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多年前肌肉有些問題之後，感官有時遲鈍、有時敏感，比方因為握力減低，被說「你
字寫得蠻醜的」感到小小的冤枉；被人抓捏的時候，因為自己變弱了，便比過去更加感到
對方的手勁；或者靠著健康的肉體時，也會因為我弱彼強，回想起、感受著什麼是正常的
肌肉，那是一種雖然普通，卻遺忘已久的感覺。
曾聽過殘障人士說，夢見自己在奔馳，電影《阿凡達》裡，當男主角的意識操作著外星人
的身體時，不顧一切拔管然後飛奔而出。有機會和健康的肌膚相接時，像這樣的鄉愁會漸
漸被療癒；甚至不只是精神上的，感覺自身的疲勞也隨之恢復地更快，且是一個部分一個
部分地，有點像人家在講骨頭散掉了一樣，不結實的自身，多多少少地兜攏了起來。
各自詮釋
因為只是無聊地靠著抱著而已，基本上沒有要幹嘛，像這樣的療程機會很不容易有，大半
能夠接受的，會是種種條件下，互信程度又很不錯的朋友。受人坐懷不亂地尊重很可貴，
即便有時「圖窮匕見」，也不會被責怪「嘴巴上說不要，但身體卻是挺老實的嘛？」彷彿
因為極端的親情而被寬容地說：「這個孩子只是因為有著改不過來的手賤毛病，並不是偷
東西，請相信他純真的本心。」
且就算是偷東西，可能也是為了媽媽的醫藥費啊。劣者在長時間地、昏昏沉沉地靠著帥哥
朋友，讓自身肌肉也漸漸地跟著醒來之後，才被禮貌地詢問可否敦倫。雖然自己並非對方
喜歡的類型，當下倒也不會學孝女白琴哭喊：「不愛我放了我！」（許如芸？）。只是天
鵝想吃蛤蟆肉，不免令人起疑。所幸，在下國中智力測驗1百有30，腦中很快地提出合理
的解釋：「啊，可能是需要臥薪嘗膽吧？」
同樣一件事，會被如何詮釋，是人生無法迴避的問題。比方去抗議政府，常被說是敵對政
黨派來的，雖說清者自清，但事實本身的意義與效果，常常還是被解釋所牽制，因此需要
表明心跡。像是無黨無派、理性溫和什麼的，升上公民旗幟不代表降下國旗什麼的，不然
別說歷史詮釋如何蓋棺論定，恐怕隨後就得付出追加的代價。
相對於那些紛擾，能在一些無傷大雅的私事上，想像可能的解釋，被誤解也無所謂，覺得
還蠻輕鬆的。我常找過去的自己聊天，問「他」在想什麼？再把答案跟關係人討論，於是
事實變成故事，衍生出側寫、外傳、平行發展等。
借我靠的帥哥朋友說，當時如果我講出什麼口嫌體正直之類的鬼話，對方會馬上學會冰心
訣──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淨，忘我守一，六根大定，戒點養氣，無
思無為，上下相拱，神色相依，蓄意玄關，降服思虐，內無外物，心若冰清──轉眼間全
身冰涼。
像這樣給自己「作傳」，如果兼有個人身分跟集體身分，便既是私事也是公事，寫自己的
感情生活，多少會拓展一些人對同志、對關係的想像。年底受邀到台中介紹中島美雪，也
想做類似的事。傳統故事中，等待丈夫歸來的妻子，總是一副貞女烈婦的樣子，成為某種
模範，而美雪則透過她的音樂劇，回歸到主人翁的個人角度，和不同的價值觀做對照，追
問「苦守的美德」意義為何？
彼此理解的默契
用大家熟悉的例子來類比的話，就好像王寶釧苦守寒窯18年，背後有什麼意義呢？搞不好
她恨極了薛平貴遲遲不歸，恨到非得等他回來捅他一刀，也或許她本來就厭倦了貴族生活
，當初才會找上淪落街頭的薛平貴……，解釋可以很多。
在中島美雪超現實的舞台上，並沒有砍除古典的目標，藝術地呈現女人思君的美感，只是
把等待轉化成前進。說的也是，比起苦守，王寶釧何不前去尋找薛平貴呢？步上花木蘭姐
姐的後塵也不錯，效法卡通《進擊的巨人》裡的女主角三笠，衝冠一怒為郎君，砍倒巨人
更好。
在企圖打破傳統、解放什麼的時候，常常不小心會把原有的「範本」給整個否定掉。大體
上，我只希望不要「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就好，也不需要把儒家講得好像萬惡之首似的
。性別議題亦同，在開拓新的可能性的時候，能夠回過頭為傳統美言幾句也不賴，我另一
位男同性戀朋友一心嚮往本土劇中的媳婦角色，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樂，丈夫是天又如
何。
回到解釋這回事，給自己編故事，還是要給關係人士一個交待，自己認定某種合理的情境
就跳過應有的手續，基本上不太好。我跟帥哥朋友抱睡之前，已向「伴侶」稟明（不同意
的話就不會去），意外地同場加映勾踐復國之後，也做了回報；伴侶聽了先猜測說：「你
也是遇到喜歡的人才會願意吧，那也是好事啊。」跟我念大學時在婚姻課程上的發言不謀
而合，當時我說，萬一遇到伴侶外遇的話，希望對方可以告訴我一個動人的愛情故事。
因為伴侶工作很煩，本來希望可以盡速回報，還是延後了一天，不過他知道了後說：「那
才忍了一天，還好，依你的個性，的確是會講，才一天應該還不會內傷。」我有點驚訝，
繼續刻錄著好溫柔的感情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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