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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那是一種無邊無際、直把人壓垮的絕望，就像行走在黑暗邊緣，卻永遠到不了光芒所在之
處的疲憊，但她必須咬著牙，忍著周遭荒蕪的一切，一步一步朝著遠方連個影都見不著的
光芒尋去。
確切的感覺姜羽暉記不清了，她只道自己不喜歡遙不可及的東西。那是比不喜歡還要強烈
的情緒，要姜羽暉說個所以然來也說不明白。
她嘆口氣，拎著兩杯飲料回到她們的位置，「諾，你的。」
「謝謝，多少錢？」
「四十塊。」
鄭千遙低頭翻找零錢，姜羽暉拿起手機，看下時間問道：「施老是說幾點集合上車準備進
飯店？」
「七點。」
擠出這片人潮，走回集合地點差不多晚上七點，「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回去集合？」
鄭千遙正有此意，她點頭應和，起身把家當收拾收拾，「嗯，我們走吧。」
她們離了座位，鄭千遙立刻向前勾住姜羽暉的手臂離開用餐區。被姜羽暉遺留在身後的那
道目光依然扎人，很快即被厚實的人牆隔絕在背後。姜羽暉摸摸鼻子，隨後嘆口氣。
「怎麼嘆氣呢，羽暉？」鄭千遙聞聲轉頭，以俏皮的嚴肅語氣說道：「嘆氣會少生命三秒
鐘！」
「鄭千遙，我跟你說，以後找老婆不要找太死心眼的。」姜羽暉有感而發。看看她自己，
多麼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鄭千遙眨了眨眼，一時沒弄清姜羽暉的意思。姜羽暉沒再多說，只是向後比了比，鄭千遙
立即了然。她回頭看看她們身後，沒見著姜羽暉的家室，姜羽暉開口：「你現在看不到了
，他還留在我們剛剛吃飯的地方，晚點在飯店應該還能看的到他。」說罷姜羽暉嘆口氣，
「等一下進飯店我會先確定我們房間沒有問題，再一一檢查我們班同學的房間。你要留在
房間還是要跟我一起去閒晃？」
飯店也是容易撞鬼的地方，飯店的地點越有意思、年份越古老，裡面越容易聚集遊蕩的鬼
魂。姜羽暉她們是出來玩的，當然不希望同學出任何差錯，掃了大家的玩興。
「一起好了。」鄭千遙歪頭，想想覺得跟著人形護身符比較保險，至少撞鬼有專家能夠立
刻處理，貨真價實的人身安全保障，「對了，羽暉，如果你男友看到我們晚上是睡四人房
還是兩張雙人床會有什麼反應？」
會不會吃醋啊空虛孤單寂寞覺得冷？人家小情侶交往都是你儂我儂眼裡裝不下別人，這一
人一妖總不會超沒情趣，連點反應都沒有？
鄭千遙難得八卦一下，可這問題讓姜羽暉愣了愣——兩張雙人床的四人房可是畢旅的基本
配備，要不是鄭千遙天外飛來一筆，姜羽暉壓根不會想到這荏——然後，她的視線很罕見
地移開了！
「不會發生什麼事，只會在見面時揍我而已。」
揍……為什麼有種莫名的哀傷感？聽姜羽暉的語氣還是會用上狠勁的那種揍法，鄭千遙八
卦勁滿足的同時似乎又覺著那麼點的不對勁。
應該說，有人的聲音似乎有點……樂在其中？
她光明正大往姜羽暉臉上湊，想看清她的表情。姜羽暉的嘴角勾起一道顯眼的弧度，彷彿
被揍（如果她真的被揍的話）是他們兩人之間調劑身心的小情趣。
……小情趣是吧？鄭千遙忽然覺得自己莫名闖入火星，想回地球都回不去了！——說實話
，要是知道姜羽暉有這方面的喜好，她才不會有意無意多挖一些八卦！把自己閃瞎（這兩
