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蒼煎好藥回來發現白靈不見了，頓時感到十分驚慌，立刻放著藥碗到外面四處尋找
。才喊沒幾聲，就見到白靈出現在自己身旁，神情看來似乎有些不悅。
「大仙你去哪了？」他小心翼翼的問。
「回去給你爹娘喝藥吧。」白靈沒有回應他的問題，拉起靖蒼的手回家。
「大仙心情不好嗎？」靖蒼看著那張比自己高的側臉，心裡有些膽怯。
「沒有。」
「那為什麼大仙不笑？」
白靈怪異的看他一眼，「沒事幹嘛笑？」說著，已經走回屋內，他端起藥碗扶起躺在
最外側的男人，粗手粗腳的將碗塞到已經昏迷的人嘴裡。
「沒事也可以笑啊，大仙的臉這麼好看，笑起來必定更好看。」靖蒼在旁邊端著另一
碗藥，等著白靈灌完這碗後可以立刻接手。
聽到這話白靈的手一抖，差點沒把藥灑出來，「說了大爺這叫帥！」好在還是穩住將
一碗灌完，又接過靖蒼遞來的那碗。
靖蒼張大眼睛看母親一點點喝下那漆黑的藥汁，似乎沒有想理會白靈的辯解，「大仙
，他們什麼時候會好呢？藥都喝了三天了……」
白靈將空碗往靖蒼手裡塞，「時間到自然就好了，別問這麼多，煩人。」
靖蒼喔了一聲，將藥碗拿出去外頭，打了一桶水來洗。
這時候遠遠地那條小路上傳來一陣人們交談的吵雜聲，待人群靠近後，領頭的村長不
等靖蒼發問，逕自就走到屋內，一看見白靈就跪了下來。
「大夫，救救我們的命啊！」
白靈坐在那張椅子上看著他，沒什麼反應，像是早就知道一般。
大叔磕了一個頭後繼續說：「前村也開始有人生病啦！你看我這手……」他將袖子挽
起，那上面赫然長著一個雞蛋大小的腫塊，開始只有一個微小的凹點，一點點往外滲著濃
水。
白靈知道後來那個小瘡將會擴大，直到跟靖蒼父母一樣的大小，會長出像人的眼鼻與
口。
他微微垂下眼，不太願意再去看那個瘡，一面喊著靖蒼，「小鬼，把你家的藥材分這
些人一點。」
靖蒼站在人群的外圍，有些發傻，直到聽見白靈喊自己，他到放著藥的櫃子中翻了會
兒才說：「大仙，藥材不夠了，分不了這麼多人。不如我們在去一趟城裡抓藥吧？」
其他站在旁地的幾個村民一聽到藥不夠了，紛紛彎著腰拜託著，「大夫救救我們！」
白靈受不了這麼多人一起說話的吵雜，登時就有些火氣，「別吵，通通回家等著，之
後給你們送去。」
以村長大叔為首的人群聽見他這麼說，又一窩蜂著說著：「謝謝，謝謝大夫！」
白靈皺著眉頭頻頻往門口擺手，一副行了，都快滾吧的樣子。靖蒼也看出來白靈的不
悅，拉著跪在地上的村長，將人群都往門口送，還不忘保證道：「放心我們很快就把藥帶
回來了。」
一群人收到保證後散去，只有村長走到半路卻折回來，對靖蒼說：「你們都出去抓藥
，你的父母該怎麼辦？這樣，我留下來照顧他們。」
靖蒼心想也有道理，便答應了村長。但白靈可不這麼想，他原本打算將人全都趕走後
隨便變個藥材給他們，這下卻變成他真的要跟靖蒼去鎮裡拿藥了。
靖蒼拿起竹籃，又帶了一些銅錢，朝著白靈微笑，「大仙我們走吧！」
白靈看著那個笑容，又看著已經進到屋裡站在自己旁邊的村長，也朝著自己笑，登時
感覺到一種頭疼感。
那是一種淡淡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
墨淵循著光鳥來到一處偏僻的池塘邊，那地方荒草蔓煙，蘆葦叢生，池塘邊還有幾株
長的歪歪曲曲的老樹，延伸的根像是手爪一般緊緊抓住地面。
光鳥停在其中一棵樹上後落下一片尾羽，傾刻便消失了。
墨淵環顧四周，朝著空中大喊：「皋蘭，請出來一見！」
話音剛落，無人的池塘傳出女子的笑聲，接著從那棵老樹的樹幹中走出一個鮮豔的人
影。
「找我？」皋蘭勾著好看的紅唇，眉眼間的紅色似乎比上回更加艷麗。
「請隨我再回去一次降雨的村莊。」
皋蘭睜著死寂的眼睛盯著他看，「為何呢？」
「村民長出了人面疽，那都是妳凝聚的怨氣所致，希望妳能隨我回去將怨氣驅走。」
皋蘭眨著眼睛，將臉湊近墨淵，像是聽不懂他所說的話，「降雨時我便說了，精怪是
