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是受不了了。
距離我搬進租屋處也才大概三個月左右，這三個月也沒見過下幾次雨，天花
板卻時不時的在漏水，雖然租屋的價格的確是相當低，但會漏水的房間誰想要呢？
可是合約已經簽了，如果要臨時退租的話，必須把當初約好的一年剩下的房租繳清
。我只是個領22k的苦命上班族，當然是繳不出這些錢，所以我只好咬牙住下去了。
但這幾天我發現越來越奇怪了，漏水的天花板開始浮現了一個人臉的輪廓，要
說我是想多也好，還是恐怖小說看太多也好，但我每次早上睜開眼，或是晚上要睡
覺前，總是覺得怪怪的，就像是他盯著我一整個晚上一樣，實在是不大舒服。
於是我打電話給房東說這件事情，心裡想著，說不定可以因此退租而不用付違約金。
與房東在電話裡討論了很久依舊沒有結論，他一直在電話中說我想太多了，肯
定是被害妄想症，但我一直堅持著肯定是人臉，你的房間是鬼屋等等的，然後不斷的
說我要直接退租，房東氣不過，喊著「我現在過去看！」之後就掛上電話了。
因為房東撂下狠話，反而讓我坐立不安，剛剛的虛張聲勢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為我
不用看著他的臉，所以我想到什麼就罵什麼，但沒想到房東居然要直接過來，讓從小
到大沒有直接正面跟人吵架的我，如臨大敵。
我看著天花板上的人臉，確定了一下我不是被害妄想症。
沒過多久，「叩叩叩！」房東來了！
「你說哪裡有人臉啊？」房東氣沖沖的進門說。
我指了指在我床正上方的位置。
「哇操，這是啥？」房東肯定是被這栩栩如生的人臉給嚇到。
「我說的人臉啊！」看到他的反應，似乎是一劑強心針，我提高了聲音說。
只聽到房東小小聲的咒罵著一些難聽的髒話，然後突然對著我說，「什麼人臉，
我看這就只是水漬痕而已，沒事，我明天找人幫你漆個油漆就好。」
說完之後他就準備離開，走之前，他又回頭看了一下天花板的人臉，然後又碎
嘴了一句髒話就走了。
我本來還想提退租的事情，但既然房東都說要用油漆了，我也就沒說什麼。
因為明天就會有油漆師傅過來，所以當天晚上，我把值錢的東西收起來，然後
凌亂的房間大致整理一下，再看了一眼天花板的人臉，不看還好，一看之後才發現，
在原本的人臉上，又浮現了一個比較小的臉，似乎是小孩的。要不是我即時忍住，不
然我早就放聲尖叫了。
我癱軟的坐在床上，無力的搖了搖頭，決定出門去，離開這個恐怖的房間。
稍晚，我喝了兩瓶啤酒，帶著幾分的醉意回到房間，燈我也不想開了，就這樣鑽
進被窩裡，盡量不去想天花板上的兩個人臉。
在半夢半醒之間，我似乎聽到天花板上的人臉，發出了「啊～」「痾～」「喔～」
的聲音，但我假裝是我幻聽，用力的摀住耳朵，就這麼糊裡糊塗的睡著了。
隔天早上，我下意識的不睜開眼睛，因為我感覺到了上方的視線，我側著臉，利
用眼角的餘光瞄了一下天花板，不看還好，看了之後，我破音的尖叫著。
沒想到才一個晚上，天花板密密麻麻的都是人臉，我粗估大概不只二十個，至於
確切的數字，我根本沒膽子再看第二次。
但因為要油漆的關係，我只能在房間裡等著房東跟油漆師傅過來。
下午兩點十二分，人終於來了。
師傅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人臉，也是髒話連發，他面有難色的看向房東，房東點
了點頭，「加一千給你。」師傅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捲起袖子，準備工作。
其實我看房東也是一臉鐵青，一付心不在焉的樣子。也許他知道些什麼？畢竟
他是房東，肯定有些事情是我這個剛住三個月房客不知道的。
正當我心裡千頭萬緒的時候，師傅叫了我一聲，叫我跟他一起把床移開位置，