人還沒正式見面居然能憑空打情罵俏！）就算了，這種扭曲的小情趣她一點都不想知道！
鄭千遙的內心還在暴走，一旁詭異的粉紅色泡泡忽然消失不見了。她再次看往姜羽暉的方
向，卻見對方沒了噁心的笑容，面無表情地走在她的身側。
「……羽暉？」
「嗯？」姜羽暉扭頭，面帶徵詢地看向鄭千遙。這一次，鄭千遙在姜羽暉臉上看到扛不住
的疲憊。
不知道為什麼，鄭千遙不喜歡姜羽暉帶著這種表情。她伸手去扯姜羽暉的臉頰：「其實你
很想見他吧？」
姜羽暉發了會呆。想見嗎？好問題，她真的想見白曜嗎？姜羽暉捫心自問。她靜下心來，
重新檢視兩天來的行為。血色浸染姜羽暉的眼底，佔據姜羽暉整片視野。
紅色的夜空背後是豔麗的藍紫色，破入雲霄的高聳山峰直矗在她的眼前。姜羽暉眨了眨眼
，在那之後，包圍她全身的還有……還有什麼？
似乎還有地藏喃喃不斷、令人煩躁頭痛的唸經聲，但那不是她遺忘的東西。她究竟忘掉了
什麼？
到底還有什麼被她所遺漏的？姜羽暉一時之間想不起來。這片景色應當是她碰觸不到的記
憶，除了在她體內的那個人，除非他願意，否則姜羽暉不會看到這片景色。
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可是又被深深拖往地裡不見天日。姜羽暉一臉茫然地站在原
地，外界的訊號輸不進她的感官，她就這麼楞楞地站在原地。
驚覺自己好像幹了什麼不得了的事讓姜羽暉死機，鄭千遙扶上姜羽暉的雙頰，手上使勁，
迫使姜羽暉與她面對面相望。
她看不進姜羽暉的眼底，那雙眼是一汪深潭，深邃無波卻暗潮洶湧。剎那間，鄭千遙感到
有些暈眩，彷彿下一秒她將被那雙眼吸入其中，拖入底下的漩渦底下，無法掙扎。
鄭千遙被心中的想法駭了一下。她別過眼，不敢再和姜羽暉對視，改為輕輕抱住姜羽暉。
「我不知道。」姜羽暉忽然開口，她沒有抗拒這個擁抱，「說真的，千遙，在昨天見到他
之前，我連他的長相都不記得了。」
太久了，姜羽暉想，離上一次活著真的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久到她拼湊不出很多事情，白
曜是其中之一，她的記憶也是。
她記得白曜的身影，但是記不得他的臉。她記得自己上輩子的名字，但是記不得很多很多
的事，每當她循著片段的影像回溯過往舊事，她的思路便會戛然而止，將她帶回當下，帶
回名為姜羽暉的現在。
她嘆口氣，輕輕地環住鄭千遙。
「謝謝。」姜羽暉說。
她現在是姜羽暉，至於那些她記不得的事情……好吧，現在還不是想起來的時候。楓香山
上與她同源的陣法、白曜的出現是不斷的暗示，提醒她早晚必須面對自己的過往。可是姜
羽暉知道，那些破碎的記憶不是她想不起來，而是有人不願意讓她想起來。
那個人啊……姜羽暉一想到他，便聽到一聲冷哼落在耳邊。周遭人來人往，但那聲音卻是
直鑽她耳朵深處，筆直且毫無阻礙地直通她的腦海，想忽略也忽略不得。頓時姜羽暉哭笑
不得，連想都不能了是吧！
「我好多了。」姜羽暉說，她已經恢復精神，一隻手按在鄭千遙的背上。
「真的？」鄭千遙和姜羽暉對上視線，認真打量她的眼睛，藉此判定姜羽暉說的是否為事
實。姜羽暉真誠地眨眨眼，一臉「我很好，一切都是你的幻覺！」。多虧那個人，她現在
的感覺沒那麼糟。
「真的沒事？」鄭千遙再度確認。姜羽暉這人相當沒心沒肺，她可以上一秒和你惆悵枉然
，下一秒又沒事般的和你說說笑笑，有些時候鄭千遙都會趕到疑惑，姜羽暉究竟是一時興
起多愁善感，抑或是單純做個樣子應景？
她是相信姜羽暉的，無論姜羽暉對她說的是真話假話——截至目前為止，鄭千遙也不曾聽
