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倫打了一個冷顫，「想起來就恐怖。可是有那麼嚴重嗎？我媽只是在意成績而已，不
至於選校系選老婆都有意見吧？」
「現在她可能還沒有意見，到時候就不知道了。我當你兄弟所以講話直接一點，你不要打
我。」
李維倫瞄了阿福一眼，「我幹嘛打你？」
「你說的喔，我就直說了。我覺得你媽一直幫你出主意，有一部分是你自己的錯。」
李維倫皺起眉頭，「我自己的錯？哪有？」
「對於讀書這件事，你有誠實面對過你媽嗎？除了努力再努力，你有沒有跟你媽說，你數
理科就是讀不來。國中的時候，校排五十根本考不上建中，你有沒有老實跟你媽說？你媽
對你抱著不切實際的期望是她的問題，但是你什麼都不說，不也助長了她的想像嗎？」
李維倫生氣了，「我媽給我那麼大的壓力快把我逼瘋，結果是我自己的錯嗎？阿福，你從
小跟我一起長大，我媽是怎樣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你竟然這樣說我，我對你真的太失望
了。」他聲音大了起來。
「你小的時候沒辦法反抗，現在你都高中了，還不敢跟你媽說嗎？『媽，我數理科真的讀
不來，再怎麼努力分數都不高，這樣下去大學一定考不好的。』這句話有這麼難嗎？」阿
福試著跟他講道理。
「你不是我媽的兒子當然不怕，我媽說到功課就歇斯底里，根本發瘋一樣，怎麼溝通啊？
你爸媽好說話，是你命好。命好的人就不要在旁邊說風涼話！」
「你說我爸媽好說話，好，你說到重點了，你媽不能溝通，那你爸呢？」
「我爸怎樣？」
「你有沒有跟你爸聊過你的功課？」
「沒事跟我爸聊功課幹嘛？」
「誰說沒事，明明就有事。在自然組讀不下去不是大事嗎？」
他們兩人的聲音愈拔愈高，全班同學都知道他們吵起來了。終於，風紀股長走到他們身邊
，說：「你們兩個等一下再吵，早自習鐘已經打了，要開始播英文雜誌影片，請回去坐好
。」他們兩人看著那個長相是小美女，個性卻全班最「恰」的風紀股長，識相地閉上嘴，
乖乖回到坐位翻開英文雜誌。
李維倫一個英文字也聽不進去。他很生氣。從小一同班到現在的阿福，明明最了解他媽過
度在意功課帶給他的痛苦，現在卻說這個痛苦是他自找的，實在太不夠意思了！『我這麼
可憐耶，數學考那麼爛都不知道怎麼向媽媽交待了，他不只沒有安慰我還落井下石，機車
！』『前天吃午餐還欠我四十塊，等下要馬上跟他討回來。』……『可是，他說的也有點
道理，我應該跟爸談一下的。』
李維倫想起小學三年級那天，在他重新黏好的考卷上簽了名字的老爸。那一天他是什麼表
情呢？李維倫記不得了，但似乎有模糊的印象，那天爸爸跟媽媽講了很久很久的話，他在
朦朧的睡夢中，彷彿還聽見爸媽房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也許，爸爸會和自己站在同
一陣線吧，李維倫開始這樣期望。
物理課的時候，李維倫拿到自己的段考考卷，五十六分，比數學好一點，但還是不及格。
老師直接在黑板上寫了全班成績分布：九十分以上，一個，是立志上醫學系的班上神人，
永遠的第一名。八十到八十九分，三個，都是想讀國立大學醫學相關科系的優秀學生，這
三個人老是輪流搶二、三名。七十分到七十九分，零人。六十到六十九分，十八人。五十
到五十九分，十人。全班共有四十個同學，也就是說，李維倫的物理成績排在班上的後半
。
化學成績好看一點，六十三分，大概在全班中間。
這下好了，除了數學，又多了二張會被嚴重關切的考卷。今天又會是漫長的一天。
中午吃飯的時候，阿福端著便當走過來，問李維倫：「你物理幾分？」
早上彼此大小聲了一陣，他對阿福還是有點怪怪的感覺，反射性說出口的回答在喉頭卡了
一下，最後還是吐出來：「五十六分。你咧？」
「六十八，嘿嘿，我－贏－你－。」
「少在那邊得意。你想唸醫學院的科系，以我們學校的程度，段考成績至少要向八十分靠
攏吧。」
「沒關係，大隻雞慢啼，下次段考我一定可以發揮實力的。」
「都你在說咧。」李維倫笑了。
「對不起，我對你太嚴厲了。」阿福邊咬滷蛋邊跟李維倫道歉。
「沒關係，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不過既然要道歉可不可以有誠意一點，至少把滷蛋從嘴裡
拿開吧。」
「這樣太正式了，我們兄弟耶。」
李維倫笑著在阿福臂膀上輕輕摜了一拳，兩人正式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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