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德斜躺在 Dr.賦格的沙發上，閉目苦思這條線索的發展。賦格則坐在書桌後抽著
煙斗，煙霧中似笑非笑地看著白德。
此時，書房內寂靜無聲，只剩古董落地鐘，鐘擺沈重的來回擺盪。
白德站起身說道：「好吧！既然你不方便提供就診病歷，但你若想到跟亞當有關的
任何事，還是請你跟我聯絡，這是我的名片。」
白德正準備離開時，突然 Dr.賦格開口說道：「等一等，我們的心理治療不是現在
才要開始嗎？」
「治療？治療什麼？」
「治療你的問題啊！」
「 Dr.賦格，我想你可能搞錯了。我是來辦案，並不是來接受什麼心理治療，而且
也沒有這個必要！」
「是嗎？我這邊有一通凌晨3點和亞當的通話錄音，也許對案情的偵辦會有幫助。」
「凌晨 3點？那不就是亞當的推測死亡時間！他不是說已經很久沒有亞當消息，那
又怎麼會有通話錄音？」白德在心頭推敲諸多疑點，但想到是昨晚案發前亞當和賦
格的最後通話記錄，這對案情的偵辦必有相當大的幫助。
Dr.賦格按下桌邊電話的按鈕，此時螢幕顯示「11月1日，ＡＭ 3：13」嗶的一聲之
後，先是賦格蒼老的聲音：「亞當嗎？亞當………」亞當看來似乎沒有回應，白德
當下推測，電話有接通卻無人應答，難道是兇手接的電話？在一陣撲朔迷離的靜默
後，忽然一個男人的聲音開口說道：「神父，安德烈神父！我是白德，煤礦山上的
白德…..」接著又是一聲巨響，像手機掉到地上所發出的震盪，然後又回到詭異的
靜默…….
此時白德突然像洩了氣的皮球，整個人癱坐在躺椅上。他以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支
撐著自己。嘴裡呢喃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那不是我，那不是我，我昨夜
完全沒有印象！」
「剛剛的錄音，確實是我的聲音，可是為什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昨夜凌晨 3點13
分，天啊！這段記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白德原本已失眠多日即將瀕臨崩潰的腦
袋，如今又被這些紛亂的訊息給啃蝕撕裂。
「好了，白德警官。接下來請你告訴我，昨夜凌晨 3點13分的時候，當時你人在哪
裡？亞當怎麼了？你們又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打給亞當的電話，卻是由你來接？
安德烈神父又是誰？」一下子，角色像是對調了， Dr.賦格像是檢查官，安穩坐在
皮椅上，抽著菸斗冷靜質問眼前的嫌犯，白德。
「我真的不知道！不，應該是說我完全沒有印象。對於昨晚，我想不起昨晚發生了
什麼事？昨晚我有睡嗎？如果我沒睡那又發生了什麼事？」白德像驚慌的羔羊，對
著眼前的空白喃喃自語。
「衝擊性失憶症！」隔了許久，Dr.賦格抽著煙斗說道：「也許你見到了什麼驚恐
萬分的事，導致陷入失憶。人在驟然間遇到極度驚恐與巨大的刺激後，確實有可能
出現短暫的失憶現象。」
「衝擊性失憶症？不可能！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先別急著否認。簡單來說，我們人對於曾經發生過的記憶，就像是每一片拼圖
，如果少了其中的一塊，那他對於這一片四周左右的記憶也會一同消失，因為記憶
的聯結被破壞了。所以你想不起昨晚發生的任何事，也只是失憶現象所引發的連鎖
反應。」
「失憶症？如果照你的說法，昨夜凌晨 3點我遇到了驚恐莫名的事，並且在電話中
