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黃岡:遊走部落,從來不忘我所從何來

作者: chi12345678 (to Terabithia)   2016-10-30 22:01:57
臺灣詩人黃岡:遊走部落,從來不忘我所從何來
2016年10月22日
來源:鳳凰文化
10月21日上午,2016鳳凰‧鼓浪嶼詩歌節第二天,主題為“個人化寫作與外來文化影響”
的詩歌國際論壇在鼓浪嶼舉辦。(下略)
http://culture.ifeng.com/a/20161022/50140884_0.shtml
黃岡是祖父給我的名字,意在紀念1949年以前的故鄉。我出生的故鄉臺灣,則是祖父硬在
喉中的一口膿痰,既黏稠,又像吐不出來的滿口鄉愁。我帶著這個充滿符旨的名字滿山遊
走,迎接著我的年代、命運和寶島臺灣血濃於水。
我的山海在當代經濟建設裡的失衡,在颱風土石流裡囁嚅著痛楚;看到了瑰麗原鄉文化在
公部門的搶救和疲軟中喘成一條乾涸的砂婆礑溪。我也遇到了一些流浪的人:獵人、吟游
詩人、藝術家、流亡作家、甚至我自己的家人,他們的故事動人可以寫成好幾本小說。
獵人阿鵬是我的好朋友。阿鵬時常無私地與我分享他的山林經驗。25歲的他立志當獵人,
住在祖先的山中獵寮。可是阿鵬告訴我,他要去臺北開公車。「賺比較多啦!」還有一個
孩子要養的他,不可以自私地留在獵寮。我不禁想像多年以後,我再度遇到他會是在臺北
的公車上,眼神不再煥發著光亮,我可能只認得他眼角的疤。於是我發現,在當代社會立
志成為一位獵人,跟成為一個詩人同樣都是件難以啟齒的事,彷彿是個心中的小秘密,因
為一說出口便要面對「獵人/詩人能當飯吃嗎」這樣的問題。
謝默斯.希尼(Seamus Heaney)說,詩是「雅緻、憂傷和微不足道的」。每一個半夜踅
來的詩的跫音都讓我如是覺得。但詩人、作家的文字份量,是足以以撼動世界的。長大後
才發現,每一個詩人的焦慮都是他自己的,但是本質上,「詩人要對世界作出回答、對世
界作出反應,這會使他成為一個負責任的詩人」。希尼為我作了最好的注釋:我們不用想
像著改變世界,但是卻可以做一個對自己、對社會負責任的詩人。
寫作的這段時間,街頭運動、青年、中產階級的鬱悶都在島嶼中悶燒,與水柱激射成更襖
熱的亞熱帶。我持續關注,並繼續書寫,越寫越燒,並逐漸感受這世界上沒有所謂「文學
」這件事。文字成其為學問,是因為生活,是因為飢餓,是因為渴。肚子裡的渴,靈魂的
渴。就如同阿爾代什峽谷中的壁畫,是上古人類歌頌飢餓的傑作,於是一隻手塗馴鹿便成
為了藝術;而關注鄉野間的死亡,把祭辭譜成九歌就成為了經典。關於詩的價值,希尼舉
羅伯特.弗斯特(RobertFrost)對於詩的詮釋為例:「有那麽一刻,詩止住了混亂」。
希尼說,「止住」意謂著某種障礙物,它只是片刻的,但絕不遜於留下一個位置,且為那
一刻提供了某種秩序。
我不能止住某種偏見歧視,或一樁開發案。但要成為一位走在稜線上的獵人,和成為一位
優秀的詩人是同等困難。寫作和狩獵像把雙面刃,對內耗神、費事、曠日費時;對外缺乏
經濟效益、市場與商機。不過,兩者的共通點,就是能止住人類世界某個時刻的混亂。獵
人的囊中物無法喂飽整個部落,但卻挽救了千百萬年人類的飢餓。我無法藉由寫作止住新
自由主義的蔓延,卻能留住一個民族的精蘊。
遊走部落,從來不忘我所從何來。不論哪個民族,都在臺灣行舟,都行舟到臺灣。寫作餵
養了我的精神。盼望以文字的重量撫慰一些靈魂,對於生者,是祝福和祈願;對於逝者,
約莫就是哀悼與祭辭。
——節錄自《是誰把部落切成兩半?》後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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