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死神, 我有著一份世上最爛的差事－番外篇〉
第一章 亡靈陰影(6)
警方在凱斯奇公立學校周圍一個街區以外的範圍，拉起了封鎖線，這是他們所能靠近的最
短距離
時間已近傍晚，夕陽西下的日暮時分，原本籠罩於陰空的烏雲層逐漸消散，但此時現場員
警們的內心，卻瀰漫著一股濃厚的低氣壓
兩個小時以前，調派中心接獲了幾通來自學校內的報案電話，電話另一端的聲音相當驚慌
，都說是遭遇了不明物體襲擊，整個校園陷入一片混亂當中
隨後通訊遭到切斷，調派中心再也無法聯繫上那些致電求救的報案者
然而，最讓他們感到震驚的是，第一批趕赴現場的警察，竟也忽然間音訊全無，就跟最一
開始的報案者們一樣，不管怎麼呼叫都沒有回應，也沒有任何人知道現場究竟發生了什麼
事
當後續支援的警力抵達時，他們從遠方看到零星幾輛警車停靠在校門前，每台車的車門都
被打開，但沒有半個員警的蹤影
這幅景象是警方所能了解最深入的狀況，因為每當他們試圖接近學校周圍一個街區內的距
離時，所有人員都會突然摀住雙耳，在地上發瘋似地打滾與哀號，那股魔音傳腦的強烈噪
音，讓他們完全無法執行任務，不得不向後撤離至安全距離
即使是特警隊的鎮暴裝甲車參與其中，車輛也會在學校周圍地帶發生不明原因的故障，無
法繼續前行；當特警隊嘗試下車步行，也會遭遇同樣的噪音侵襲而被迫撤離
空中支援的警用直升機，在飛越學校上方時，受到不明氣流的衝擊，機身劇烈搖晃、差一
點就失去控制，駕駛員握緊操控桿，趕忙飛離了現場。因此警方也無法從上空查探校園內
部的情況
隨著時間漸晚，陽光照射的程度也愈來愈弱，在一片昏暗的視線中，仍可隱約看見一層類
似黑色薄霧的存在，包覆住整座凱斯奇公立學校，彷彿有什麼力量在阻擋著外界進入一樣
，詭異謎樣的氛圍逐漸開始影響現場所有人的心神
任務執行受阻，與內部的通訊又完全斷絕，現場指揮官一籌莫展，面對大量圍觀的民眾與
媒體記者，他不知該提供怎麼樣的確切答覆，才不會引發騷動
「馬戲團遊樂園事件」的悲劇還讓人們記憶猶新，令人沒有預料到的是，新的夢魘竟然這
麼快又降臨到這座城市
※
我從上空飛越了那些警察所建立的封鎖線之後，近距離直視著這幅讓我內心發寒的景象，
手裡的鐮刀也因察覺威脅而微微顫動
包覆於整間學校外頭的存在，就跟那些野貓對巴比所描述的一模一樣，只不過數量遠超乎
我想像。那是由一個個渾身焦黑流膿、雙目鮮紅凶惡的腐屍，所堆疊而成的「人牆」，但
祂們是透過整齊站列的方式，將學校包圍得密不透風，在我看來更像是一座從建築物外牆
生長而出的血肉叢林
當祂們轉頭看向我時，將數千、數萬道視線一齊落在我的身上，這讓我打了有生以來最大
的一個冷顫，寒意直竄頭頂
「死……死神哥，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
在我身旁的巴比，費盡功夫才把這句話給問完，聲音裡充滿顫抖之感。連一向愛逞強的他
，此時也無法偽裝自己的恐懼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因為我也不會知道答案
瓦列佛公爵所說的「那些傢伙」，想必就是眼前的腐屍之群，祂們在短短幾天之內橫行於
整座城市，侵擾目擊的人類、殺死黑女巫，同時避開我與巴比的監視，全都秘密聚集到了
學校周圍，並於此時一次現身而出
不過，我們並不是第一批趕赴現場者
在凱斯奇公立學校的另一端，好幾道耀眼燦爛的白光劃破晚霞，不斷朝向盤據於學校外側
的血肉叢林照射與轟擊，試圖衝破腐屍之群的防線。我仔細一看，那些燦光的來源，是幾
十位身材修長、穿著潔淨薄紗的天使，大張背後純白羽翼所散發而出的力量
其中一位距離我與巴比最靠近的天使，立即振翅飛至我們身邊
「死神先生！你也來了。」天使的語氣熱切，卻掩藏不住面色上的慌張，「我們是附近一
帶教堂的守護天使，一發現這裡的異狀就馬上趕了過來，來自天堂的後續支援也還在途中
。」
守護天使是天堂在自主派上位之後，增派至人類世界各地教堂的一種職務，負責保護教堂
內神職人員與信眾的安全，並散布上帝的祝福之力，回應人們作出的禱告與祈求
這在過去計劃派主政時，是很難想像的情況。對於他們而言，教堂的存在只不過是一種形
