,那是他設計的迴路,只有他才懂怎麼操作。
  『快啊!』慎司先生點起新的雪茄,將那放在舊的雪茄旁邊。『說過了我沒有太多時
間。』
  我應該聽香織小姐的話才對,事情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就已經失控了。什麼都來不及了

  「我…我不會…」
  慎司先生沉默,專心重複從盒子拿起雪茄,剪開,點燃,的步驟。一直到盒蓋上擺了
正好十根。那被灰蒂簇擁著的慘橘光芒,讓我產生絕望的地獄妖獸撕牙裂嘴地一字排開的
錯覺。
  完成那個之後慎司先生放下了打火機和雪茄剪,翹起腳靠著沙發。雪茄的煙逐漸濃烈
了起來,竄進我的鼻腔,疼痛竟產生了微妙的變化。雖然我沒有類似的體驗,但我猜想那
其中應該摻有大麻的成分。
  『真搞不懂,你幹麻那麼重視他們兩個人呢?』慎司先生皺了皺眉,拍掉身上的雪茄
屑。一副感到可憐的樣子望著我。『什麼健吾,由莉的,根本只是在利用你而已啊。你怎
麼還沒發現呢?我還真替你不值。』
  慎司先生站起身來,打開一旁嵌在牆壁上的連鎖都沒鎖的系統櫃,抽出一疊資料甩在
地上。我用僅存的精神從眼皮的縫隙瞄出去,只模糊地看見自己各式各樣的照片和一下子
認不出來的文件。
  慎司先生靠了過來,用手拍了拍我的臉。『唉,可憐。我來告訴你吧。』
  『你這個人啊,還挺曲折的呢。連瀧川都費了一番功夫。該從哪裡說起比較好呢?健
吾?由莉?啊!對了,其實由莉啊,根本就不叫由莉。正確一點的說法,是她改過名字。
在今年之前…嗯…對,今天聖誕,今年還沒結束。在今年之前啊,由莉原本叫做「綾音」
喔!怎樣?有印象嗎?』
  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我上個月才認識由莉,就算她換過名字又怎樣。當然已經沒
有力氣出聲了,這些話只能化成微弱的呼吸,隨著口水滴在地板上。
  『你一定覺得那又怎樣對吧?!』慎司先生彎下腰,從散落一地的資料中撿起一張照
片拿到我的面前。『看看這個吧。你一定會有興趣。』
  背景我認得出是高中的校園,但上頭不只是我,還有健吾和由莉,年輕時候的我們三
個人的合照。由莉牽著我的手,我勾著健吾的肩。由莉很開心,健吾則靦腆地微笑。
  怎麼會?
  『由…咳咳,應該說綾音。她是你和健吾的學妹,你們三人根本一直就是好朋友。你
和綾音從高中就開始交往了,一直到去年秋天分了手。在那之後你的精神狀況好像不太穩
定,有好幾次頻繁地到精神科就診的紀錄。開的都是治療憂鬱和躁鬱相關的藥物。嘖嘖嘖
,真慘。我看是受不了分手的打擊吧。為了這種女人,有必要嗎?』慎司先生俯瞰著失去
意識的由莉,把照片彈到她赤裸的身上。
  『然後在十一月底左右,她和健吾擅自潛入了自己以前就讀的研究所,動用還沒測試
成功,還具有相當風險的理論系統對你進行催眠洗腦。那是一種十分強力且大膽的技術,
連我看了那相關論文都覺得不可思議。接著今年一月二號,綾音馬上換了名字,斷絕所有
與你和健吾有關的一切。』慎司坐回沙發,抓起其中隻根雪茄獸抽著。
  『雖然依照她和健吾一連串mail、電話或通訊軟體的內容紀錄來看。你們會分手都是
綾音的緣故。因為依賴,她的黑暗開始朝你張牙舞爪湧去,兇猛地一口一口啃食掉你的心
。健吾注意到了那個,深怕再這樣下去你會因為承受不了那黑暗而造成心的崩潰,私下對
綾音提出了跟你分手的建議。當然為了你綾音只好狠下心。想不到你卻因此而陷入更瘋狂
的痛苦魔沼。他們沒辦法之下才對你做了那洗腦。慘的是那個也失敗了,你的心產生了前
所未有的劇烈風暴。雖然的確將你和綾音的記憶拔除了,卻也造成不小的損傷。像被真的