以防他漆油漆的時候會滴到我的床，我轉頭尋找房東，但房東卻早已經不在我的房間，
我想他應該溜了吧。
我就這樣坐在椅子上，看著師傅爬上爬下的。
師傅正在用像是刨刀的東西刮下原本在天花板上的油漆片，我看原本的人臉已
經被刮的不像臉之後，我才放下心，看著師傅俐落的刮下一片一片的油漆。
今年的冬天特別熱，所以照往年來說，現在這個時候都是要穿羽絨衣的，但師傅
穿的一身吊嘎，還做的一把一把汗的，他爬下梯子，喝了一大口水，然後對著我說，
「媽的，為什麼油漆塗的這麼厚啊，刮了一層還有一層，到底是怎樣？」 我也只能抓
抓頭，跟師傅說辛苦了。
花了一些時間，師傅終於把原本的油漆刮的差不多了，他爬下了梯子，開始在調配
著油漆，似乎是在確定濃稠度是否洽當。我問了師傅今天可以完工嗎，他點了點頭，跟
我說房東只叫他把床大小的這個區域漆好就好，所以快的話大概半個小時後就可以搞定
，比較麻煩的反而是清理地板這些油漆片，「可是不是麻煩在我，我只有負責漆油漆，
小兄弟，你懂吧？」他意有所指的對我說，表示清理地板的鳥事是我來做。
他說完後，便開始漆起他的油漆了。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地上的油漆碎片，油然的興起不爽的心情，馬上拿起手機打給
了不知道人在哪裡的房東。
「房東嗎？」電話被接了起來。
「怎麼了？」
「你要派人來幫我掃地喔，師傅說這不是他的工作。」
「你難道不能自己掃嗎？」我聽到話筒裡，房東嘖的一聲。
「天花板上的人臉又不是我自己弄出來的，所以地上的油漆也不是我該負責的吧？」
「媽的...你把手機拿給那個油漆工一下。」
於是，我便把手機遞了過去，跟師傅說房東找他。他點了點頭，示意他的手現在都
是油漆沒辦法拿手機，要我幫他拿著手機貼在他耳朵上。
他們之間的對話相當簡短，大概內容就是在討價還價，師傅從喊價到一千，後面被
砍到五百成交，「他的個性感覺跟我很像。」我在心裡這樣想。
電話掛斷之後，師傅問我有沒有掃把之類的東西，我搖了搖頭，跟他說我沒有在掃
地的，他翻了一下快速的白眼，然後用手背擦了擦額頭流下來的汗，叫我去跟房東借。我
又搖了搖頭，跟他說我不知道房東住哪裡，平常跟他約見面的地方都是這裡，所以我不
知道他從哪裡來的。他這次白眼就翻得比較久，然後放大聲音說，「媽的，房東就住樓上
啊，你最好快點去跟他借掃把跟拖把，我快弄好了。」說完，他就繼續漆油漆了。
莫名其妙被罵的我，再撥了一下剛剛打的電話，然後跟房東說我要跟他借掃地跟拖
地的用具，他嗯了一聲，電話就被掛斷了。
一層樓的高度，所以我選擇走樓梯就好。不一會兒的時間，我就到了房東家門的門
口，正當我在想油漆師傅會不會在唬爛我的時候，鐵門就被打開了。
「你不會按門鈴嗎？」聽房東的口氣，看來他的心情不大好，我也是，我相信師傅
也是。
「剛到。」但我是不會這麼容易把情緒擺在臉上的人，所以我笑了笑。
「進來拿吧。」房東把門推開，逕自的走進去。
我剛剛在爬樓梯的時候，有大概在猜想他的房子是怎樣的模樣，因為看他的穿著，
他應該不是那種超級有錢人，因為他穿得很樸素，可以租別人房子，肯定是因為爸媽
留下來的，不然我看他的感覺，根本就不像是個包租公。但走進他房子後，才發現
跟我猜想的完全相反，充滿著各種誇張的擺飾，還有鹿頭帶角的釘在牆上，更不用說一
進門的一大片老虎皮地毯，燈也是巨大的水晶吊燈，還有很多看起來就很貴的花瓶，總
之，三個字可以表達我對他的想法，"有錢人"。
「小心點阿，不要亂碰，你賠不起的。」他邊走邊嘲諷的回頭說。
我跟著房東走著，他的這層樓是左右兩戶打通的，所以比我的房間大了一倍左右，
但我還是大概可以知道現在大概是對應到我房間的哪個位置，因為我在想，如果我床的
天花板有人臉的出現，照理說我正上方的房東的地板上，也許是甚麼洗手檯或是有水的
設施，不然怎麼會有像人臉的痕跡在我天花板上。