式，讓人們有個虛假的寄託，進而遵於計畫安排，穩定各地秩序減少動盪，達成控制人類
世界的目的
自主派天使之首加百列，對於這種手段一向感冒至極，因此在他上位後的諸多措施當中，
增派守護天使坐鎮各地教堂，成為了一項最為鮮明的改革。當然，那些上教堂的人類不會
親眼看到守護天使的存在，但時間久了之後，他們勢必會體悟到，自己的祈求禱告終於得
到了回應，不論大或小
有了守護天使在人類世界的巡守，優點是只要一發生較為嚴重的緊急狀況，就能馬上動員
至前線應對處理，就像此時發生在凱斯奇公立學校的情形；但這一項改革，對於戰後本就
處於人手資源短缺的天堂而言，無非又是另外一種負擔
「這些東西……究竟是什麼？」我直接提出了內心最大的疑問
「我們也不知道，來到這裡之後大家都嚇傻了，而且我們羽翼之光的力量竟然起不了什麼
作用，最多只能達到牽制的效果而已！」
天使給出了令人沮喪的答覆
如他所言，那些守護天使所施展的白光力量，除了拖慢腐屍之群的動作以外，並無法直接
消滅祂們，致使那一大片血肉之林依舊密集與屹立不搖
「如果可以的話，死神先生，還請你馬上加入作戰，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目送那位天使轉身繼續投入衝突的背影，我明白這種比例懸殊的戰力差距，各方都必須獨
自承受壓力，就連我與巴比也不例外
即使曾在遊樂園戰役面對過龐大的惡魔群眾襲擊，我也沒有像現在一樣感到畏懼，這些腐
屍之群……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卻又讓我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覺
儘管無法得知腐屍們的意圖為何，但從我手中簿冊裡暴增的名字來看，如果不趕快採取行
動，被困在學校裡的那些人類就有危險了
然而，就在我躊躇不前之際，那些腐屍卻早一步作出反應
「死神哥，小心！」
聽到巴比的大喊，我猛然回過神來，赫見三個腐屍不知何時出現在我們面前，張開血盆大
口飛撲而來
就如反射動作般，我揮出鐮刀，狠狠削過三個腐屍的軀體，傷口頓時暴湧令人作嘔的血膿
與肥蛆
祂們手摀傷處，張嘴發出高頻率的尖聲哀鳴，震盪四周的空氣，混雜著深沉的悲憤與痛苦
之感，除了衝擊我的聽覺之外，還進一步影響了我的作戰鬥志
這股奇怪的熟悉感……到底是什麼？
手中的鐮刀，也於此刻出現了異常狀況，當刀身觸及腐屍之後，力量忽然開始減弱，而她
的自主意識，竟然也對我作出了抗拒，不願再作出攻擊
在過往的經歷中，這柄鐮刀只出現過一次這種抗性反應，而且還讓我記憶猶新
想到如此，我的心裡頓時大駭
「混球，給我滾開！」
我聞聲望去，只見巴比也被另外幾個腐屍給纏上，但他的動作要比我果決許多，雙拳用力
揮擊，連續打爛了兩個腐屍的頭顱，濃稠黑血噴發而出；同時又用雙腳夾住第三個腐屍的
頸部，抽身反向一扭，讓對方頸骨斷裂，瞬間身首異處
不過，我與巴比的反擊之舉，似乎也激怒了對手，頃刻之間又有大量的腐屍之群如同浪潮
一般，漫天蓋地襲捲而來
「切……真是一群噁心的傢伙。死神哥，我們一起上，從中間殺出一條血路！」
正當巴比準備衝上前迎擊的時候，我一把拉住了他的衣領後襟，將他給拖了回來
「喂，你……你幹嘛呀？」
巴比一臉錯愕地問道，而我什麼也沒說，將鐮刀收起，並用護身黑袍蓋住了巴比的全身，
讓他躲在黑袍之下
這一次，我的反應快了一拍
那些腐屍在我們的四周圍成一圈，同時紛紛張開那偌大黝黑、污齒零落的嘴，發出一陣陰
沉刺耳的低鳴聲之後，嘔吐出一坨又一坨惡臭黏稠的髒液，如砲火般轟炸而來
這是我在縮頭躲進黑袍前，所看到的最後景象
護身黑袍擋住了所有汙濁嘔吐液體的攻擊，袍身表面如同遭到酸汁腐蝕一般，發出劇烈的
燒灼聲響，熾熱感透過黑袍傳遞至我全身冰冷的白骨，還伴隨著一股奇臭無比的濃烈氣息
不得不說，這真是我執行任務以來，所遭遇過最噁心的一段經歷
「啊啊！嘔……死神哥，我快要吐了……」
躲在我懷裡的巴比，此時也摀住口鼻痛苦地哀嚎，儘管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但他顯然也有
點無法承受這種惡臭攻勢
趁著腐屍們停止動作的片刻空檔，我將頭探出黑袍並縱身向後一躍，手起刀落，斬下了後
