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失蹤(19)

作者: dragonman527 (天樂-咻!-)   2018-04-08 21:29:32
  再過幾分鐘即將跨過午夜十二點,因為週末,就連非市區的這裡也瀰漫著迷人的氛圍
。每個人總會依照自己的習慣來調整時間的流速,某方面來說那稱得上富足的掌握。不過
此刻的一切對我來說都像是雪花球外無法觸及的世界,被關在裡頭風起雲湧的我,擁有的
只是粗製濫造的塑膠小城市。
  我抓緊外套躬起身子走出小巷,夜比剛才更凍得多,躲在房裡果然什麼也無法察覺。
經過的住家幾乎都拉下鐵門,從不密合的縫中透出的光也在不遠處完全被吸入黑暗。剩下
驚擾寒冬的笑鬧聲,在冰冷的鐵片後面失去了真實感。
  繞過全聯,我在派出所的門前停下腳步。要不是有一段時間經常路過這裡,我一定會
把它忽略。告示板上尋人啟事還貼著,一男一女的照片還靜靜待在那,但因為沒有櫥窗的
保護,染上風沙而產生放了很久的色澤。有一種如果就這麼一直看下去,他們似乎也會跟
著時間慢慢長大的錯覺。右下角不知道被誰,為了什麼撕去了一塊,陳舊髒汙的感覺讓我
不太想用手觸碰,有點不知所措。
  派出所門欄上裝著一顆暗紅色的警示燈,簡直就像不小心擠破的青春痘,飽含著血水
與膿汁。走進裡頭,只有值班警察一個人,坐在門口正前方的桌上低頭抄寫文件。他感覺
到有人之後抬起頭看著我,原來是之前出現在超市,跟在禿頭身旁的菜鳥。
  我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並表明想要索取關於外頭貼著的尋人啟事單。菜鳥警察走到
一旁生鏽的鐵櫃,從最下層拿出一疊新得還能反光的紙單交到我的手上,看厚度至少也有
十幾張。我說只需要一份就好,菜鳥警察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反正放著也是放著,
學長們都拿那來吐骨頭或瓜子殼什麼的。』坐回桌前菜鳥警察要求我留下聯絡電話等基本
資料,雖然不曉得實際用途,但我還是留了。若在這個步驟才發難或拒絕,說不定會被冠
上什麼類似心虛的專有罪名而被拘留,那也太麻煩了。
  我順道問起關於兩年前大約這個時候是否有發生什麼值得注意的失蹤案件?菜鳥警察
用原子筆桿摳著頭冷笑一聲。『基本上每天至少都有一二十起失蹤的報案紀錄,遇到國定
假日還有五六十通呢,不知客官您指的是哪一件?』
  也不能怪罪菜鳥警察的態度輕浮,畢竟沒人規定警察不能有幽默感。或許是我的問題
,手上一點細節都沒有就貿然攤開,當然什麼也不可能得到。
  離開後我將最上面的啟事單對折,其餘全丟進路旁的垃圾桶,藉著微弱的路燈瞄著那
上頭的資訊。高中女孩的名字叫葉樹里,住在萬華區西門町附近。男大生言達山家在西藏
路上,就讀台灣大學資訊工程三年級。
  我邊想著田岡先生的話邊看著那個,打算從另一邊繞回家。經過超商時自動門為了一
隻流浪小土狗打了開,牠顧慮地站在門外看著店內虛空的一點,尾巴一次也沒動過,門又
默默關上。我繞過牠繼續前進,走到轉角我想起了部勳,但四周都沒看到雞蛋糕攤販的影
子。
  而我終於有了新的決定,就從樹里開始吧。
  鬧鐘設定在中午,卻還沒九點就清醒到可以與人對弈的程度。不怎麼驚訝,以往的週
末我也不是經常能夠奢侈的睡,除非加奈有自己的行程。她喜歡早晨,認為早起在感覺上