向神父求救。可是不知為何，之後我便陷入失憶當中，所以對昨晚的事一點記憶也
沒有？」
「嗯，依照合理的推理，確實有這個可能。」Dr.賦格似有深意地點點頭。
「那為什麼我要向神父求救呢？為什麼不是報警處理呢？是什麼樣的恐懼，能如此
驚恐以致失憶？」
「只怕這是一般人所難以理解的驚恐。你先別急著想，就像是突然叫醒夢遊的人，
所引發的心理衝擊。在你此刻清醒的當下，只怕突然想起，也只是讓你的心理難以
承受。」
「可是我很清楚，我過去並沒有這類症狀發生！」白德仍極力辯解。
「哎，人總是對未知感到恐懼，因恐懼而不願意去面對。有衝擊性失憶症的人，一
生之中絕對不可能只有單一個案的發生。白德警官，你有多認識你自己呢？你所認
識藉由記憶組成的你，也許只是缺了幾片拼圖所構成的模樣。」
「你的意思是說，在過去我就有衝擊性失憶症的症狀發生？」
「確實是有可能。人的大腦是非常精密的構造，失憶症有可能是你的大腦在面對突
然的驚恐時，對你開啟的一種自我保護。因為這樣的恐懼，就你心理來說太難以承
受了，所以大腦暫時將這段記憶切割、封鎖，以保護其他記憶像拼圖一樣，在原本
該在的位置上，不致發生錯亂。」
Dr.賦格這麼說的時候，白德突然想到他年幼時就精神錯亂的哥哥，有那麼一瞬間，
突然感到一陣恐懼襲上心頭。
「那種寧願失憶，也不願面對的恐懼，到底是什麼呢？」
「衝擊性失憶症的患者總有一些不願面對的特殊經歷。要治癒症狀，要做的就是面
對內心最深處的恐懼。而這樣的面對，是可以藉由催眠來達到的。我就曾經以催眠
的方式，讓一位成年的患者回到他八歲前溺水的記憶，並在催眠中徹底解除他的恐
懼，從而根治他對水的懼怕，與衝擊性失憶症的再發生。」此時古老的鐘擺依舊來
回擺盪，時針指到下午三點一刻。
「我過去內心的恐懼？跟我昨晚遺失的那段記憶有關嗎？失憶之中，我又做了什麼
？為什麼亞當的手機會讓我接到？為什麼我會透露自己的身份？」白德在心頭尋思
道。
像是看透了白德的心思，只聽賦格說道：「孩子，就像是我一開始所說的，我的存
在是為了解開你的謎底而來。我是心理醫生，我確信你目前的心理狀況出了問題。
如果你願意相信我，我想我可以藉由催眠，重現你昨晚這段失落的記憶。」
「哼！如果你只是想用催眠來治癒我，或者是說藉由催眠來鬆懈我的防備，那我可
以告訴你：沒用的！好吧，事到如今，我也無需再對你隱瞞，過去長久以來我確實
深受日以繼夜的失眠所苦。你說的催眠我也曾試過，甚至拜訪過一些自稱是名醫的
傢伙。事實上，無論多頂尖的心理醫生都無法催眠我，更遑論是讓我安穩入睡。每
當夜晚降臨時的那種巨大焦慮與憂鬱，豈是像你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庸醫所能了解的
？」白德握拳喊道。
此時，只見白髮蒼蒼的賦格，平靜地站在白德身旁，他雙手交疊拄著拐杖，巨大魁
梧的身影，彷彿是一位慈祥堅毅的老父親，站在渴望有人關心安慰的幼子旁。
「孩子，你必須相信我！並不是因為我是醫生，是因為我也曾經是病人。」白德難
以置信地看著賦格。
賦格繼續說道：「那種日復一日，夜夜被巨大焦慮與憂鬱侵吞的恐懼，五百年前對
我來說仍像昨夜一般。我可以感受到你那深鎖心底的顫抖與恐懼，正像月蝕般想將
你吞噬。我看見我所走過的孤獨永夜，即將降臨於你，你要相信我，並跟隨我，因
為我是暗夜牧羊人，只有我能帶領你走出，死亡的幽谷。」
此時白德難以言喻地感受到一股靈光籠罩，他兩眼無法克制地淚如泉湧，朦朧之間
，彷彿看見，兒時對他們兄弟倆最關懷備至的安德烈神父，竟出現在他面前。
白德淚流滿面，仰望著賦格說道：「請幫助我，治癒我，面對這段真相，走出幽谷
之中…..」
to be continued/ 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