方一名腐屍的頭顱，成功殺出重圍，後退至離凱斯奇公立學校十幾公尺之外的距離
護身黑袍上仍不斷滴落嘔吐殘跡，袍身還冒出陣陣白煙，傳遞至軀骨的灼熱愈來愈強烈，
顯見那些腐屍所吐出的酸液有多麼毒辣；而鐮刀在斬落了那個腐屍的頭顱之後，表現出更
為強烈的抗性，力量頓時大幅削弱，幾乎要喪失她原本的功能
巴比從我的黑袍下閃出身來，兩手平舉手掌朝上，掌心各燃起一顆亮紫色的光球。他看起
來氣炸了，於此再度使出殺招
「你們這些噁心的傢伙……全都在地獄之火中燃燒殆盡吧！」
撂下狠話之後，他將雙手掌心的亮紫色光球扔了出去，擊中當前一個腐屍的軀體。下一秒
，腐屍的七竅散發刺眼紫光，接著渾身燃起紫黑色的熊熊烈焰，像是顆大火球般，一邊嘶
吼一邊掙扎，向後奔入自己的同類群體當中
地獄之火如同煙花爆破般，強大致命的黑暗熾熱力量，讓方圓內的無數腐屍片刻之間化為
灰燼，屍骨無存；而沾染到灰燼餘威的腐屍們，皮膚也發出像是煎肉時的爆油聲響，焦味
四溢，伴隨一陣陣淒厲無比的尖聲哀吼
那些撕心裂肺的哭號之聲，讓我心底霎時竄升寒意，因為那聽起來並不是一般惡魔瀕死前
的惡毒詛咒，而是像另外一種……我也十分熟悉的聲音
巴比的殺招似乎震懾住了腐屍之群，祂們睜大血紅之眼，彷彿看見了畢生最大的恐懼對象
，叫嚷著無人能理解的怪異話語，紛紛向後逃竄，退卻回原本的位置，繼續盤據於學校周
圍的空間
「切……真是聽了讓人很不舒服的慘叫聲。」
小惡魔忍不住出口抱怨，並收回雙手掌心的亮紫色光球，似乎打消了乘勝追擊的念頭。看
起來他也跟我有一樣的感覺
血肉叢林周圍的守護天使們，仍然費盡心力想要衝破腐屍之群的防線，但羽翼燦光的效果
依舊微乎其微，原本壓縮推進的陣地又一再遭到覆奪，情況沒有絲毫進展
忽然，血肉叢林發生了變化，親眼目睹到這幅景象的我，剎那間僵直於原地，發顫的手骨
就連鐮刀也握不緊
巴比的反應如出一轍，那雙睜大的眼睛，溢滿著錯愕與呆愣；還在奮戰當中的守護天使們
，也都停止了動作，一個個看起來都驚駭悚然的模樣
只見為數眾多的腐屍，從背後張開了羽翼，但每一對羽翼都毛色焦黑零落，甚至僅存枯枝
骨架，明顯是長久受到烈火焚燒過後的狼狽慘狀
我終於知道，這些腐屍群帶給我的熟悉感受從何而來，也終於知道，為什麼從祂們身上嗅
不到任何一絲惡靈獨有的臭味
天使的羽翼白光對祂們無效，鐮刀對祂們產生抗性，這一切都是非常合理的結果
因為祂們同樣都是天使，或者應該說，「曾經是」天使
※
「死神先生，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還記得那些在戰後流放到各地、並受我們監視行蹤的
計畫派高層嗎？」
我的腦中浮現出錫德里克在前一陣子透漏給我的資訊。他是負責供應我武器裝備的天使，
也是自主派的成員，常常跟我閒談一些小道消息
「他們有一天突然像是『咻！』一下的全部憑空消失，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去向為何，這引
起了天堂不小的震撼。但上位者為了顧全大局，沒有下令深加追查那些傢伙的下落，反正
我們也撥不出那種人手。」
錫德里克當時是這麼說的，而如今這個謎團，在此時得到了解答
至於那些在遊樂園戰役時被地獄勢力給俘虜的大量計畫派天使，也在這個時候為我們揭露
了其悲慘的命運
血肉模糊、潰爛流膿的肌膚，不難猜想是源自於地獄之火長久以來的焚燒及折磨，令其生
不如死、喪失神智，終究成為形同腐爛行屍一樣的存在。所以祂們才會如此畏懼巴比的力
量
至於其他沒有羽翼或翅膀的腐屍，祂們的真實身分恐怕是……過往在「闇域」當中掙扎維
生、最後身陷地獄魔掌的人類靈魂。而無法想像的是，這些人類靈魂竟然也承受過與被俘
虜的計畫派天使們相同程度的折磨與虐待
這是祂們讓我感到害怕的真正原因
從地獄深淵攀爬而出的亡靈陰影，殺戮並非祂們的初衷，而是在歷經折磨的痛苦之後，因
為神智不清所作出的狂暴舉動。在背後為祂們牽引操控繩索的，正是來自地獄黑暗的爪牙
，利用祂們的存在來反噬人類世界
我永遠也無法……也不願意傷害這樣的無辜生靈，但我剛才已經對其中幾個腐屍痛下殺手
，就跟屠滅惡魔一樣毫無憐憫與顧忌
手骨裡握著那柄鐮刀，我能感受到她的自主意識正在低聲悲鳴，就如同我內心深處的某一
