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了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快兩年。
光陰看似荏苒，日常的煩躁事偶爾會意外觸動回憶的開關，當我不經意的想起，耳邊會自
動播放著蘇芮那首<親愛的小孩>
「小小的小孩 今天有沒有哭
是否朋友都已經離去
留下了帶不走的孤獨
漂亮的小孩 今天有沒有哭
是否弄髒了美麗的衣服
卻找不到別人傾訴」
這是個沒有飄點，卻有點驚悚獵奇的故事，
因為恰巧碰到，在我生命中留下強烈印象。
相信我，如果我喜歡菸味，我會立刻點一根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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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22歲，我去了一個未開發國家旅行，主要是為了登山，沿途風景很壯闊美麗，整個登
山過程到結束都很順利。
後來我和旅伴因為一些事情而中途分開走，打算最後一兩天再相聚一起結伴回國。
我從這國家的東部出發欲返回城市（去程是飛機），用搭公車的方式，聽司機說總共要十
幾個小時。
一路顛簸而行，坐車上都可感覺到土壤鬆動，行經過一個內陸地區時，因為前方路況不佳
怕釀災，所以整車敲定要在這裡過個一兩天再續行。
說說這地方，沒幾家燈火通明的小店，沒有人造的路面，遍地覆蓋著落石和雜草，陰鬱的
樹林包圍著多數的住家。
而看看這裡的人們，幾乎各個面黃肌瘦，小孩子們衣服補丁四處，嬉鬧追撞；大人們則是
感覺做每件事的態度都十分粗糙，例如我下車時注意到許多小孩腳底板沾滿了小碎石和血
漬，大人沒有塗抹藥膏，只是用布抹抹就算了。
外來遊客對當地人來說似乎很驚喜，一開始熱情的招呼我們去民宿放東西，而後大家準備
在一個地方共度晚餐。
本來心中是有點害怕的心情，我ㄧ個女生，整車人都不認識，有著來自各國的遊客，所幸
有一家的中國人看到我，便開心的跟我說起中文，放心了不少。
晚餐時氣氛很好，當地人會用簡單的英語和我們溝通，來自哪個國家阿？有沒有男友之類
的問題，其中不泛有幾個當地年輕女孩幫我們收收桌或添飯菜，我注意到她們感覺年紀都
很小，那時只想著那麼小就工作真的很辛苦。
結束後各自起身要回民宿時，旅客都仍酒酣耳熱，沿途也就邊走邊嘻笑，我有點疲倦，就
獨自一人慢慢的走在最後面，離前面的人有段距離。
經過一排樓房，有一間外門沒關，因為實在太突兀，所以走在最後面的我忍不住看了一眼
。
不看還好，看了傻住。
看到一排就比剛晚餐年紀稍大沒多少的女生，整齊的低頭跪在那裡，一個嘴裡念念有詞的
年長男子站在他們前面，牆壁上不知是什麼符號，配上昏黃的燈光真的是詭譎到不行。
可能是聽到腳步聲，那年長男子一回頭看到我便惡狠狠的瞪我，有兩三個女生發現動靜也
抬起頭看著我，發出一種淡淡的哀怨眼神。
我嚇住了，直到前面的旅客發現我落後他們太多，聽見他們大喊我的名字，於是趕緊裝作
沒看見快速逃離。
總之晚上我也沒睡好，隔天想說多睡一下，就沒跟著大家去吃早餐。
半睡半醒之間，我看見有人影竄動，想說太累了都有幻覺是吧，打算翻個身繼續睡，一轉
身，就看到一個穿紅洋裝的年輕女生兩眼發直盯著我看，瞬間嚇死坐起來，魂魄都飛了。
我想說該不會遇到鬼了吧，可是我是麻瓜，驚慌之餘，那女孩開口了，但她英文單字東湊
西湊的說出，而且表情一直很害怕。
後來先讓自己冷靜下來，聽聽她到底要幹嘛，我這時才發現，她好像也有跪在昨晚那排女
生裡面。
她說，我是不是坐公車要回城市，能不能偷偷帶上她，不然她會被抓走。
說什麼到城市她會找工作自食其力。
我心想她在講什麼東西，我要怎麼偷帶她這麼大一個人上公車啊。
當下其實是有點生氣，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因為睡意全消，就撇下她要去找吃早餐的大家