颶風肆虐過的村子,重建那個可需要花不少時間啊。我想你連當初綾音用什麼藉口分手的
都想不起來了吧。』慎司先生輕鬆地吐著煙圈。我驚愕得望著地板上那些所謂的證據。
  他在說什麼啊?!這個男人到底在說什麼啊?!什麼學妹?什麼洗腦?我當然記得分
手的原因啊!那是因為…是因為…因為…可惡!那又怎樣!那個女的肯定不是綾音啊!綾
音?!怎麼會?怎麼會這麼順利就說出這個名字?不可能啊!這兩個字竟然在我腦中如此
堅硬的浮現!可惡!給我沉下去!沉下去啊!由莉!綾音!由莉!綾音!綾音!…
  『說是說的好聽啦。不過聽到你剛一番話,我想啊,健吾只是擔心自己長久培養的完
美場所就這麼被綾音給毀了。可惜啊,還是晚了一步。綾音的黑暗已經跟你建立起相當程
度的連結,硬扯的話就會像現在這樣血肉模糊啊。』慎司先生站了起來,雙手插進口袋鄙
視桌上的由莉。
  『唉,真是造化弄人,想不到你們最後還是扯在了一起。要不是你啊,我也不會主動
調查到綾音身上。當初不曉得怎麼了,竟然會和這樣破爛得亂七八糟的女人搞上。你知道
她還殺了自己的父母吧?真髒。』
  我閉起眼睛,身體不自覺開始顫抖,好多東西朝我衝了過來。一團團光球,從巨大如
世界樹般的沙漏頂砸落。我懸在半空抱頭閃躲,根本沒有餘力捕捉,只依稀覺得那些全是
我半年來錯過的感觸。原來那還是確實地保留下來了啊。突然明白了什麼,像在一張張記
憶的紙上簽名蓋章。這是屬於我的了,謝謝。
  原來在我遇到由莉之後的那些幻覺,全都是經過某種形式的轉換,潛伏在我心中的綾
音的黑暗。
  光球持續如流星雨般殞落,到了深處像撞上了什麼反射回來。從底下飛彈的感觸不斷
衝擊著沙漏本體,猛烈震撼下沙漏終於倒了下來,濺出閃亮的時間碎片。碎片其實是湧浪
,像海嘯一樣遮蔽天地。我在那裡看見了健吾。看見他與香織小姐擁吻。看見他眼神發亮
地一個人走在夜裡的小巷。看見他雕塑著「失敗者的飛翔」。看見他製作著「魚」…
  由莉當時的確在現場,曲著腿坐在一旁的河堤。她低頭凝望。她手裡抓著石礫。她撫
摸著自己全身上下的傷疤。
  「綾音」好不容易把我推離的黑暗,「由莉」卻將我再次帶回河邊。那不能怪她,全
都要怪眼前這個男人。因為由莉與慎司先生的誤會,掘深了她回憶中的井。破土而出的濃
稠痛楚幾乎將她淹沒。她才會僥倖覺得,我無意間被造成的浩瀚空洞或許可以讓她得到完
全的救贖…
  我想,那是因為她真的需要我。不管綾音或由莉都要我。她們要我。
  我也要!我要她們!兩個都要!不管綾音或由莉。
  或是健吾…
  漏光了。沙子漏光了。取而代之的是陰沉濃密的憎恨。那相當大量,大口大口從殘缺
的裂縫中冉冉上升。根本不需要直接觸碰,恐懼就已經霸佔了我的身體,我動不了,一動
也不能動。眼睜睜看著一切即將被吞沒。這怎麼行!我還得救出由莉(綾音)啊!我還得
搶回健吾的東西!還得找到那個地方啊!找出太陽…
  『好了好了,說了那麼多,你應該可以感受到我的誠意吧。』慎司先生說著。我強忍
著沉重的無力硬撐開了眼。看見他一手抓起桌上所有點燃的雪茄,移到由莉唯一倖存的雪
白乳房上方。『再不乖乖配合,就別怪我了。』
  「………」我…
  薩!……慎司放開了十隻雪茄惡獸,任由牠們在由莉的乳房上狂撕瘋啃…
  「不!!!!!!!!!!!!!!!!!!!!!!!!!!!!!!!」
  沙漏僅剩的軀殼整個迸裂!混濁一口氣炸開了漫天的滂沱狂雨,那水一離開雲就凍結
成堅硬銳利的冰柱。我知道我必須朝那其中奔去。我知道唯一能拯救一切的只剩下那個。
  「太陽」。
  傷口裡濺出的不是血,是淋漓的光,拖曳成我墜入的殘影。但在黑暗裡那還不夠…我
跑著。實際朝向哪裡我並不曉得。只是那樣跑著。風來了!從身後颳了過來。那把獠牙般