部份，此時也處在哭泣與絕望的狀態
戰意崩潰之際，我不由得茫然失措，呆立於原地，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某些張開翅膀腐屍群，對著守護天使發出一陣陣呼喚，聽起來就跟天使正常的嗓音一樣，
但我知道那是腐屍所散播出的魅惑之聲
然而，守護天使們的意志力似乎須臾之間瀕臨瓦解，爭先恐後地往腐屍群的方向振翅飛去
「噢，喬舒亞！真的是你？你果然還活著……」
「薩利，薩利在那裡，我曾經跟他並肩作戰過！」
他們或許是誤信自己曾經的戰友就坐落於血肉叢林當中，又或許是想為遭受凌虐而不成人
形的同伴哀悼，因此打算伸出援手
但無法否認的是，這一幕震撼無比的場景，從內在擊潰了他們
當他們靠近腐屍之群時，立刻遭到眾多銳爪腐手撕成碎片，同時被吞沒殆盡。無數的潔白
羽毛濺滿湛藍鮮血，從空中緩慢飄落，那已經不是作戰與對抗，而是一面倒的屠殺
幾十名守護天使覆滅之後，腐屍們將注意力全都集中於我和巴比的身上
「死神哥，情況不妙……我們，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巴比拉扯著我的黑袍衣襟，想要將我拖行而走，但我的身軀彷彿凍結於原處，不為所動。
在理解了這些腐屍的真實身分之後，我所受到的衝擊並不亞於那些守護天使
無數腐屍齜牙咧嘴，張開血盆大口，就像一陣焦黑糜爛的血肉浪潮，往我的方向襲擊而來
「死神哥────！」
巴比在我身旁扯開嗓子大吼著
晚霞餘暉盡沒的夜空，忽然降下一道如慧星般的閃耀藍光，轟然擊中腐屍群眾之勢，將血
肉浪潮從中間劈裂開來，慘絕人寰的悽叫聲此起彼落，無數碎肉焦塊往左右兩側崩落濺灑
，瞬間化為塵埃與粉末
彗星落點的周邊，懸浮著些許尚未燃盡的腐屍肉塊，熾熱藍焰附著其上，彷彿一盞盞為了
夜戰而點亮的燈火
一道人影從火光當中緩步走出。我不由得愕然地望向來者
只見她一頭紫色長髮飄逸於風中，身穿灰黑色的針織衫、深色牛仔短褲，配上一雙黑絲長
襪及高筒長靴，面容肌膚煥發耀眼光澤，晶亮的眼眸澄澈生輝，右手握著的水晶球燃起旺
盛藍炎，正是那道彗星藍光的光源所在
這幅似曾相識的畫面，將我迷茫渙散的意識，眨眼間全喚了回來
「好久不見，莫爾斯。」
那聲調成熟平穩、卻又散發震懾氣勢的迷人嗓音，讓我內心忍不住一陣悸動，久遠以前的
記憶再度湧現於腦海當中
「蘇菲亞……」
我粗啞低沉的叫喚聲中，蘊含著無比的懷念與釋然，從沒想過與她的重逢，竟然會是在這
樣的情境之下
前任的死神，那位聞名於天堂和「另一個世界」的死神小姐蘇菲亞，我永遠記得曾經與她
共同經歷過的一切
自從與蘇菲亞在德納利山道別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原本以為她已在這個世界的某
一個角落，覓得寧靜與安身之所，讓生命逐漸消逝於時間的洪流當中
我從沒主動尋找過蘇菲亞的蹤跡，但內心始終忘不了她的存在。此時此刻與她的相見，讓
我罕見地出現喜不自勝的情緒，原本籠罩於心頭的陰霾，彈指之間一掃而空
那些還盤旋於四周、倖免於剛才藍焰之擊的腐屍們，一個個目露凶光，張牙舞爪朝蘇菲亞
襲擊而去
蘇菲亞沒有絲毫驚慌，左手從懷裡掏出一條銀色長鞭，並將右手水晶球的藍色聖炎點燃鞭
刃，手持鞭柄一個迴旋轉身，長鞭就像是在夜空中跳起火舞的蒼藍之龍，捲纏、焚燒與吞
噬所有靠近的腐屍，連一點灰燼都沒有殘留
當我再度陷入驚愕之餘，她馬上打斷了我的思緒
「你在猶豫什麼呢，莫爾斯？同情可不是現在的你該作的事，別忘了那些還受困在裡面的
人類。」
她的聲音如同晨曦曉鳴，紫色長髮因風飄揚之際，回眸一笑
「你可是他們的死神先生呀。」
這句熟悉無比的話，卻起了最大的鼓舞作用
只差一點，我就忘了自己最重要的使命，以及自己最該守護的對象。形同腐屍的天使與人
類靈魂，我已經無法挽回祂們的命運，但那些受困校內的人類，還有生存下去的機會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此時肯定還在黑暗當中，嘲笑著我們的無力與迷惘
該死的撒旦，該死的「另一個世界」
不，該死的地獄！
激昂的情緒瀰漫於全身上下，讓我忘卻了語言與思維上的顧忌，而在內心直呼那個世界的
真正名字