。（我應該是被嚇到想逃走）
到了那裡，很多人都吃完不知晃去哪了，我就坐下來自己吃，跟昨晚吃飯一樣，今早也有
年輕女生要主動幫換碗盤，我不好意思麻煩她們，說不用沒關係。然後我想起剛剛發生的
事，內心竟隱約內疚，就趁四處只有我跟她的時候，用英語問問怎麼有妳們的姊姊到我房
間講這些我聽不太懂的事。
她聽了臉色一沉，ㄧ付瞞不住的表情，把我拉到角落旁，也是用很簡單的英文單字拼拼湊
湊，講了很久，講出這輩子我以為都離我很遙遠、很駭人的事。
像她那樣端盤添飯的，大約都15歲。
那排跪著的女生大約都17、18歲。
那儀式是一種淨化，因為是處女之身，過了那ㄧ夜，她們要學習怎麼服侍男人。
然後被賣去很遠的地方，有些姿色不錯的，12～15就會被抓去。
那些壞人每年都來一兩次。
我們是他們這幾年間，為數少的經過遊客。
她還提到她的大姊也被抓走了。
這次我徹底的僵住，對比之前登山時看到的山明水秀，不明白怎麼到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內
陸地區，遇到的一切都變了。
憑我一人，我該怎麼做？當我把這件事跟同車的中國人說，他們叫我別管，說搞不好這是
一種文化。
這時司機提到天氣漸好，約下午就可以離開，返回城市，大家臉上都很雀躍，因為有些人
應該是到了城市後，就搭飛機回家。
我趕緊回之前民宿的地方繞繞，想找到那女孩，已經找不到了。
要上車了
我內心充滿著愧疚和不安，胃腸瘋狂翻攪著般的不舒服，想著找即使找到那女孩，也想不
到辦法幫她的無力感，讓我噁心想吐。
公車外殼有架設階梯通往車頂，人可以坐在上面（這國家多數公車皆如此，但這其實罔顧
人命，一個轉彎都很危險）
因為實在很不舒服，我又一直處在驚嚇的狀態，所以我決定坐車頂。
車子發動時，我看到她了，那個去房間找我求救的女孩子，她就站在附近，眼周噙著淚水
，車子正要緩緩駛離，我瞬間不知是不是發瘋，心一橫，我在車頂，把手伸了出去。
這下意識的動作，嚇壞了車頂其他旅客。
她抓到我的手了，腳嘗試要踩階梯，但她身後幾位男子看到，也抓住了她的身體。
我手沒鬆開，現在車速還不夠快，身後其他乘客，沒人來幫我一把。
因為沒人來幫我一把，加上車速漸快，快抵不過對方幾人力氣。
這時，我旁邊的東歐人想把我的手心攤開，嘴裡一直不斷重複
「you can't save her」
拉扯之間，和成正比的車速，那女孩被拉開，跌落在地上。
返回都市的途中，我在車頂上不斷的嘔吐和大哭，但我不確定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沒辦法幫她而哭，還是被這樣的情形嚇哭，還是為沒人幫我一把而哭。
回到城市，因為還要等旅伴會合，這期間我原本是計畫要去買買紀念品、逛逛廟宇，發生
了這件事，我只買了一打當地酒，去隨便旅館住著，喝了整整兩天。
一夜裡不斷的作惡夢，夢到那一排跪著的女生披頭散髮，兩眼發白，怨懟的看著我。
直到旅伴來跟我會合，當她看到蓬頭垢面的我急著問發生什麼事，我只簡單的說不想洗澡
，酒很好喝所以買很多。
我只想趕快回台灣。
至今，我沒向旅伴、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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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未開發的國家裡，人口販賣、雛妓問題尚未解決，甚至很猖獗，這是我後來得知的
名詞。
以前不知道，是因為認為離我們很遙遠的吧。
妳正值青春年華，卻被迫前往不知名的地方，做著自己不想做的事。
如果我回去找妳，如果妳還在，我多希望我可以陪著妳離開那裡，但我做的到嗎？
這是我問了自己一輩子，也問不出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