的冰一併捲了回來。前面。背後。上方。以為的平地也像被絕對的炙熱烘烤一般突然軟化
。泥濘攀附著我的雙腳往上拉扯,整下半身幾乎陷了進去。閃電轟隆巨響,我也不清楚那
實際上是不是真的雷聲。忽然發現自己擺動到面前的雙臂逐漸泛起白光。我持續拼了命的
輪流甩出小腿,就算只有一點點我知道自己有在前進。因為光芒的範圍正在擴大了…像天
邊最清澈明朗的一塊…
  然後我踏上了實地,跑進了一片濃霧之中。所有的冰啊風的全都失去了蹤跡。我放慢
腳步,伸出手張望四周摸索著前進。不知道過了多久,視線的左側出現了類似建築物的形
影。
  是一間蛋糕店,座落在一個非常大的路口轉角。沒有人,連台車都沒看到。移動或靜
止的都沒有。我望著騎樓底下等霧氣散去,接著一股熟悉從腳底板堆了上來。我下意識走
到馬路中央,抬頭看著路燈上的綠色牌子。
  上面用白色的漆寫著-「敦化南路一段」。
─ Outro ─
  『喂。…喂!喂!』慎司先生拍了拍直人的臉。直人睜著雙眼嘴巴微張,像毫無生命
的懸絲傀儡仰頭攤著。口水從嘴角流了下來,眼睛很明顯失去了焦點,但如彈珠般粗糙迷
濛的瞳孔裡頭,卻看得見輻射狀散發的光。就像遙遠異地被困住了的太陽。
  『放他下來。』從頭到尾緘默,扮演著稱職處刑架的兩位壯漢把直人高高舉起,然後
摔了下去。碰!
  『直人…直人…』由莉因為劇痛醒了過來,但已經沒有力氣掙扎了。她也放棄了一切
,躺在桌上看著逐漸遠去的天花板,嘴裡重複唸著直人的名字。雪茄還散落在她身上,燙
已經慢慢感覺不到了。
  慎司蹲下身把健吾翻過來,再拍了他的臉幾下。『怎麼搞的,死了嗎?』他將手貼在
直人胸口的左側,雖然非常微弱但還摸得到心跳。『還活著嘛。裝死啊?你們兩個處理一
下。』慎司起身走到擺著「魚」和「失敗者的飛翔」的矮桌,靠在那抽著雪茄思索。
  其中一位壯漢跨過直人半跪在他身上,用指頭使力戳著直人的人中、翳風、腋下、背
椎等穴道。但直人一點反應也沒有,有的只是口水沾上了整個臉頰。另一位壯漢不知從哪
弄來一桶裝滿冰塊的水,一股腦從直人的臉上倒下去。上半身幾乎全濕了,碎冰塊滑進了
他的嘴裡,鋪蓋在他的衣服和臉上。
  直人就像一隻菜市場裡死透的鯖魚一樣,等待的只有更徹底的死亡。
  兩位壯漢站在直人身邊,望著一旁的慎司先生。似乎在徵求同意,像在說著我們還有
其他辦法喔,只是不小心有可能真的會把他弄死,要繼續嗎?慎司沒開口,彈著手上雪茄
的灰渣。
  畫面暫時那樣定格。口水、西裝、雪茄、傷疤、血…氣味擁有難以言喻的重量。而除
了自然的一切聲響,只剩下一縷孱弱的呻吟。
  『直人…直人……直…人…直人……直……人…』
  慎司先生起身,繞過由莉身邊時把雪茄一把塞進她嘴裡。『吵死了。』
  他走到沙發旁,蹲在走廊出口香織小姐的屍體旁邊。看了看手腕上的錶,搖晃著香織
小姐的背。『起來了。藥效也差不多退了吧!』
  香織小姐的屍體驀然一抖,手腳一抽,整個人突然爬坐起來。
  『成功了嗎?!』
  『似乎搞砸了啊。』
  窗簾的色澤緩緩轉淡,不知名的鳥叫喚著聖誕的早晨。客廳的燈亮了一夜,也許是因
為這樣聖誕老人才沒有來拜訪吧。奇蹟沒有發生。空氣依然冰冷。魚只能浸泡在淚水裡。
失敗者飛不過枯枝,冷眼奢望地平線那方的太陽。
<全書完...https://www.facebook.com/louisdayhappy/posts/19539526646521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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