地獄與撒旦……對，總有一天會和你們作出最後的了斷，讓這種悲劇永遠不再發生
我在內心暗自立下了這個誓言，接著將產生抗性而意識沉寂的鐮刀收回黑袍裡，並展開雙
手五指骨爪，爪尖伸長而銳利
「……巴比，我們上。」我對著身旁的小惡魔說道
「噢……嗯。」
目睹了剛才一切經過的巴比，還有點發愣呆傻的模樣，但他想必也知道，此刻沒有任何遲
疑的時間，因此立即響應了我的請求
跟隨著死神小姐的背影，我們再度朝血肉叢林的方向奔襲而去
※
「這裡……是個進行遊戲的絕佳地點，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
法爾扎那混雜著各種人聲的詭譎嗓音，迴盪在整個廚房密閉空間當中。祂褪下了一身校警
的制服，露出遍體燒傷的焦黑肌膚，破裂的結痂傷口不斷滲出血膿與蛆蟲，就跟祂那張血
肉淋漓的臉孔一樣
彼德等人全都跪坐於地，一個個嚇破了膽，面對校警外貌異變的驚悚景象，以及那股撲鼻
而來的濃烈腐臭，讓他們內心溢滿著恐懼與噁心的情緒
「曾經，我位居天堂權勢，根本不會把你們這些如同螻蟻的東西放在眼裡。但在那場敗仗
之後，我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一邊在廚房裡來回踱步，一邊用憤恨憎惡的語氣說話，法爾扎赤紅的雙目愈來愈猙獰凶狠
「自主派放棄了我們，任憑計畫派之眾淪為地獄的俘虜，受盡地獄之火的焚燒與折磨，日
復一日，永無止息之時。直到這一天，我們才終於被黑暗的爪牙給選上，從深淵脫逃而出
，攀上了人類世界
「祂們有什麼目的？呵呵呵……我一點也不在乎答案是什麼。我只知道，自己被賦予了報
仇的機會，向自主派、向人類……向那些本應成為我的棋子、本應任憑我操弄與控制的存
在……」
法爾扎的音量愈來愈大，甚至幾近怒吼，祂高舉手中的菜刀，用力向下劈進了木桌，發出
劇烈聲響
孩子們都驚叫了一聲，渾身發抖了起來，儘管他們完全聽不懂對方究竟在說些什麼
「我思考過各種手段與方式，但沒有一樣能真正發洩我心頭之恨。直到我想起了，那些自
主派的可笑之輩，最愛鼓吹的價值觀……」
法爾扎將目光投向孩子們，被毀容的臉孔掛上一抹奸邪微笑
「給人類選擇的自由，讓他們決定自己的命運。沒錯……就是『選擇』，自主派那些傢伙
的核心思想，就是讓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所以我們此刻何不就來效仿一下呢？」
面對眼前怪物的瘋言瘋語，莉莉與尤金都低聲啜泣著，萊恩則尿濕了褲子，兩腳發軟動彈
不得
暈眩感再度襲上彼德的腦袋，胃部酸液翻攪，忍不住彎腰吐了出來
「沒錯，你們都有選擇的權利，不想要參與這場遊戲的人，現在就可以從這扇門離開。」
法爾扎平舉那隻腐敗的右手，指向身旁那已經落鎖的廚房門口
所有人聽了，都不由得愣住，呆望著門口的方向，不知道此刻自己正面臨什麼樣的處境。
然而，唯一有反應的是馬修，只見涕淚縱橫的他，大聲哭喊並一個箭步奔往上鎖之門，不
顧一切想要逃離此地
「噢，想不到這麼快就出現了第一個作出選擇的人。」
法爾扎滿意地點了點頭，緩步走向正在嘗試解開門鎖的馬修，一把揪住了他的後領
馬修尖叫，四肢瘋狂揮舞與掙扎，但他很快就失去了行動能力
他的頭髮被往後用力拉扯，連帶頭皮一起掀開撕裂，光禿的頂部瞬間噴灑鮮血，在驚恐與
痛苦的哀吼之際，法爾扎又用雙手扣住他下顎兩側，朝左右兩個方向一撕，整張臉皮從中
間裂了開來
短短幾秒鐘之間，一個孩子就在眾人面前遭到處刑
在一陣恐慌萬狀當中，莉莉與尤金也都吐了滿地，而萊恩則是摀著雙眼大哭不已
「好了，還有人選擇離開嗎？」法爾扎用赤紅目光環視眾人，確認孩子們都沒有脫逃的打
算之後，將失去氣息的馬修隨手扔到一邊，笑道：「太好了，我們可以正式進入遊戲的下
一階段。」
只見祂坐到一張椅子上，翹起腿來，擺出一派輕鬆的模樣
「接下來，我們來進行幾個簡單的問答。」
那副笑靨夾帶著暴虐與殺意，在法爾扎銳利兇惡的目光緊盯之下，幾近窒息的感覺蔓延於
孩子們的喉頭
「就從你開始吧。」祂看向彼德，冷笑：「別擔心，只要選擇出正確的答案，就沒問題了
。」
彼德一驚，雙手緊張地交握在一起，身體微微發顫，但此時他想不出任何脫逃的辦法
「請問，我的哪一隻拳頭裡，握著銅板呢？」
