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記住。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總算是記住了她的電話號碼、生日、討厭的食物，而
後記得第一次牽手的剎那，第一個吻的場景，才慢慢地有了她喜歡的人就是我的記憶。她
很喜歡問我第一次、某一次、那一次…等等可以逕自填入內容的語句，我並不健忘，但免
不了會有幾次答不上來或答錯的時候，只是我仍舊致力於豐富那些問句的內容。
前陣子和她見了面，一開口就說了我記得妳最討厭別人抽菸，恰好餐廳的大門被推開，
菸的味道把她的臉上的笑意都燒得殆盡。她生氣的模樣我也記得，比方說我常走得太快，
一回頭才發現人群裡有張忿忿的面容。我們點了彼此都熟悉的餐點，在已然不需要驚喜的
場合，她的不發一語亦不在我的意料之外，一如我們初識的陌生，只是我沒有辦法再花上
更多時間等待。
記憶滿載的感覺在分開最初的那幾天晚上最為明顯，我騰出了所有腦裡的空間，只為了
收納所有我不想遺忘的片段。偏偏，在已然爆炸的世界裡頭，唯一不斷迫使我記住的事實
是，再也不用那麼努力了。
前陣子其實是很久以前了，可我總覺得這些名詞上的代換很浪漫，足夠緩和現實的殘忍
，讓刻意模糊的記憶保有曖昧，連要鍵入搜尋的時候都會因為龐雜的關鍵字而系統異常。
2013年算得上是前陣子嗎?公司配發的電腦上貼著標籤，規定上寫著超過五年就過了汰
換年限。主管問我要不要和他螢幕異常的電腦一同呈報換新，我含糊地說電腦是有些慢沒
有錯，會稍微影響到工作效率，便在一個禮拜之後，得到了一台全新的電腦。
舊電腦開了幾個網頁後，速度就會垂直下降，記憶體滿載的症狀不會讓機體立即死去，
只是遲緩地扼殺壽命。等到備份完全轉移，就要經過格式化重整，轉到電腦陣亡率極大的
技術部門使用。資訊部的同事說了，希望他可以撐上幾把個月再退役。
就像那天她看到的我，正常得很，記得在水杯見底的時候倒七分滿的水，用比她快的速
度用完餐，而後折了兩張紙巾在桌邊，避免她注意到自己其實一點也不渴，只是所有的話
都梗在喉頭，溺著水開始沉沒。
她說，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分開之後也要好好的，不再像從前一樣常忘東忘西總記不得
重要的日子。我微笑否認，怎麼可能忘記嘛，我不也寫了張生日卡片寄給妳嗎?她放下水
杯，不置可否地回答，好，那你要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情。
離開餐廳，她和我一起走到路口，她抬頭看了號誌，這條路我們也來往過好幾次。我要
走了，她示意要走到馬路對面的捷運入口，我搭車的地方在相反的方向，站牌旁邊剛好是
另一個入口。好，那我就送到這裡就好，我向她的方向揮手。
記憶，果然是不可靠的吧，否則那些我分明還沒有刪去的，怎麼都是我認不清的
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