於是我不著痕跡的看向對應我床方向的位置，奇怪的是，那個地方用一塊髒髒的布
蓋著。我皺著眉頭，想著你房子這麼富麗堂皇，但是那個地方卻用一條破布蓋著，我皺
起眉頭，直覺案情有點不單純。 正當我想默默的往那個方向走過去的時候，房東快速
的拿給我掃把跟拖把，非常明顯的用他的身子擋住我的視線，然後催促著我快滾。
碰了一鼻子灰的我，也只好拿著掃具走下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此時油漆師傅正在梯子上緊張的的看著天花板。他見我回來，表情恢復正常，爬下
梯子後，驚魂未定的喝了一大口水。他指了指天花板，問我說這樣可不可以。
我瞄了一眼，點了點頭。天花板終於回到乾淨的純白色了。
後來，師傅隨意的掃一掃就交差了事了，連拖把也沒用到。離開前，他看了天花板
一眼，又看了我一眼，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問他怎麼了，是不是想說甚麼，他抓了
抓頭，跟我說這天花板似乎有點邪門，剛剛在我去樓上拿掃具的時候，他漆著油漆，卻
聽見天花板發出了咿咿呀呀的聲音，他本來以為是樓上的房東房子水流動的聲音，所以
不以為意，但後來還是持續聽到聲音，他仔細聽才聽出天花板發出了「死啊...」的聲音
，而且不是只有一個人，是同時間很多個人說話。
「小兄弟你多保重啊。」他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話之後就走了。
當天晚上，我呆坐在床邊，雖然已經很想睡了，但我可不想關上燈，畢竟下午油漆
師傅說的天花板聲音，其實我也不是沒聽過，但我跟他原本想的一樣，以為是水管或是
樓上的人蹦蹦跳跳的聲響，但經過今天他這麼一說之後，仔細想想還真的像是人的聲音，
而且樓上住著房東，我對於那塊髒髒的毯子下面有什麼東西，實在是太好奇了。這樣想
著想著，思緒好像朝向了一個很可怕的方向。
看著還擺在門口旁的掃具，下定決定明天還房東的時候，要把那個地毯下的東西確
認清楚，希望可以把自己的胡思亂想給結束。
看了一下天花板，現在依舊是乾淨的純白色，我去廁所洗了把臉，不管三七二十
一的鑽進被窩，我決定就把燈開一整夜。
當天晚上我做了惡夢，夢到天花板上聚集了好多顆頭，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小孩
，全部的人頭都盯著我，七嘴八舌地說要怎麼把我吃掉，在夢中的我就這樣臉朝上的
躺在床上，雙手雙腳都被綁住，脖子也被不知道哪裡來的繩子固定住，我想要閉上眼
睛但卻又閉不上，基本上就是任人宰割的情形。
人頭們的聲音漸漸安靜了下來，似乎達成了共識。一同發出了嘿嘿的聲音，雙眼發
直的看著我，就像是我是個美味的食物。然後他們的頭靠著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在
夢中的我因為恐懼而放聲大叫了出來。「啊！！！」在現實的我也跟著叫了出來。
額頭上流著斗大的汗珠，我的視線有意識地避開天花板，順手拿了放在右手邊的手
機，看了時間，已經七點二十了，該起床了，畢竟九點還要上班呢，爬起床，撥了撥頭
髮，走去洗手間，我睡眼惺忪的刷著牙。
整理完自己後，我拿著公事包，連看都不看一眼天花板，就這麼離開房間了。
就在我門要關上的時候，突然想到掃具還沒有還房東，不知道他在不在，今天因
為害怕待在房間的原因，所以出門的時間早了，既然如此，倒不如去樓上碰個運氣，把
借的東西還一還。
拿著掃具走上樓梯，心裡想著房東家這麼有錢，他應該是不用去上班吧。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眼前的景象有些古怪，因為房東家的大門是敞開的，依照他
昨天的反應，除非有開門的需要，不然他應該是不會開著門才對啊，尤其裡面又放著這
