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剛過，每年大家一起掃墓時，家中長輩們都會不厭其煩的講述這件事，
而我們也聽得津津有味。
文長慎入。
時間來到日治時期。
這個故事是爺爺轉述，爺爺如果還健在也已93歲了；
故事主角是爺爺的外婆，我們稱衪為外祖，推算一下，外祖大概就是日據時代的人了。
阿祖 (爺爺的媽媽) 的娘家在竹北，家中兩兄弟在爭田水地盤時，不幸被殺害，外祖頓
失所依，只好投靠已出嫁的阿祖，順便把娘家豐厚的財產帶進阿祖家；
曾聽爺爺說，小時候他們曾過過一段舒適的好日子。
但無奈祖公 (爺爺的爸爸)，自恃擁有老婆娘家雄厚的背景，開始好高鶩遠不事生產，
家產逐漸被敗掉，想當然爾，在那個男尊女卑的年代，阿祖和外祖也無可奈何，拿他沒轍
。
而年事已高的外祖，身體狀況猶如風中殘燭，生病中風，臥病在床。
祖公不斷的變賣家產，財產大大減少，加上外祖身子大不如前，人微言輕的情況下，爺
爺的大嫂也開始輕視輕蔑，這個年邁重病的拖油瓶。
大嫂把外祖的病床移至雞舍，任其被排瀉物澆淋，三餐不按時奉上…反正就是讓祂等死。
外祖因此含恨而終，臨死前發誓，要把我們楊家的男丁一個個帶走！！
平時就盛氣凌人的祖公，壓根不吃這一套，還撂話，「我生了那麼多兒子，死一兩個不算
什麼！」
首當其衝的，就是虐待祂的大嫂。
每逢黃昏，大嫂就會看到外祖怨恨的瞪著她瞧，扯著她的褲管，嚇得她趕緊改嫁。
接著，楊家男丁真的一個個出事了…。
從爺爺那輩開始，楊家男丁紛紛凋零；
爺爺排行第八，爺爺的三哥、四哥還來不及娶妻生子就意外死亡，還有一位哥哥也不幸往
生；
其他幾房的男丁也很少，每房只有一或是二位男丁。
故事來到了爺爺的下一代，也就是我爸這代。
出乎意料的，爺爺這一房，底下的男丁特別多。
大伯出生的時候就難產，因為助產士的不慎，睪丸被抓破一顆，一出生生育力立即減半；
因此大伯無法生育，領養了大堂哥。
然後是我爸 (排行老二)，爸爸小時候非常難養，大小病不斷，常勞動爺爺背下山就醫。
又一次爸爸患了莫名的毛病，到診所和醫院檢查不出來，肚痛難耐，爺爺聽說隔壁村有個
頗有名氣的王祿仔仙，連忙背著肚痛到快休克 (←爸爸的形容) 的爸爸，趕去王祿仔那兒
。
他掐指算了算，「你們是犯了外陰公呀，是祖先有怨沒解決。」然後畫個符給爸服用，喝
下符水後，沒多久爸爸就放了一個好大聲的屁，大出一坨很黑很黑的便，身體從此好轉，
不再有任何毛病。
再來是排行老三的三叔，三叔小時候如何，我們不得而知，不過自從三嬸流產後，就再也
無法受孕，因此兩人膝下無子，也不打算領養了。
接下來是排行老四的四叔。
四叔一出生的那一週，哭鬧不止，整天都在哭，怎麼樣就是停不下來，而且也無法大小便
。束手無策的爺爺，只能求助於神明，又是外祖在抓交替了！
爺爺只好請村裡橋事的廟公，寫了張過房書給外祖，並燒一份給祂，自己留存一份。
意思是，將四叔這一房，過戶給外祖，讓後人永續祭拜祂，也希望祂手下留情。
爺爺說，過房書一燒完，四叔立刻撒了好長好大一泡尿，也停止哭鬧了。
事情也暫時解決了。