姜羽暉說過謊，就算有，姜羽暉大概也不會讓她知道，因為沒有那個必要。
「是是，真的沒事。」姜羽暉臉上的表情越發真誠，就怕鄭千遙信不過，姜羽暉指著自己
，「我看起來有很勉強嗎？」
鄭千遙又盯著姜羽暉的臉研究好一陣子，最後放她一馬。姜羽暉的表情確實沒有任何異常
，這代表她現在的心思不在那些煩心的事情上頭。
姜羽暉鬆口氣。她拉開嘴角，笑了笑，「回遊覽車前我想再買個東西。」
「羽暉想買什麼？」
※※
士林夜市無論平日假日人潮始終擁擠，只要是夜市範圍內的道路或建築物都是滿滿的人潮
，賣流行衣物的攤販門口水洩不通，賣飲食的更是大排長龍，影響道路交通。姜羽暉拉著
鄭千遙來到市場建築物外，走過幾間小吃店便是士林區著名的連鎖雞排店。
炸物的濃厚香味席捲了狹小的巷道，鄭千遙被那香味一激，覺著本來就飽的胃又更撐了。
姜羽暉瞇著眼睛，心情相當好的哼著歌，拉著鄭千遙來到隊伍末端排隊。
「我想吃雞排。」姜羽暉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真心誠意。
「你還想吃？」她們才剛吃飽，這種飽足感很高的東西為什麼姜羽暉還吃得下？
「我有四個胃，分別裝甜食點心正餐飲料，現在是飯後點心。」有人振振有詞。
「你是牛嗎？」鄭千遙忍不住吐槽。四個胃，難不成吃完還要反芻嗎？她無奈的看向姜羽
暉，懷疑有人根本是想製造公害拉妥班上同學的仇恨值，「我要代替全班同學懲罰你！」
遊覽車是密閉空間，公然在遊覽車裡享受炸得香酥脆嫩的雞排純粹是挑釁行為，吃飽的人
只會嫌棄空氣污染，但是沒吃到頂飽的人必然會被濃厚的香味勾起食慾。
姜羽暉理所當然的一笑：「讓他們抗議啊。」
她們就這樣提著肆意發散香味的雞排上車。起初還沒有人注意到雞排的存在，直到遊覽車
發車、姜羽暉拿出來嚼嚼嚼的時候，炸物香味昭然填滿車上各個角落，有人被香味荼毒到
坐不住，跳出來高喊要抓住吃雞排的兇手。
「誰那麼心機帶雞排上車！」坐在前排的施老被不容忽視的重香攻擊，嗔怪地對全車同學
提出抗議：「車裡都是雞排的香味，是想要刺激大家我們已經離開士林夜市、買不到雞排
了嗎？」
「老師，是姜羽暉在吃雞排。」施老剛抗議完，馬上就有人告狀了，還是坐在姜羽暉隔壁
排的男生。他站在走道上，一臉「被我抓到了你這個背叛全班的人！」的表情和姜羽暉的
雞排深情對望，「幹，要買雞排都不叫一聲，是不是朋友啊你！」
「不是。」姜羽暉繼續嚼嚼嚼。
於是乎，前往飯店短短幾分鐘的車程，某個人頂著全車公憤，依然故我的啃完雞排。
士林夜市至飯店的行程不長，下車後沒一個人把雞排小插曲放在心上，學生們一個個拎著
行李，和同寢的室友們討論睡前行程。
姜羽暉背著背包，抬起頭打量整棟建築物。遊覽車駛近飯店她便注意到飯店內部傳來陣陣
不協調的氣息，下車近距一看，那種不和諧的氣氛更加歡快的在她眼前撲騰。早在全校投
票選定飯店行程的時候她應該查點資料才對，現在糊里糊塗進了不知道什麼東西的巢穴，
怎麼說都是她大意了。
「感覺有點不舒服。」鄭千遙挪到姜羽暉身側，拉住她的手說。
姜羽暉瞇了瞇雙眼，轉頭對鄭千遙說道：「進飯店後別亂走，千萬不要去我沒說可以去的
地方。」她們這些外來者最好安分點，默默的、隱形的度過這三天兩夜即可，不要鬧出事
情最好。
施老不過消失一下，再次出來手裡已經拿把鑰匙，「大家行李拿好快點進去check in，不
要擋在門口，有其他人要進出。八點老師會去查房，大家不要亂跑。老師房間在923，有