法爾扎微舉兩手的拳頭，一股肅殺氣息霎時襲向彼德，讓後者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倒數十秒，十、九、八……」
一聲聲的倒數，猶如細針刺入彼德每一吋的肌膚，讓他冷汗直冒，畏懼之感溢滿胸懷
「七、六、五、四、三、二……」
倒數仍未止歇，時間迅速瀕臨界限
「左……左手！」
說出了自己的答案之後，彼德兩手撐地，大口喘息與呼氣，彷彿剛作出此生最重大的決定
法爾扎面無表情，緩緩張開了自己的左手，掌心上方平躺著一枚圓形銅板。彼德頓時像是
洩了氣的皮球，癱倒於地，露出一種死裡逃生的虛脫神情
「很好，漂亮的選擇。」法爾扎站起身來，走近萊恩的面前，「那麼……下一題。」
祂一把揪住萊恩衣襟後方，將萊恩整個人提起，同時另一隻手扣住對方腰際，防止脫逃的
可能性
莉莉與尤金驚叫，而萊恩則是一邊哭喊一邊掙扎，但徒勞無功
瓦斯爐上的油鍋裡，還殘留著厚厚一缸廢油，法爾扎將爐火打開，幾分鐘之後，油面冒出
大量氣泡，因沸騰而滋滋作響
祂把萊恩壓制在油鍋前，臉上笑容猙獰無比，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請問，一個星期當中，魚最討厭哪一天呢？」
「嗚嗚……？」
萊恩的臉掛滿鼻涕與淚痕，用困惑的表情呆望對方，似乎毫無頭緒的模樣。倒數的聲音又
開始進行
「五、四、三、二、一……」隨著時限逼近，法爾扎語氣中的興奮之感愈加暴漲
迫不得已之下，萊恩胡亂猜測地大喊：「星……星期一，星期一！」接著又陷入哭泣當中
法爾扎沉默了幾秒鐘，將嘴緩緩靠近萊恩的耳邊
「答‧錯‧囉！」
語畢，祂用力將萊恩整顆頭按進了油鍋當中，爆出一陣油炸脆響，伴隨著悽慘的哀號與嘶
吼
莉莉高分貝的尖叫聲，迴盪於整間廚房內；尤金朝一旁癱倒，口吐白沫昏死了過去
彼德摀住雙耳，努力嘗試讓油炸之聲隔絕於耳外，但卻無法阻止那股熟肉的香味飄進他的
鼻子裡
當萊恩停止掙扎後，法爾扎雙手鬆開了他的屍體，面露邪笑公布解答
「是星期五（Fry Day）呦！這是作出錯誤選擇之後，所要付出的代價。」
祂轉過頭來，發現了躺在地上失去意識的尤金
「哎呀，有一位參與者撐不下去了嗎？沒關係，等等我們再回頭處理他。下一題……」
莉莉抬起頭來，發現法爾扎正站在自己面前，理解到厄運即將降臨己身時，終於情緒潰堤
，歇斯底里哭喊道：「不要……不要！拜託你，我不要猜，我不想猜！嗚嗚嗚嗚嗚───
─」
望著嚎啕大哭的女孩，法爾扎突然面色一沉，語氣漠然地問：「這麼說，你放棄了自己的
選擇權利？」
「對……對，我放棄，我放棄！求求你不要傷害我……」
莉莉摀著臉跪地蜷縮，哭泣之聲不絕於耳
室內的空氣剎那間如同凍結一般，懾人的寒氣散布於整個密閉空間當中，驟降的溫度讓彼
德不禁打了個哆嗦
不久，原本死寂靜默的氣氛，突然被法爾扎一陣粗暴怒吼給劃破
「你這個低賤、狂妄的人類───！」
祂一手扯起莉莉的頭髮，將女孩用力甩上旁邊的長桌之上，發出劇烈的撞擊聲響。女孩一
陣慘叫，哭泣聲因為背部疼痛而變得斷斷續續
「莉莉！」
彼德絕望地呼喊，但恐懼感奪走了他對身體的控制權，此時的他無法作出任何反應動作
只見法爾扎額上暴起青筋，咬牙切齒，血肉模糊的臉孔散發強烈高漲的熊熊怒火
「既然不願意選擇，為什麼不聽從計畫安排，反而向黑暗投懷送抱？就是因為你們這些讓
人作嘔的存在，才會讓計畫派倒台，才會讓我受到這種痛苦！」
祂勒緊了莉莉的脖子，另一手拿起桌上的菜刀
「你這個低賤的人類，沒有資格作出選擇……我要一刀刀切下你的肉，割開你每一條筋骨
，看著你流乾最後一滴血，讓你只能在內心祈禱死亡盡快找上門來，就跟我在地獄的那段
日子一樣……」
（拜託你，救救莉莉……）
眼看摯友厄運將至，彼德只能在內心祈求幫助，儘管他從來沒這麼作過
（拜託你救救她……求求你───！）
法爾扎高高舉起菜刀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叩叩叩
從廚房鐵門外傳來的清脆敲響，讓法爾扎頓時停止動作，祂抬頭望向聲音來源，血紅目光
第一次流露疑惑
鎖頭彈了開來，門扇朝內開啟，一位面容白淨、身穿白襯衫紅領帶與橘色針織背心的服務
生打扮的男子，推著一輛餐車走進了廚房，餐車滾輪沿路發出叩囉叩囉的聲響