麼多看起來很貴的東西。
我對著門內喊著房東十幾次，但是他完全沒有回應我，只有無限的沈默。
「詭異。」我心裡想。
怯生生的說了一句「我進來囉。」，我就走進了富麗堂皇的房東家，我把掃把拿在
手上，以防房東看到我闖空門，然後不分青紅皂白的告我私闖民宅之類的，所以我拿著
掃把當作我只是進來還掃具的證據。
房裡的景象都我昨天看到的都一樣，差只差在房東不在房子裡而已。
我壯起膽子的走向那塊破布的方向，並且隨時警戒的確定房東沒有突然從躲起來的
角落跳出來抓我。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了破布旁，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總覺得它的周圍圍繞著不妙的
空氣，但我總有一種如果我今天不打開這塊布的話，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知道真相，也
許我永遠都會懼怕著看天花板的牆壁。
閉著眼睛，右手抓住了破布的一角，用力的掀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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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警察問我到底看到了什麼，我對他說我很難去形容我當初看到破布下的景
象，畢竟很多人窮極一生可能都不會看過我所看過的光景，畢竟到底有多少人在坑洞裡
一次看過幾十個頭顱，有的已經腐爛到有著蟲穿過眼窩的位置爬著，有的則是露出剩
下白骨，頭皮的部分還帶著幾條髮絲。我跟警察說我找到房東在哪了，房東也在坑洞裡
，眼睛無神的看著我，眼球上還停著兩隻蒼蠅。警察啞然失笑的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根據我的說法，破布下面有著一塊單人床大小的坑洞，裡面塞滿了頭顱，聽起來
像是連環殺人犯的特殊癖好，但他們拿著房間的照片說，地板就這麼大，而且整個房間
也沒擺什麼東西，怎麼可能會有我說的大坑洞，他們嘴巴上沒說，但他們的態度就是認
為我是胡亂報案。但房東失蹤這件事情，他們也特別說到，如果經過幾天還是找不到他
的話，會把他登錄在失蹤人口名單之內。
「那就這樣囉。」警察正準備關上門，一腳已經踏出門外。
我鬆了一口氣。
「對了，你房間的裝潢看起來像是個有錢人，幹嘛跟人家租房子啊？」警察像是想
到什麼一樣，又把門打開一點。
「我喜歡無拘無束的感覺。」
「根據我的推理，你的房東也許遇到壞人，你自己要小心一點」警察又把門推得更開。
「怎麼說？」我壓抑住自己的緊張。
「你剛剛也有聞到吧，房東房間裡面滿滿的油漆味，一個要離開房子的人，是不可
能還會請人幫忙漆油漆的。所以，根據推測，很有可能是強迫失蹤，也就是所謂的被
擄，那個壞人，可能還會再來，你自己出入門口要小心一點，畢竟，房東就住在你的
樓下。」
最後，警察終於離開了，我放下心中的大石，癱坐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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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東先生，所以房租加上水電只要五千？沒有再額外收費用嗎？」
「對。」我笑著說。「但你的天花板可能會漏水，會有痕跡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