事情可以打電話或者來房間找老師。」
「老師，我們等一下要去你房間玩！」有人立馬打蛇隨棍上。
容不得施老拒絕，見獵心喜的死小孩紛紛起鬨：「好耶，施老等一下我們會去通知大家。
」
「九點大家到施老房間集合！不見不散！」想去鬧的人馬上宣佈集合時間。
「……」施老很可憐的連表達意見的機會都沒有，一干學生很快作鳥獸散，至櫃台領了房
間鑰匙各自回房卸行李去也，留下施老一人看著學生們的背影風中凌亂。
姜鄭兩人和另外兩位同學領了鑰匙，一齊搭電梯上樓。電梯緩緩上升途中，鄭千遙問向另
外兩位晚上計畫：「大姐和小飄要去施老的房間玩嗎？」
其餘兩人一人留著俐落的短髮，渾身上下充滿剽悍的氣息，男生奉她為「大姐」，另一位
留著長髮，氣質飄逸，平素總愛穿著飄逸長裙，看著文靜素雅，得了「小飄」的外號。
有人想留守房間是再好不過，其他人出去玩就不需要帶房卡。如果有人想睡覺或大家都不
在房間就必須先確認彼此的行程，被鎖在房間外是很麻煩的一件事，雖然可以去找櫃台拿
備份鑰匙，但能避免還是盡量避免。
「我想睡覺。」出乎其他三人預料，大姐早早豎白旗投降，「平常在家我十點就睡，今天
太累了，要早點睡。」
「千遙和羽暉你們呢？」小飄反問道。
「我們要去看別人的房間，再去施老的房間玩。小飄要一起嗎？」姜羽暉提出邀約，卻遭
小飄否決。
「不了，我想先洗澡，再去施老的房間。」
「那好，浴室你和大姐先用，我和千遙從施老房間回來再洗澡。」姜羽暉做了總結。
六、
飯店內部散發的不對勁姜羽暉挺在意的，同學們自主聚集到老師房間玩耍替她省下不少麻
煩，至少她能確定班上大半同學的安危，只要同學不出格的胡鬧，基本上發生不了什麼大
事。她出神的發會呆——電梯塞滿平和高中的學生，幾乎每層樓都停——回過神來恰好瞟
到電梯門上方貼了張小巧的符紙。
姜羽暉的面色旋即冷了下來。那張符的功用是不讓鬼怪對電梯作祟，電梯是密閉空間，真
發生事情關在裡面的活人一個都逃不掉。符咒很常見，真正令姜羽暉在意的是隱在符咒底
下的眉角。
畫符人功底硬實，肯定是有來路的，飯店裡的貓膩相當值得推敲了。她走在小飄和大姐的
身後，突然覺得該辦一隻智慧型手機，看看能不能跟姜天佑拗個網路吃到飽的費率，不然
像她現在需要查飯店的新聞，非常不方便。
想是一回事，能不能拗過她爸又是另一回事。姜羽暉乾脆拿起手機，在上面打幾個字，點
選傳送。沒辦法靠自己就把問題交給別人處理吧！至於當事人看到會有何反應就不關她的
事了。
她們的房間在走廊中段，施老的房間則在走道底端，靠近逃生門的方向。幾個經過她們身
邊的同學和她們打了招呼，姜羽暉忽然擰了眉梢，對飯店的警覺又向上提昇一個等級。
有點詭異。
飯店太乾淨了，乾淨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步入飯店到房間門口短短的路程，姜羽暉都
沒看到任何鬼魂飄過，連鬼魂留下的痕跡都見不著。
——太糟糕了，姜羽暉想。這種情況通常只有一種解釋：這裡住的東西相當兇猛，原本的
居民不是被迫搬遷，要不就是被新鄰居宰了，看是被吃掉還是單純的灰飛煙滅，兩者的下
場渣滓都不剩。後者的數量最好不要太多，有些東西可是靠進補增進修為，光想就令人頭
疼。
小飄刷過房卡，打開房門，舒適的兩張大床擺在中央等待四位學生臨幸。姜羽暉沒和其他
人一樣先放下身上的行李，她從浴室一路巡到戶外陽台，在外頭吹會風、和高掛的明月相
對望一陣才慢慢跺進房間。
