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光點跑至面前停下，馮初才瞧清原來是隻街頭常見，白底黑斑的
乳牛貓。乳牛貓的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雨雖大，但是貓
身上的光圈像是一件貼身屏蔽的防水衣，徹底隔絕了大雨。
乳牛貓在馮初面前停下腳步，在馮初目瞪口呆的瞪視下，牠悠然自
得地坐下，抬起前腳，忙著舔毛梳理，絲毫不將馮初的盯視放在眼裡。
馮初瞪大眼盯著貓直瞧，想瞧出些異狀，但是除了周身泛著金光，以
貓而言又稍嫌胖了點外，乳牛貓看起來毫無奇異之處。
馮初滿腹疑問，等了等，又不見阿爾有任何舉止，終於還是忍不住
問道：「你用那麼高端的技術……叫了胖隻貓來打聽消息？」
阿爾忍著笑在一旁覷著馮初的反應半晌，終於滿足了玩興，卻也不
回答馮初，只是再次伸出手。只見貓背上緩緩升起一個小小的光球，
而後突然一躍而起，落在阿爾平舉的手掌上。
「仙草蜜拜見大人！」
馮初瞪大眼，看著正站在阿爾的手掌心，抬手向阿爾行禮，目測約
僅比拇指略高些的人影，驚呼：「仙草蜜也能成精？」
小小的人影驀地一轉，仰起頭面向馮初。馮初這才瞧清正站在阿爾
掌心的人，是個看起來年約十六歲，蓄著俐落的栗子色短髮，耳邊掛
著藍芽耳機，穿著新竹名校制服的少女。
自稱為仙草蜜的少女雖然身形極為嬌小，卻聲量不小，朗聲道：「
小女子人稱土地公是也！」
竟然是土地神！
阿爾不是海妖嗎？為什麼土地神會應阿爾的召喚現身，而且態度竟
然很是恭敬的樣子？
雖然不是不曾在《西遊記》之類的神魔小說裡，讀過土地神聽憑大
妖怪使喚的故事，但是都沒有親眼目睹時感受到的衝擊力。
馮初驚訝得圓瞠雙目，雖然好奇不已，直想問個清楚，卻又怕冒然
問了失禮，一時反而找不回聲音說話。
阿爾雖然有些孩子氣，卻並非不知輕重的稚童，一刻也不多耽擱，
已在眨眼間收斂玩心，回到正題，「我在迎曦門前追趕一個看起來不
到十歲，戴著瓜皮帽，穿著藍色短褂，黑色功夫鞋的孩子到這裡。那
個孩子能躲得過我的緝捕，且靠近水鍊也沒有立刻被凍住，應該死去
已超過百年。妳知道他的來歷嗎？」
仙草蜜搖了搖頭，「我們群組上東門、中正、成功、竹蓮等幾個里
的土地管理使都在討論這件事。他是這兩天突然出現在新竹的，因為
他跑得太快，很多管理使成仙的時間不長，道行尚淺，追不上，也不
知道他究竟怎麼來的，只知道他老是在各個地方跑來跑去。管理使在
後面追時，他跑得特別起勁，若是發現追趕的管理使想放棄了，竟停
下腳步回頭看，簡直像是在和大家玩捉迷藏似的！」
阿爾蹙眉思忖了片刻，圓大的雙眼驀地閃過一抹慧黠的光芒，卻不
多說，只是又問：「他身邊跟著個叫做猴寶的生魂，妳知道那孩子的
身份嗎？」
仙草蜜用力點了點頭，「那個孩子昨天傍晚，因為不明原因突然昏
厥，進了醫院。」
馮初驚呼：「所以猴寶是第五個受害者！」
「第五個？」仙草蜜偏過頭看向馮初，「你是說新竹最近上了新聞
的孩童命案嗎？」
「對！」
仙草蜜伸出手指掐算，「金山里一個，明湖里兩個，光明里一個，
振興里一個，前溪里一個……已經有六個了，猴寶應該是第七個啊！」
阿爾聽得面色凝重，馮初忍不住叫道：「天啊！」
「這些事昨非哥哥都知道吧？」阿爾問道。
「大人都知道，所以這幾天日夜不分的忙著調查。」仙草蜜一臉悵
然，「我們大家都想幫忙蒐集點可以用的消息，可是最近大家地方上
的地縛靈都突然消失了，遊魂也跑光了，少了很多消息來源，所以毫
無進展。」
馮初驚訝的問道：「地縛靈都消失了？他們不是不會離開的嗎？」
「所以我們大家都揣測，大概是遭遇不測了。」仙草蜜停頓了下，
再次開口的聲音，明顯帶著哽咽，「我的領域內有個小姑娘，雖然是
受不了課業壓力跳樓自殺而死，但是一直是安安靜靜的待在大樓邊角，
沒有為害任何人。每次見到我，總是乖巧的叫我聲姐姐。一想到她可
能魂飛魄散了，我就……」
已悄然轉小的雨，雨聲淅瀝瀝在耳邊輕響，揉著少女壓抑的哭泣聲，
斷斷續續，令人聽了份外的揪心。
馮初本是易感的人，見著如此情景，不由得酸燙了眼眶。
少女低頭掩面嗚咽了片刻，才抬手擦去滿臉的眼淚，仰頭朝阿爾喊
道：「請大人一定要幫這些莫名消散的冤魂討回公道啊！」
阿爾神情凝重的點了點頭。
少女又擦了擦眼淚，朝阿爾揖身一拜，才跳回仍仰著頭注視著阿爾，
直挺挺的坐著等候的貓背上。
目送貓載著少女，輕巧地躍入夜色之中。馮初懊惱的直嘆氣，「我
剛才真是太莽撞了，要是我沒有攔阻你，現在應該已經抓到那個孩子
了！」
阿爾拍了拍馮初的肩頭，安慰道：「馮大哥別在意，雖然沒有抓到
那個孩子，但是我還是知道了些有用的消息。」
「喔？」
「連土地神都不知道他怎麼來的，那麼他死去的時間一定更久了，
少說應該也有兩百年，才能讓土地神毫無察覺的進入祂們的管理領域。
而且他是這兩天才出現在新竹街頭，但是這些命案是陸續發生，已有
超過四天了，可以確定那些死去的孩子都不是他所害。」
阿爾的解釋，並沒有徹底打消馮初的疑雲，馮初反而總覺得似乎有
更深的問題，就藏在釐不清的線索層層纏繞成團所遮蔽的核心。「那
他為什麼要帶著猴寶的生魂遊蕩？」
阿爾搖了搖頭，「我一時也想不明白。」
馮初還是一臉擔心，方才一直臉色凝重的阿爾，卻反而神情輕鬆的
笑嘻嘻說：「那孩子當了兩百年以上的鬼，即使不懂如何修行，也還
是會有點靈力。猴寶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放心吧！」
「那麼……」
「時間已經太晚了，而且馮大哥也淋得一身濕，再不回飯店換下衣
服，一定會生病。我先陪你回飯店，我也該回海裡了。」
馮初雖然少了點心眼，卻並不是腦袋不靈光。
從阿爾乍然改變的臉色，與急著打發他回飯店的態度，心知阿爾必
定是另有盤算，恐怕只是不想拖他去淌渾水，才不願意說罷了。
馮初不死心的還想再追問，「可是……」
已打定主意不再多說的阿爾卻不給馮初再多問的機會，一把推著馮
初轉過身，雙手抵著馮初的背，直接身體力行的推著馮初往飯店的方
向而走。
「馮大哥明天還要陪阿姨去醫院，快回飯店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