「客房服務！」
服務生彬彬有禮地說著，並對著室內眾人鞠了個躬
彼德呆愣看向來者，而法爾扎的反應則更加粗暴
「你是什麼東西？」祂怒聲問道
「噢……這個嘛，」服務生與彼德對到視線，臉上綻放出笑容，「這是專屬於彼德的客房
服務呦！」
法爾扎鬆開了扣住莉莉脖子的手，握緊菜刀，將注意力集中往服務生的身上
「哪裡混進來的雜碎，趕快給我滾！不然先宰了你。」祂粗聲怒吼，混和各種人聲的詭譎
嗓音攪動著周遭空氣，彷彿有無數靈魂正在哭號尖叫
面對法爾扎的威脅恫嚇，服務生依舊不為所動，面帶微笑說：「如果不想要餐點的話，我
也可以提供猜謎的服務。」
「什麼？」
「你不是正在跟這些孩子玩問答嗎？不如這次換我出題吧。」
服務生微睜開雙眼，偌大的眼白中，露出兩顆小小的黃色眼珠
「有一天，布萊恩先生在廚房裡作菜，桌上的食材是個腐爛的天使，請問他會先用刀子切
下天使的頭顱、手指還是翅膀呢？」
「……！」
法爾扎赤紅的雙目圓睜，似乎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服務生嘴角上揚幅度更大，接著開口：「倒數十秒，十、九、八、七……」
那嘲諷似的倒數聲傳來，讓法爾扎明白自己剛遭遇了挑釁，殺氣再度燃起，發出一陣怪異
的怒吼聲，高舉菜刀往服務生的方向直撲而去
服務生一個側身閃躲的動作之後，抄起那把餐車上的切肉刀，朝上狠狠刺進法爾扎的下顎
，刀尖貫穿頭頂
「嘎……啊……」
法爾扎那張驚悚的面孔，燃燒著錯愕與痛苦，祂的口鼻湧出黑血，嘴裡發出陣陣模糊聲響
「什麼？我聽不見你的選擇。」
服務生故意將耳朵靠近法爾扎的嘴前，握著刀柄的手不斷來回攪動，這讓法爾扎不由得嘶
聲哀吼，兩眼散發的血色凶光開始逐漸減弱，口中吐出了一大坨碎肉，看起來像是被攪爛
的舌頭
「噢，我忘了，」服務生一把抽出了切肉刀，濃稠黑血從法爾扎的下顎泉湧，「連舌頭都
沒有的傢伙，要怎麼說出自己的選擇呢？嘻嘻嘻……」
法爾扎手摀喉頭傷口，撲倒於地，雙腳抽搐了一陣後，那遍體焦黑潰爛的身軀終於完全沒
有了動靜
用紙帕擦了擦刀刃所沾染的污血，服務生將切肉刀放回餐車上，轉身對彼德又鞠躬了一次
「很高興這次能為你服務。」
離開之前，服務生用一種深意的目光凝望彼德，嘴角微揚
「你對我的要求可真夠多的呀，我的小彼德。不過……如果只是延緩他們經歷死亡痛苦的
時間，我不認為有什麼好處的呦，嘻嘻嘻。」
望著服務生推餐車走出廚房的背影，彼德呆愣了幾分鐘之後，連忙追了上去，「等等，布
萊恩先生！」
幽暗寂靜的長廊，迴盪著彼德的呼喚聲，但服務生早已不見人影
「唔……」
低吟了一聲後，他隨即想起自己摯友的情況，又奔回了廚房
莉莉癱倒於桌上，滿臉淚痕，身體微微發抖，似乎還在承受著傳自背部的撞擊疼痛，以及
剛才九死一生的驚險處境。彼德將她輕輕扶起，問：「你還好嗎？能不能自己走動？」
女孩沒有回答，只是一把抱住彼德，「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噓……沒事了，沒事了。」
彼德連聲安慰，並輕撫著莉莉的背。隨後，他又跑到陷入昏迷狀態的尤金身旁，動手搖晃
著對方的身體
「尤金，快醒醒……聽得到我說話嗎？」
當尤金雙眼微張，意識復甦之際，突然像是觸電一樣跳了起來，倚靠於牆角發抖哭喊
「嗚啊！不……不要殺我，我不想猜謎，不要……」
「喂，冷靜一點。」彼德用力捶了他一下，將他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你還能走嗎？可
以的話就快點，我們趕快離開這裡！」
「彼……彼德？你沒事！那……那個怪物在哪，莉莉呢？她還好嗎？」尤金著急地問，反
應相當驚慌失措
「莉莉也沒事，不過她可能需要你的幫忙。」
兩人趕至長桌旁，尤金立刻緊擁住莉莉，哭喊：「噢，太好了莉莉……我以為你，我以為
……嗚嗚嗚───」
女孩面色蒼白，沒有什麼表情，看起來仍未從剛才的驚嚇中恢復過來
「我們快點走，沒有時間了！」彼德急聲催促
尤金用公主抱的姿勢一把抱起莉莉，與彼德一起往廚房門口奔逃而去。他們沒有勇氣再去
查探馬修、萊恩，甚至是法爾扎那具焦屍的情況
※
混亂又布滿血跡的走廊，腥紅暗色的燈光閃爍，一片死寂當中，只有彼德三人奔跑的腳步
聲迴盪四周