不能救人的。」
墨淵有些困擾的將兩人距離拉開，「但是妳明明可以辦到這件事情，為何不做？」
皋蘭見他退了一步，身子一輕便飛到那棵老樹的枝幹上坐了下去，「那又如何？讓人
面疽消失，又能做什麼呢？你的眼睛不是可以看見人的陽壽嗎？」她說著，表情又變的十
分困惑，「既然看得見，為何又來找我呢？」
墨淵沒有回答問題，逕自又說，「總之，跟我走一回村子，將怨氣驅散。」
「驅離怨氣，我有什麼好處，當初降雨的故事，我都還沒聽完呢！」
「妳肯來這趟，我帶妳到處聽故事，保證聽到妳不想聽為止！」墨淵再次拍著自己的
胸前保證。
可皋蘭看著他，還是沒有從樹上下來的意思，「真不了解你們，狐妖是這樣，蛇妖也
是這樣，都愛做些捨本逐末的事情。」
墨淵聽到這幾個字心裡就有些不舒服了，想著：捨本逐末又與卿何干？但終究不好說
出來，只勉強擠出：「妳隨我走一趟，也不費什麼力氣，妳在人間也好幾百年了，怎麼倒
是一點人情事故都沒學到，沒聽說樂善好施嗎？」
皋蘭微笑著看看他不答。
墨淵想這不行，又說：「妳也害了不少人，就不做一樁善事嗎？」
「害人？我何曾害過人？」
他正欲開口，卻忽然不知哪冒出來的聲音喊，「皋蘭，隨他去一趟吧。」
兩人同時轉頭看向聲音來源，才發現白靈的師傅站在那，不知道已聽了多久。
皋蘭有點稀奇的看著他，「連你都來了？」
「前輩。」墨淵同樣顯得有些吃驚。
他對兩人的吃驚視而不見，「皋蘭，往東三百里有個孕婦將要臨盆，你隨墨淵走一趟
後再去，還來得及聽個好故事。」
皋蘭輕笑了一聲，「今日便給你個方便吧！」說著，從樹上跳了下來，不知什麼時候
手裡多了一把大紅色的紙傘，朝墨淵說：「走吧。」
這讓墨淵大開了眼界，薑果然是老的辣，他在那邊跟她說破了嘴還請不動人，果然千
年狐妖就是不一樣，開口就直搗黃龍，連口水都省了。
皋蘭撐著傘走過男子身邊時不忘小聲說道：「你不是不管人間的事嗎？怎麼又到這來
。」
「白玉有靈，妳的怨氣聚而不散，怕要生變。」
皋蘭不以為然的偏頭，「白玉引靈，妳怕怨氣引來鬼魂佔去那座雕像，把它搬走不就
好了，何必大費周章來找我。」說著，又笑起來，「你倒是很疼徒弟嘛！」
男子不答，她只好悻悻然地喊了一聲。
「墨淵，走吧！」
墨淵隨著皋蘭而去，臨走前又望了他一眼，只聽見男子說：「替我照顧好白靈。」
兩人的身影漸遠，直到已經看不見男人。皋蘭一面走著，一面問，「你是如何得知我
的下落？」
墨淵聳聳肩，「我的眼睛除了可以看見陽壽，也看得見因果。那日看見妳，我便知道
妳不是一般藉由修行幻化的妖。」
「不是妖，那我是什麼呢？」皋蘭仍笑著。
「說妳是妖也不為過，妳的本體是一株蘭花，但妳化妖卻是因為人的執念，這份執念
使妳的內丹滿是怨氣。」
皋蘭轉過來看他，眼神裡滿是讚嘆，「這對眼睛真是寶貝，還能看出這麼多東西，比
得上有數千年道行的妖精。」
兩人繼續走了幾步，皋蘭又說：「人間有百種執念，執念太過而生怨，可救人，卻也
害人，那都不是我能控制的。」
墨淵心裡記掛著別件事情，便問：「為何要用走的？」
皋蘭看了他一眼，笑著說：「因為你的答案還沒說完。」
他愣了一下，隨即想起方才兩人所說的話，接續著說：「那日妳引雲聚雨，自己都沒
發現引來的東西中挾著一個女子的魂魄嗎？那魂魄的意念很清晰的傳入我腦中。」
「那她與你說了什麼？」
「六通鎮，何府。」
皋蘭嗯了一聲，點頭道：「那是她的住處，所以你便找到了我遺留的蘭花。」
「妳的蘭花在一個大夫手裡，但好在也不太難找。」
「那大夫正是女子的生父，或許他們終歸可以相認。」皋蘭的看著遠方，像是又想起
那女子的容貌，與那些故事。
墨淵乍聽有些驚訝，但仔細一想卻又覺得十分通情理。若不是父女，如何會將蘭花保
留在身邊，又因為此事從此不再行醫，想來是懸壺半生卻救不了至親，大痛大悲所致。
「閒話既然說完，便快些走吧！」墨淵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