房間不只她們四個人，幾個同學蹭到她們房間熱鬧的參觀一輪，又嘰哩呱啦的簇擁到隔壁
去了。姜羽暉好笑的看著大家相互串門子，一邊卸下身上的的行李。
鄭千遙和另外兩人正分配兩張大床的使用權，姜羽暉打開衣櫃，清點棉被的數量，「你們
還有要棉被嗎？」
詢問的目的是以防搶棉被的情形發生。姜羽暉抱了一條到靠窗的床位——靠外的床是她和
鄭千遙的，靠內則是小飄和大姐兩人的床，單純以廁所的遠近分配——另外兩人回說不需
要，門鈴忽然響了。
「來了！」
大姐立刻起身應門，門外是查房的施老和剛才那一票四處串門子的同學。施老拿著筆和全
班名單，念著名字確認房內的人數。姜羽暉朝外應和一聲，算是點過名，回過頭來又從她
的行李中倒出數包洋芋片。
不久前才看到某人幹掉一塊雞排的鄭千遙瞬間無語了，晚餐啊什麼的，對某個人來說一切
都是浮雲，「……羽暉你還要吃？」
「嗯？」姜羽暉抬頭看了看鄭千遙，順著她的視線來到手中的洋芋片，頓時了然，「喔，
這些不是要吃的——雖然最後是要吃掉沒錯。不過現在看來是用不到了。」
「用不到？」
鄭千遙還沒明白過來，姜羽暉已經拉著她對另外兩人招呼：「我們出去囉！」隨即抽張門
卡，拉著鄭千遙跑出門外，加入施老的查房行列。
女孩的房間比較單純，不是在打牌收拾行李要不就在看電視，再不然就是跑到同學房間串
門子，施老點名點到忘記幾位不在房間的同學跟在他屁股後面走了一路。男生房間比較神
奇，麻將及X盒子這種從四次元口袋搬出來的東西光明正大擺在房間中央，施老不得不佩
服這群為自己的夜晚娛樂尋找出路的孩子。
姜鄭二人在體育股長的房間裡待了一會（X盒子就是他室友帶來的！）。身為小軟的死忠
信徒，姜羽暉看眾人玩遊戲看到手癢，最後親自下海和他們對打數場，打得一干男生唉唉
叫。
如此來往打了好一陣，體育股長提議買酒助興，幾個男生聚在一起計算要買多少啤酒，又
要如何躲過留守大廳的老師，將違禁品運送回房間。
行前訓導主任威脅過千千萬萬不能買酒，但畢業旅行實屬野放，沒了管束的高中生多半把
威脅當作屁話，上有政策下永遠有對策，只要有心不怕鑽不到漏洞。
「姜羽暉要不要？」體育股長還算不錯，有想到詢問暫時室友的需求。
「幫我買半打柳丁口味的。」被問的人毫不猶豫指定口味數量。
「你喝得完嗎？」男生們剛聽聞姜羽暉會喝，當下關切起來，立馬收到姜羽暉的中指。
「鄭千遙呢？」
鄭千遙搖頭。她訝異姜羽暉會喝酒，一次還要半打之多。男生們圍在一起討論買酒大作戰
，晾在一邊的姜羽暉看看時間，差不多是施老房間聚會的時候。她隨手在椅子底下扔一張
符，拉上鄭千遙前往施老的房間。
走廊空蕩蕩的，只有她們的足音迴盪其中，沒來由的予人一種不確定感。該樓層屬於卯辰
二班，還有幾個巳班的房間，明明是男生過半的自然組班級，走廊卻沒有半絲活人的生氣
。
領在前頭的姜羽暉停下腳步，「千遙，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鄭千遙重複道，隨即想到飯店外可看到整個建築物透著詭異氣氛，飯店內部卻
感受不到，「你是說我們剛剛在外面覺得飯店讓人不舒服，但裡面什麼都感覺不到嗎？」
「那是其一。」姜羽暉說，飯店裡裡外外透著古怪，不小心謹慎不行，尤其鄭千遙的體質
特殊，稍有疏忽容易出事，「進飯店到現在我們連一隻鬼都沒看到，你不覺得很詭異？」
姜羽暉一說，鄭千遙立即意識到嚴重的不對勁。飯店這種房間格局多的地方平素活動的鬼
也多，多數鬼仍保有活著時的認知習慣：找個可安身的住處，飯店可是那些無處可棲的鬼