他們避開置物櫃的區域，爬上樓梯，到處尋路逃命。沿途中沒有遇到任何倖存者，也沒有
再遇到怪物襲擊，但目睹的景象卻是愈來愈驚悚可怖，大大小小的屍塊斷肢到處散落，甚
至還有好幾具完整的屍體躺臥於路中間
窗外仍被焦腐身驅堆疊而成的血肉之牆給阻擋遮蔽，絲毫無法得知外面的情況是什麼
「嗚嗚嗚……」
尤金一邊奔跑一邊落淚哭泣，接連遭逢視覺上的強烈衝擊，讓他的意志逐漸瀕臨瓦解
「加油，我們一定會找到路出去的！」儘管酸液又開始湧上喉嚨，但彼德還是出聲鼓勵著
自己的夥伴
正當三人準備穿越一處辦公室前的走道時，彼德猛地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發現抱著莉莉的
尤金，正站在他後面幾步之遙的距離，動也不動
「尤金，怎麼了？」
他緊張地問，但看到對方那副驚恐無助的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妙
從地板憑空冒出的兩支腐爛手臂，扣住了尤金的雙腳腳踝
「我不想死……救我……」
嘴裡吐露出的這幾個懇求詞語，成為尤金最後能夠說出的話
周圍地板忽然竄出無數條銳利細長的黑色尖刺，像是串燒一樣，貫穿了尤金的腳底板、腹
部、臉頰、左眼，以及心臟的位置；在他懷裡的莉莉也在剎那之間被捅成了蜂窩，那條刺
入額頭的漆黑粗針，成為致命的一擊
「……」
兩人連尖叫都還來不及發出，就在原地失去了生命應有的活力，睜大的眼睛一陣渙散，鮮
血從遍滿全身的傷口泉湧，流淌滿地
彼德雙腳一軟，跪倒在地上，連最後一絲想帶領夥伴逃脫的希望，都徹底幻滅
「不─────！！」
他兩手抱頭，身體蜷縮大哭不止，同時也放棄了逃生的念頭，任憑周圍的魔物宰割
那些奪走尤金與莉莉生命的黑色條狀尖刺，彷彿有意識一般，聽聞到彼德悲戚哀鳴的聲音
，立即循聲襲擊而來
一道亮白色薄膜忽地包覆於彼德身體的周圍，把黑色尖刺全都彈了開來，攔腰折斷，化為
滿地碎片
男孩在這段時間遍尋不著的熟悉身影，終於在這個時候出現
「彼德，彼德！」
朵拉蹲在男孩身旁，急切地叫喚著對方。她的一頭秀髮有些凌亂，原本潔白的臉蛋此時沾
滿了淤泥塵土，還有一點血跡殘留，身上的衣物也有些狼狽，到處充斥割痕與破洞，幾乎
沒有完整之處
「彼德，我總算找到你了！你還好嗎？」
「……」
即使心愛的白女巫已經回來，彼德依然無法從喪失神智的狀態恢復過來，只是傻傻地呆望
對方，兩眼無神，嘴角掛著口水，還發出一絲絲怪異的笑聲
「彼德，振作一點……噢，我的天啊！」
當朵拉抬起頭來，看到不遠處的尤金與莉莉時，臉色倏地慘白，渾身打了個冷顫，心裡湧
上惡寒。她終於知道彼德會變成這樣的原因
儘管一路上看到各種殺戮的可怕場景，但親眼目睹親人或摯友遭遇相同的命運，那是截然
不同的感受
朵拉將雙手輕捧在彼德臉頰兩側，閉眼凝神。不久，掌心發出微弱卻又耀眼的白光，一股
溫暖炙熱的感覺流入彼德的腦袋，讓他頓時全身放鬆了下來，長時間繃緊的神經獲得了片
刻舒緩的機會
他的眼神漸漸聚焦，與朵拉熱切又擔憂的視線對上
「……朵拉？」
他認出了白女巫的身分，一頭栽進對方的懷裡，肩膀顫抖地哭泣不已
朵拉緊緊抱住男孩，親吻著他的臉，同時柔聲出言安慰
「沒事的，我在這裡……我可憐的彼德。」
周圍的地面忽然一劇震、天花板出現裂痕、辦公室窗戶破碎，各處又竄出了大量的黑色尖
刺與腐爛銳爪，像是發現獵物而張開血盆大口的掠奪者一樣，往兩人的方向猛烈襲擊而來
朵拉堅毅的雙眼，瞬間亮起熾熱白光，長髮飄逸於空中，白色薄膜的守護力量大範圍擴張
，籠罩在整條長廊之內，不論是黑色尖刺還是腐朽惡爪，一接觸到這道白光，都立刻粉碎
化為無形
「這一次，換我來保護你了。」
白女巫的嗓音輕緩、平穩，卻又蘊含著深沉的威嚴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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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死神小姐蘇菲亞曾出現的章節→(0)上、(0)下、(2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