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一場紅雨，顛覆了整個大埔。
……
我個人一直因為在港片中吸收的文化印象，對香港這個地方非常神往。《那夜凌晨，
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這部電影，用一種迷幻且突破邊際的方式，把形形色色
的香港市民一字排開，全數塞進一台紅VAN中，再把這群人送往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中。看著這部電影表現出來的情感，心情其實相當複雜。
香港正式版海報上面的標語：「一夜之間，香港沒有了」，其實有點刻意的表現了政
治意味與可能的隱喻，下面那四個字「還我香港」則更明顯了。如果真要談的話，這種政
治隱喻不能說不存在，因為在港產片不斷受到陸資影響的情況下，像《那夜凌晨，我坐上
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這樣能表現港片味道的電影越來越稀少，沒有些政治上的感嘆
都難了吧。
這樣說不知道會否有些奇怪，但我在本片上看到了一種很有意思的懷舊感。《那夜凌
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不管是在片頭上有著狂放表現的演員介紹、片中對
驚悚情節的廉價音效技法、詭異到不行的死法與特殊化妝、時不時出現的黑色幽默，或是
中段某幾幕病態至極的情節……都讓我想到一些在電視台上看到的早期港片，要不是電影
本身的故事切合了時事樣貌，不然年份往前調個20似乎都不至於太誇張。
電影中的主角是一個唱卡啦OK晚歸的年輕人，因此搭上了半夜開往大埔的紅VAN，車
上有兩個小混混、一個神婆、一個中年大叔、一個白粉男、一對夫妻……形形色色的人，
因為不同的理由一起搭上了這台車。在紅VAN穿越了獅子山隧道之後，他們發現周遭的世
界變了，香港在某個神秘的瞬間變成一座鬼城，全市關機，街上人車全數消失，整座都市
毫無生氣，唯一留下來的只剩下車上的16名乘客和一個司機，與身份不明的神秘面具人。
如此奇幻的故事發展，表現出了一個神秘難解的故事背景。但《那夜凌晨，我坐上了
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似乎志不在解開這些謎團，而是藉由謎團的建立去鋪陳一個神秘
但迷人的世界設定。這個世界危險、這個世界驚悚，但它同時在真實與虛幻間保留了想像
空間，觀眾可以心甘情願的在故事複雜的設定中接受不斷丟出的新線索與新謎團，並且在
依舊令人一頭霧水的結局之後盡興而歸，不受到故事本身真相未明的影響。
本片的有趣之處在於氣氛的掌握，重要的程度甚至超越了故事本身的難題。謎團的解
惑重點不在於它是否能被華麗的解釋，而是解謎者的興趣。而《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
開往大埔的紅VAN》最巧妙的部份，在於它保持著故事的張力，但又不斷的用詭異的幽默
或是略微帶有惡趣味的死法來把觀眾因為寫實感產生的壓力釋放。
死亡的倒數，是電影中掌握節奏的有力方式。
在《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之中，劇中角色時不時的受到死神
召喚，而且死法離奇又帶有B級電影粗糙的惡趣味感受。當然，電影後段用了一個不太負
責任的關鍵字解謎去暗示角色們面臨甚麼樣的處境，但卻又沒解釋真正的前因後果。在角
色們相處並試圖釐清真相之時，不斷發生的死亡反而是凝聚團隊向心力的方式，隨著片中
的角色逐個減少，剩下來的角色被分配到更多表述立場或過去的時間。
一面增強觀眾對角色的瞭解與認識，一面藉由其他角色的死亡去造成整個環境讓人不
安的成份。《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的故事雖看似不著邊際，但試
圖在未知危險中求生的意念反倒帶給故事中的角色們暴風雨中的一塊浮木。隨著故事愈增
離奇，角色們反而在越來越清楚彼此之後產生了微妙的團隊感，死亡依舊不斷發生，但他
們卻得到一種特殊的連結。
細看電影中的角色組成，幾乎不見社會真正對於「成功人士」的印象，單身青年、被
職場性騷擾的女職員、走投無入的女旦、整天嗑藥的白粉男、欠房貸的小夫妻、幫人算命
的神婆、一事無成的小混混……這些人都是不同類型的「一般市民」，是他們的平凡特質
與相對失敗的人生型態讓他們在深夜不約而同的坐上一台小紅VAN，命運則把他們帶到一
個沒有社會的地方，讓他們用自己的方式重組一個人生目標與方向。
說穿了，整部《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最有趣的，或許還是那
種「陌生與熟悉」的衝突感。明明是自己每天身處的都市，但想像它有天變做一座鬼城，
城市中每個細節皆了無生氣，但一切景物又看似依舊，一陣毛骨悚然的驚悚油然而生。
在那個小小的新世界中，一切善與惡被重新用不同的方式檢視。有些人無法割捨對舊
有世界的情感、有些人因為面對沒有規範之新世界而產生狂喜……也有些人根本沒注意到
世界早就變了，只是用自己的角度繼續活著，對他來說，或許原先的香港早已經是鬼城，
既然早被社會放棄了，那社會消失又何妨？
當電影的最後，眾人穿上了看來毫無用處的裝備，天上下起紅雨，背景音樂響起熟悉
又諷刺的《Space Oddity》……
不知不覺的，正如歌詞中的Major Tom被困在太空艙中，說著：「我的太空船知道它
該駛往何處」，角色們重新回到了那台被他們帶來這裡，並且即將駛往下一個未知的紅
VAN之中。他們正如飄流在外太空的Major Tom一般，充滿了迷惑與徬徨，甚至是面臨死亡
的威脅……但那是身處舊世界的人們無緣參與的歷險，是他們渺小生命的全新意義。
「Planet Earth is blue
And there's nothing I can do……」
他們看著被紅雨洗刷過的城市，駛向下一個謎團。
這是《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令人著迷又害怕的美感。
而他們起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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