就像擁有了完整的一天。平常上班總逼著自己要保持清醒,為什麼假日卻要渾渾噩噩的過
呢?這是加奈的論調。
  躺在床上打開電視,閉起眼睛聽著那聲音想事情。企圖藉由營造無聊感讓自己再次入
睡,至少還有兩個小時可以揮霍,我不需要一整天那麼巨大的空白。但事情卻不太順利,
瞳孔清晰地看著眼皮的背面,連那都一點一點寫入開始運轉的,屬於今天的記憶體。
  算了,既然睡不著就早點過去吧。
  星期天的早晨街上沒什麼人,就算西門町也一樣,因為找不到理由吧。昨晚的狂歡加
上隔天又要上班的雙重打擊,說這是整個台北室外人數最少的時段也不為過。我騎著機車
很輕易就找到了車位,不知道在事情結束以前有沒有機會躲過停車的繳費單。不管怎樣都
比搭捷運划算多了,只差一站而已。
  接近十一點,零星的店家陸續開始營業,六號出口附近的麥當勞已經出現稀疏的人群
。運動用品、手工配件、潮T小店都打開了大門,透出的不自然光線在灰濛天氣下更顯無
力,而餐廳方面則需要再等等。捷運出口的人潮也逐漸稠密起來,像吹泡泡一樣,一陣風
將大家分散到各處。大部分都是國高中生,因為他們還處於沒有資格選擇起床時間的年紀
,即使想,也實在有太多東西等著他們,那是不得不盡量早點睜開眼好好看清楚才行的。
  我穿著鋪棉皮衣外套,脖子上繞著黑灰相間的格子圍巾,窄版工作長褲和帆布鞋,穿
梭在鮮豔濃厚的青春氣息之中,說正確一點是我被那推著前進。以為自己的打扮多少可以
接近,但還是差太遠了。名牌與潮流衝突匯集、電視牆影片猛烈的爆炸聲、明星看板和創
新難解的文創訊息。許多細節都好像在不斷灌輸,只要跟著這條路走下去就能得到快樂,
到達任何想去的地方一樣。幸好我已經過了那樣的階段,所謂模仿與憧憬都只是徒勞無功
罷了。像跑步機一樣。
  按照告示單轉進巷子,這裡是樹里最後出現的地點。電影街,因為西門町大部份的電
影院都集中在這條街上而得名。或許不只那麼單純的理由,畢竟西門町從日據時代開始在
電影產業方面就相當蓬勃,其引領的流行文化吸引了不少年輕族群。縱使這十幾年來台北
市區的發展重心有東移的趨勢,西門町還是能以「台北原宿」之名,成為外國觀光客來台
灣必遊的景點之一。
  我以為會是更偏僻的地方,不過或許就是因為在這樣熱鬧的街上,憑空消失一兩個人
也不會引起什麼騷動吧。單獨的身影根本不會有人在意。
  單子上只寫了一個大概的位置,我看了看四周,想像照片中的樹里走在我前方不遠的
樣子。
  深色的冬季制服外套有些明顯的摺痕,大概是坐在教室一整天靠在椅背上壓出來的。
長髮像夜裡的雨絲覆蓋在那上面,隱約的光澤中應該藏著什麼私人性的困擾,專屬於像她
這樣年紀的女孩。裙子底下套著厚長的黑襪,要不是學校規定樹里一定不會選擇這樣的搭
配。左肩的書包似乎有點過重,讓樹里的步調顯得慵懶而歪斜。她慢慢走著,專注卻慢無
目的,她並不著急,臉則一次也沒看向其他地方。
  經過幾個路口,樹里的腳步在一間木瓜牛奶店前停了下來。黃底紅字的招牌有些陳舊
,遮雨棚卡著黑汙的水垢,深鎖的鐵門上繪有不太明白的文字圖形,跟對面乾淨明亮的電
影院形成時代感的斷層。而我剛好站在那上面。
(待續...https://www.popo.tw/books/631897/articles/73669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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