對了，最小的五叔只有兩個女兒，沒有生兒子，不知道這是不是也是楊家男丁凋零的另一
種表現@@"
接著，來到我們這一代了。
家族中，從沒有雙胞胎的紀錄，竟然在我四叔那房發生了。
我的雙胞胎堂哥，一出生就得了敗血症，剛出生就進加護病房，莫名的感染只得全身換血
，大家一陣手忙腳亂。
由於當時爸爸五兄弟還沒分家，而家裡又是開宮廟，於是爸爸便提議，開壇問事。
擔任桌頭的爸爸，看到神驕的其中一個腳，用力寫出斗大的「過房書為證」，而且一直強
調 " 過房 " 二字；
百思不得其解的爸爸，連忙請爺爺奶奶來看，奶奶恍然大悟，趕緊到家裡某個深處，翻箱
倒櫃找出當年的過房書。
這時，爺爺奶奶和四叔，再次燒過房書給外祖，並承諾將雙胞胎其中一位，取名為 " 許 "
，也就是外祖的姓氏，由這位 " 楊許x " 祭拜外祖，正式過房給祂。
燒完過房書不到半小時，就接到醫院的來電，通知四叔的雙胞胎脫離險境，轉到普通病房
了。
然而過去這三十年，沒什麼責任感的四叔，對於外祖完全無感，他認為素未謀面的祂，只
是一個古代人物，虛無漂渺的香火袋，連墓碑和牌位也沒有；
終於有一天，四叔趁著搬家的時候，把外祖的香火袋任意棄至於某個不知名的小廟，於是
事情又發生了。
四叔血小板數量驟降，得了白血病，多次出入台大等大醫院也檢查不出病因，吃了藥也不
見好，我們眼睜睜的看著平時說話中氣十足的四叔，整個人頹糜了下來。
此時正逢爺爺病重，爺爺的遺願就是希望我們後代妥善處理外祖，不要再讓外祖討楊家男
丁。
為了完成爺爺的遺願，爸媽四處奔走，走訪三峽、桃園各處，以及新竹，總算找到日據時
代的戶籍謄本，上頭的毛筆字清楚記載，外祖及外祖公的名字，這才正式的為祂們立了牌
位，安置在大溪某園區。
安置完畢，我們一家大小到園區祭拜外祖，不久後，四叔得知在家裡附近的中藥行有偏方
，服了三帖藥，白血病也好了！
僅管如此，鐵齒的四叔還是不信，覺得白血病會痊癒，是因為偏方的關係，還得意洋洋的
說，那些大醫院還不如坊間的偏方！
今年，爸爸又帶著我們到大溪祭拜外祖；
祭拜的時候，爸、弟和我，我們三人輪流擲筊就是沒有回應，不然就是笑筊。
爸若有所思沉默了一會兒，擲筊，馬上允筊！
弟和我瞪大了眼，問爸到底是放了什麼大絕？！
爸說，他跟外祖說了實情，「這禮拜原本要帶 " 楊許x " 來拜您，但他要上班所以無法前
來，下禮拜一定讓他親自來訪您」然後立馬允筊。
我們聞言當場呆掉，地上那一正一反的允筊，可是騙不了人吶！！
這個故事，我們從小聽到大，但眼前鐵錚錚的事實，給我們很大的衝擊和震撼！
推算了一下，外祖至少已是150年前的人了，150年前的人的長相也早已不可考；
而以前的人教育程度不高，沒有留下文字記錄，這一切只能代代口述傳下去。
僅管祂們是好幾代以前的人了，但我們不能因此不尊重先人，輕忽先人，把牌位、墓碑，
等閒視之。
我想，在清明節讓我們目睹、見證了這故事，更是提醒我們掃墓的意義，" 慎終追遠 "
可不只是一句口號而已。
想到外祖，再看著牌位、墓碑上的字，那名字，代表的不只是一個人，而是曾經發生在祂
們身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