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嵐繚繞，群石崢嶸，百年老松以極其堅定的姿態緊抓著懸崖峭壁，四周風行雲捲。
　　其中一柱山峰之巔，華麗的白色絲綢隨風拍動，腰間繫著和闐黑玉琢磨而成，『歌舒
』二字的珮飾，男子閉目，將鞘身湛藍的『穹淵神劍』藏於身後。
　　內息綿密流長，太陽穴微微隆起，觀其神態，已不難猜出此男子的內家功夫必定十分
了得。
　　「你真覺得如此之舉有任何幫助嗎？」聲音是從濃雲深處傳來。
　　與白衣男子相隔十丈，一片黑毛獸皮披身，手握刀形之物，雖以粗布纏繞卻仍從縫隙
之中盈透出微微的紫金氣勢，想必此刀絕非凡品。
　　但比起『龍擎刃』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此男子的一頭白髮，猶如初冬的第一場大雪
，嚴寒將正式降臨大地，天下蒼生無一倖免。
　　『有。』白衣男子動了。
　　緩緩張開雙眼，浩然之氣從眉間迸發，就算以皇者之威形容此人的感覺也不誇大。
　　「何用？！」白髮男所幸坐了下來，他的意向已經很明顯。
　　『為了我，為了她，也為了你，這一戰，你別無選擇。』語畢，白影一閃，白衣男子
已經消失在原來的位置。
　　白髮男打了個呵欠，依然故我地坐臥在山巔。
　　「為了誰都一樣，這無法構成我拔刀的理由。」白髮男身後藍光乍起，劍勢鋪天蓋地
，看來白衣男子已不想再多說什麼。
　　他從來就不多說什麼，從來就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才會讓好多事情都躲在濃霧之
中，就像這一座座的山峰，就像此刻的他。
　　『好！』這一劍雖快，穹淵卻仍撲了個空，白髮男子身形躺地，順勢藉著劍風蕩出半
空，如此超卓的輕功，連白衣男子都不禁讚美了起來。
　　「你就是如此，什麼話都不說清，馨兒又怎會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
　　『知道了又如何！徒增困擾罷了，對馨妹來說只有你的事情才能讓她開心，我怎樣都
沒關係！』白衣男子完全失去了方才沉穩的氣度與皇者的氣勢，此刻的他瘋狂盪起穹淵，
一劍長虹貫日堅定不移地朝白髮男刺去。
　　身形懸空，避無可避，此劍來勢之猛，如鑿千山，白髮男不得不揮刀格擋，劍氣衝碎
了粗布，紫光暴射，龍擎一圈一帶將穹淵帶偏了半寸。
　　依白髮男的實力只能夠將劍勢偏去半寸，但僅僅半寸已經足夠，足夠讓自己逃出生天
，足夠讓自己還有機會見馨兒一面。
　　「你如此苦苦相逼，究竟是想對馨兒證明些什麼，亦或只是想殺掉情敵！」避過猛招
，白髮男躍至另一座山峰。
　　白衣男子灑灑落地，爆發的內勁將頂上髮飾猛然震碎，一頭長髮隨風散亂，穹淵直立
插在身旁，蹲跪的白衣男手捏劍指，低頭默默說著。
　　『無所謂，都已經無所謂了！這一招，你最好使進全力，否則，你和馨妹都會抱憾終
生！』白衣男子劍指朝天，狂雷大作，穹淵頓時飛起：『劍道極境！以氣御劍！浩瀚穹蒼
！百劍歸宗！』
　　「好！沒想到多年友誼為了一個女子你真想至我於死！為了自己，為了馨兒，為了你
，我定會傾盡全力接你這招！」
　　龍擎低吼，發出陣陣哀鳴，昔日換帖好友今日卻各出殺招以性命相搏，就連兩人的兵
器都深感悲哀。
　　白髮男雙腿一蹬，配合刀招勢走幻疾，身形一分為二，二化成四，速度之迅彷彿十幾
二十人順著地形包圍著白衣男子。
　　『好！讓彼此的恩恩怨怨一口氣結束在這一招吧！』
　　白髮男每個身形對付著白衣男御射出的凜凜劍氣，卻發現不管如何拼盡就是無法靠近
身處百劍中央的白衣男。
　　招式已老，白髮男速度開始以極微小的差距慢了下來，就在此刻，幻化成百道劍氣的
穹淵不知何因瞬間消失在空氣中，就連白衣男子本身的劍氣也一併無影無蹤。
　　白髮男雖然感到驚疑，但此刀招以快、疾、狠、絕為依歸，刀勢一走便無窮無盡，直
至發招者力脫為止。
　　此刻劍氣一散，龍擎毫無阻礙地朝著中心的白衣男子啃噬，一團血花四濺，四周安靜
了下來。
　　『很…很老套吧…犧牲自己…成全朋友的…幸…幸福…』白衣男子躺在白髮男的腿上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這麼努力想說些什麼。
　　「我…」白髮男此刻已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或許也是他這一生第一次無法表達自己心
中的感受。
　　天，下起了雪，如果當時謝道韞真正嚐過雪的滋味，那她一定會同意『灑鹽空中』才
是最貼切的形容。
　　因為在最絕望的天寒地凍中，不論雪，或是血，都是又鹹…又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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