怪的最佳選擇。
這樣一個地方居然一隻鬼都沒有，背後原因值得探究了。泰半來說，鬼飄在人們周遭，不
會害人，生人自然不會有所感覺，除非有的傢伙刻意作祟。
厲鬼或修行高深的鬼嚴格說來都算少數，全世界有六十多億活人，在陽間飄的鬼數量也是
以億為單位計算，就算人鬼比例懸殊，鬼的數量依舊龐大，也因此，收妖抓鬼的行業始終
歷久不衰，同樣的，這個行業無比現實也無比殘酷。這世界永遠有那麼一座山比你還高，
就算你道行頗深，誰知道下一秒會不會翻船。
按理說，今天飯店進駐一堆活蹦亂跳的活人，最不缺的便是生氣，駐紮在飯店裡的鬼應該
被活人吸引才對。鄭千遙細想，從她們進飯店到現在還真沒見過半隻鬼，她原以為姜羽暉
動了點手腳才沒遇著，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
「你好像覺得我零食帶的有點多，那些零食基本上不是為了我自己準備的。」姜羽暉話說
一半，鄭千遙立刻了然：既然不是準備給自己吃的，就是準備給其他人吃的，而這個其他
人是誰，大概是她們旅途中可能遇見的鬼了。「我連香都準備好了。」末了姜羽暉「嘖」
一聲，根本是在嫌棄東西是白帶了。
「你怎麼收進行李的！」短短一小時鄭千遙真是開了眼界，這裡有一批四次元口袋好便宜
！
「跟紙錢一起塞塞塞，就放進去了。」姜羽暉雙手一攤，早知道紙錢和香都可以不用帶了
，占空間不說，最後還要原封不動的背回去。
「……」畢業旅行果然是可以見識到人的潛力無限的場合。
「飯店並不安全，還是去施老房間當保鑣安定。」
說是安定，不如說是雞飛狗跳。她們按了施老的門鈴，等了一會門開了，已經有近半的同
學佔據施老的床和地板在裡面玩開了，看到又有人加入，這群人笑鬧得更瘋狂了。
施老沒讓這群學生失望。他加入同學們的混戰，接連幾種團康遊戲玩著也覺得有趣。老師
的名號畢竟不是叫假的，摸清遊戲規則便坑殺大半的學生，多吃幾年的鹽果然有差。
姜羽暉泰半時候屬於勝利組，這人下手快狠準，使詐使得光明正大，幾輪下來成為眾矢之
的，連施老也笑著抽她釜底的薪，搞得姜羽暉唉唉亂叫，其他人圍攻圍得更歡了。
遊戲又玩過幾輪，有人膩了，提議換個遊戲玩。這個提案立刻被接受，大家七嘴八舌提供
各種遊戲，不斷地遭遇否決，一直達不到共識。
「我們來講鬼故事！」不知道是哪位同學出聲，頓時群體有志一同地爆出附和，提案莫名
的通過了。
姜羽暉本來要阻止的，沒人會信的破爛理由「靠腰你要害我睡不著啊！」都搬出來準備好
了（每次講鬼故事姜羽暉講的不是最恐怖，也夠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還順手扔一張黃
符到施老床下預防萬一，飯店另一棟的長廊上有三道不尋常的氣息在移動，她愣了愣，隨
即沉默下來，略略低下頭，讓瀏海遮住她稍顯凝重的表情。
位在中間的很容易辨識，非人的氣息緊緊追在一個大活人的身後，在他們之後隱隱約約有
著一個人影，姜羽暉專注感知一會，沒見著情況還真不好判斷到底是活人又或是其他東西
。她可惜的嘖舌，若換作體內的那人鐵定可以。
看樣子應該是遇到正主了，還是在料想不到的時間點，真不知道被追的傢伙做了什麼把全
飯店的人都拖下水。她斂下眉眼，正主似乎想把人逼到自己的老巢，時不時玩弄手裡的獵
物，至於跟在後方的黃雀則是不急不徐的跟在後頭，不被前方一追一跑的兩只察覺。
又或者，在最前方奔跑的人其實是黃雀放的餌，他們在等待，等著可以一舉擒獲佔據飯店
