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今天我們班的玲玲轉學了。」西多剛放學回家，跑到狹窄的廚房流理檯旁，
對著低頭切洋蔥的母親說。
　　「是嗎？」媽媽眨了眨眼睛，幾滴眼淚流了下來，或許是因為洋蔥太嗆眼，或許不是
。
　　「對啊！聽說他們家搬到比較好的地方去了！」西多看著刀子一刀一刀地落在洋蔥上
，小小的眼睛也被刺得流下眼淚來。
　　「這樣啊！」媽媽用拿刀子的那隻手拭去臉頰上的眼淚，繼續將洋蔥切成丁。
　　「我們家也能搬家嗎？」西多也擦去自己的眼淚，邊問。
　　「嗯…可是我們家沒有錢啊！」媽媽苦笑著說。
　　「你們是在講什麼話啊？」爸爸突然出現在廚房門口，一把抓起西多的手臂拉向半空
中，「臭小鬼，幹嘛羨慕那些賣手賣腳的人？」
　　「好痛！」西多被拉的騰空，他大叫出來。
　　「吵死了！你們兩個是在嫌我沒用是嗎？」爸爸放開手，西多跌坐在地板上，接著挨
了一腳，力道大的把他踢到了牆角。
　　「西多！」媽媽想要去保護他，卻被爸爸擋在中間。
　　「你嫌我賺得少是不是？」一巴掌，媽媽便跌坐在地板上，「你去問問看，這裡誰賺
得了錢？不去賣手賣腳可以離開的有沒有人？」
　　「我們沒有說你不好！」媽媽辯解，卻挨上一陣踢。
　　「我在外面辛苦工作受一肚子氣，回來還要被你們嫌是不是啊？」爸爸抓起落在水槽
旁的刀子，彎下身去，一手抓住媽媽的臉，另一手高舉刀子恐嚇著，「這麼想要錢？不然
你去賣啊！要賣哪裡？手嗎？腳嗎？還是眼珠子啊？」
　　西多看著爸爸揮舞著刀子，好像就要劃到媽媽的臉了，他跳上去想要阻止他，「爸爸
不要！」
　　「死小孩！你想死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花多少錢養你啊？」爸爸一個扭身讓他摔了
下來，又用力狠狠的踢了他一腳，這一腳踢在西多的胸口上，讓他一時之間沒有辦法吸氣
。
　　「西多！」西多聽到媽媽大叫著他的命字，但他沒有辦法回應，他試著用力大口的吸
氣，但是不論是他的氣管，他的肺，一點空氣都沒有流進來，他一張一合的動著他的嘴巴
，卻都是徒勞，他勉強想要發出聲音，但世界卻開始旋轉。
　　「臭小鬼裝什麼裝？」爸爸又用力地踹了他一腳，這次，空氣又重新流回他的肺中。
　　西多盡可能的吸氣又吐氣，放大的瞳孔慢慢地收縮回來，他驚恐地看著爸爸，那站在
廚房燈光下高大的黑影，那是他永遠無法勝過的高牆，是他永遠的夢魘，是生命中的陰影
，深深的烙在他的腦海中。
　　「西多！」爸爸蹲了下來，「我的兒子！讓我告訴你，賺錢是多麼的痛苦！」
　　爸爸緩緩的，用手中的刀子，輕輕地在西多的手臂上，留下一道傷口。
　　「啊啊啊啊啊啊！」西多開始尖叫，他想要把手臂從爸爸的手中抽回來，但是爸爸粗
壯的手掌嵌住他的手臂，鮮紅色的血液慢慢地滲出傷口，淌過他經攣般扭動的手臂，他可
以感覺到，溫熱的血液流過他冰冷肌膚時的觸感，每一秒都感覺的到，好像身上所有的神
經都集中到那邊去，將每一滴的恐懼都化為溫度反饋到他的大腦中。
　　「如果你想賺錢，西多，你就要流血！」爸爸的雙眼盯著他，他反望著他，恐懼與害
怕在他每一絲急促的呼吸中，「這是爸爸在工作中學到的！不要妄想賺大錢！」
　　爸爸放開他的手，「在這裡沒有人會幫助我們，腳踏實地的賺垃圾一樣的錢，那就是
這裡的生活！」
　　「在這裡幹壞事？你也賺不到什麼屎！這裡的人跟我們一樣窮，我們都是在這垃圾堆
裡等著臭掉的垃圾！」
　　「如果你在講搬家賺錢的事情！我跟你說！」爸爸的聲音變得很慢，很重，「我就把
你賣掉！」
　　爸爸站起身來，把刀子丟進水槽裡面，轉身走出廚房。
　　「西多！」媽媽從角落爬了起來，跑到西多身邊，她努力的壓住西多的傷口想要幫他
止血，但是傷口太長了。
　　「別擔心，媽媽送你到醫院去！」
　　「媽媽，我們沒有錢看醫生！」
　　「別擔心！媽媽會想辦法的！」
　　「媽媽，不要！」
　　「媽媽會想辦法的！」
　　西多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手術的麻藥還沒有退，他剛縫了二十四針的手臂現在毫無知
覺。
　　「媽媽，我們什麼時候要回家？」西多看著坐在一旁露出倦容的媽媽問。
　　「媽媽現在還不想回家。」媽媽露出疲憊的笑容說。
　　「是因為爸爸嗎？」
　　媽媽點了點頭。
　　「我們搬家，不要跟爸爸一起住！」
　　「寶貝，我們沒有錢搬家啊！」
　　「我們一回去，我就不要去上學，我去賺錢！」
　　「你還太小了，不能賺錢！」
　　「可以的！爸爸說賺錢就跟流血一樣！我已經不怕流血了！我可以賺錢！」西多指了
指自己的傷口。
　　媽媽露出了很哀傷的表情，他摸了摸西多的頭，在他的額頭親了一下。
　　「別擔心，媽媽會想辦法的！」
　　媽媽站起身來，走出病房，她走到公共電話亭，摸了摸口袋，還有一些剩下來的零錢
，或說，是僅剩下的零錢，和一張皺巴巴的電話號碼，她將零錢投入電話中，撥了紙上的
號碼。
　　「喂？喂？是瑞希嗎？」
　　「我是！」電話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是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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