的鬼的機會。
既然飯店裡有同行，姜羽暉不想高調。她把你追我跑的三個人鬼放置一旁，試著去感覺白
曜的氣息。
白曜不在飯店裡。或許他不在飯店裡頭，也或許人家消去身上的妖氣，躲在附近角落守著
她。姜羽暉知道他在附近，但說不准他在何處，打從見到白曜後她一直都能覺察到蛇妖的
存在。那種感覺僅限於知道，大概能指出個方位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比定位誤差幾百公
尺的衛星導航還要沒用。
她感覺不到白曜，正在「哈哈哈來追我啊！」的那幾人更不用說了，絕對不會察覺附近還
有隻大妖的存在。姜羽暉想了一下，抬起頭，視線在施老的房間轉了一圈，最後從施老的
床上起身，走到窗邊聽著同學制定說鬼故事的規矩。
見事態往不可控制的情況發展，鄭千遙擔憂地瞟向姜羽暉。她以為姜羽暉會出聲反對，畢
竟她們不是在學校聊鬼故事。那裡是姜羽暉的地盤，有些時候學校裡的鬼想作祟，禮貌上
會來向姜羽暉報告，再「適可而止」的去搗亂。
如果是在學校講鬼故事就算了，學校附近的鬼好歹看在姜羽暉的面子上不會和這些死小孩
過意不去，但這裡不是。這是間沒有野鬼的飯店，處處透漏著詭譎，稍有不慎同學們的安
危堪稱顧慮。
可是姜羽暉沒有。她沉吟好一會，視線始終看向窗外。鄭千遙見狀蹭過去偷偷拉了拉姜羽
暉的衣角，「羽暉，你不打算阻止他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鬼之亦然，姜羽暉一直是這樣教她的。而現在，二年卯班的人要做
犯鬼的事，鄭千遙不希望出事，自然希望姜羽暉在這當口能做點什麼。
「我改變主意了。」姜羽暉說。
「咦？」鄭千遙不小心叫得太大聲，班上幾個同學紛紛回頭看是發生什麼事，施老也轉過
頭來問一聲：「鄭千遙，怎麼了？」鄭千遙尷尬的拼命搖手說沒事。
一群人又回去討論規則與先後順序，鄭千遙繼續扯著姜羽暉的衣角表達抗議。姜羽暉沒有
制止。她抬起下頜示意鄭千遙看向窗外。
「你看看月亮。」姜羽暉輕聲說。
鄭千遙把姜羽暉往旁擠了擠，起先她不覺的月亮有什麼問題，姜羽暉淡淡說句：「今天農
曆十五。」鄭千遙立刻明白姜羽暉的意思。
農曆十五，本該是月圓日子，天空裡卻沒有皎潔碩大的月亮。鄭千遙看了看姜羽暉，後者
拖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盯著窗外的朔月。
感謝那位惹惱正主的傢伙，他們大概和外界隔絕了，若是沒處理好，這兩天飯店必出大事
。姜羽暉必須採取行動，否則他們回不回得了家都有問題。好在卯班的人沒做出任何會招
來麻煩的事，現在討論猛烈的說鬼故事除外。
姜羽暉嘆口氣，她只是出來畢業旅行而已就攤上這堆破事！她是出來玩的，不是出來義務
超度路邊的兇鬼，更討厭的是，她可能會和同行搶獵物！搶獵物多麻煩，有的同行明明功
力不夠獵物被人截殺，從此記恨在心裡，這種仇結的莫名其妙不說，天知道以後會不會有
人給她穿小鞋，被落井下石就慘了。
可是她不能坐視不管，平和高中高二的師生都住在飯店裡，為了維護美好的畢業旅行品質
，她不動手不行。難怪太子爺在她出門前祝她玩的愉快，分明知道她愉快不起來。
人品不好啊，姜羽暉哀嘆。她換上一張開心的笑臉，對卯班眾人宣佈：「不用再討論了！
從我這裡開始說吧，你們最好不要被我說的故事嚇到，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