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三個局長級人物闢室聚餐，手下人自然得繃緊神經張羅，務求盡善盡美賓主盡歡。提早一
個小時抵達餐廳，確認菜餚和酒水準備妥當，依照雷頭指示安排座位。
主位雷頭，照警界倫理右側該是期別優先的第六分局分局長，位置卻被空了下來，可見電
在雷頭心目中地位之高，不顧兩位分局長感受，也要讓出次位。
女服務生進包廂擺放餐具，其中一組與眾不同，單獨擱在碗左邊。
「小姐，擺錯了喔。」
我好心糾正。
「江巡佐交代我們這樣擺。」
師父細心，這麼做的原因只有一個，電是左撇子。
「那就照他的話做。」
看著餐具，慢慢在腦子架構電這個人的雛形，彷彿他在我的眼前，用慣用左手挾菜舉
杯，期待不久後的正式碰面。
板前師傅以流利日文響亮地說出歡迎光臨，時間還沒到，我仍從包廂走出觀看外面動
靜，雷頭和提早了十五分鐘到。
公眾場合不便行禮，我拉開包廂門站定，面帶微笑等待他走近。
「出去幫大條搬月餅。」
再過一個星期便是中秋節，雷頭在知名餅舖訂了禮盒作為餽贈用。
在我關門前，雷頭就座拿起秘密手機通話，有說有笑地，不像平常那般地嚴肅。
走到門口，大條埋頭在行李箱中，月餅之外還有七小箱的文旦，他兩隻手忙不過來，看見
我，如釋重負地將月餅轉交給我，自個提起文旦，兩個人一前一後準備進餐廳，師父、趙
興山聯袂從計程車下來。
儘管師父連說了幾次，粗重工作交給大條，趙興山仍堅持要幫他分擔重量，勸說無用，師
父乾脆加入，從我手上分走幾盒餅，四個人親暱地進入包廂。
因為屬於私下聯絡情誼，兩位分局長著便服準時隻身前來，早早打發公務車離開。
七人到齊獨剩一個空位。
雷頭說最後一個客人有事會晚到，吩咐店家上菜。
融洽地用了半小時餐，突然包廂門敞開，牛面不請自來，阿布和一干小弟站在身後助威，
腰間微微鼓起，在場全是明眼人，曉得那是刀具、槍械之類的危險物品。
大條年紀官階最低，席位最靠近門邊，再來便是我，有人不懷好意企圖接近眾長官們，我
們必須挺身站在前線捍衛。
本能反應作祟，大條搶先我一步伸手擋住牛面去面，阿布替老大開路，兩人一接觸便是較
勁力氣。大條身材魁梧，手臂有尋常人兩倍粗，像根鐵欄杆似地。照理說，阿布比他矮上
一截，臂力有段差距，不容易動搖這隻攔路臂膀。
阿布豐富的幹架經驗彌補先天不足，瞄準臂窩抓住，拇指用力按下，逼得大條不得不縮手
讓路。
過了大條這關，後頭趙興山已經站了起來，扳動手指蓄勢待發，他得過重量級全國柔道亞
軍，沒將阿布看在眼裡，直瞪著牛面，邊對我說：
「阿凱到外頭看看情況。」
我聽命行事，撞開面前人牆，放眼過去，原本在餐廳用餐的客人一哄而散，外場坐滿身穿
黑衣的小弟，算一算有三、四十個人，門外還有不少人負責把風，牛面這回有備而來。
再回包廂，劍拔弩張氣氛已經緩和下來，除了阿布，其他小弟被退到包廂外等候，牛面代
替電入座。
正要開口回報所見，趙興山搖搖頭要我噤聲，現在不是我們說話的時候。
「我敬大家一杯。」
牛面捧著酒杯先乾為敬，雷頭從容接受，我們跟著舉杯，視線心思全繫在兩人之間，暗自
盤算該如何應對？
大條憨直，喜怒全在掛在臉上，杯子沾口便放下，狠狠地站在角落的阿布，一意想討回顏
面。
「局長請吃飯，怎麼只有兩個分局長到？」
輕易踩中雷頭痛處。
「不過吃頓便飯，不需要勞師動眾。」
雷頭開口，要所有分局長到齊不難，難在他能否信任他們，至今仍有人對他口服心不服，
這點在座的人個個心知肚明。
「是信得過的，就只有這麼幾個吧？」
牛面不客氣戳破。
「牛面別忘了自己在跟誰說話。。」
六局趙分局長發話，他是雷頭警專學弟，這回獲得提拔，全心全意地效命。但深耕台中多
年，深知牛面在地方上的份量，謹慎應對，留了幾分餘地，避免正面衝突。
「副座升官後，官威變大了不少。」
牛面冷言冷語地嘲諷，完全不留後路。
「當個分局長這是最起碼的態度。」
雷頭替趙分局長撐腰，同在一條船上，他展現出身為全船後盾，掌舵人的氣魄，兩位分局
長感受到長官力挺，不約而同挺直了胸膛。
「栽贓嫁禍是警察該有的態度？」
牛面興師問罪。
「我聽不懂？」
雷頭反問。
「文彬是我的人沒錯，開車撞市長的司機也跟他借過錢，不能因為這樣，就說我教唆他們
幹的。」
後續調查工作高度保密，由趙興山直接向雷頭報告，連我也不曉得。由牛面的嘴裡說出，
趙、方兩位分局長變了臉色，目不轉睛盯住他。
現場保持一貫鎮定的人有三個，雷頭、師父、趙興山。
「請李文彬先生出面說明，自然能釐清事實，還你一個公道。」
雷頭不改初衷，要牛面交人。
「裝無辜給誰看？文彬不是老早被你們滅口了嗎？交個鬼啊！」
牛面認定李文彬已慘遭不幸，兇手是警方。
「證據是李文彬先生寄了一封附子彈的恐嚇信給市長，肇事司機與嫌疑犯有金錢上的往來
，而且一次免除他積欠利息，兩百萬本金債務，警方懷疑他買兇殺人錯了嗎？而你有什麼
憑據，說我們惡意陷害又殺人滅口？」
言之鑿鑿，句句在理，牛面卻沒有半點退縮。
「既然這樣你們捉他不就得了，跑來找我談什麼條件？」
清楚事情嚴重性，牛面做出了切割。
「眾所皆知你對市長反黑政策十分感冒。」
牛面曾在公開場合恥笑，預言市長將自取其辱。雷頭舊事重提，強調他有行兇動機。
「我也討厭鄰居整天亂吠的狗，牠照樣活蹦亂跳，我們都不是第一天出來混的人，誰會笨
到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言之成理，但不足以擺脫嫌疑，最好的方法是林文彬投案，親口替牛面洗刷嫌疑。看牛面
氣急敗壞的樣子，林文彬果真失蹤了，形勢對他大不妙。
「警方自然會以勿枉勿縱的精神仔細地調查，你這麼大的動作，不怕別人說你心虛。」
雷頭掩去成語前兩字，避免刺激牛面。
「有什麼好怕的？你嗎？老實告訴你，我反的就是你。也不想想一個外地人到別人地盤，
屁股都沒做熱，還妄想發號施令當老大。」
牛面赤裸地說。自個倒酒乾了一杯，抹了抹厚唇上酒漬又說：
「這裡是台中，多少局長來來去去，不差你一個。最後留下來的還是我們這些在地人。」
警察有任期及退休年齡限制，永遠是名過客。不像地方角頭們，區域性質高，一個地盤動
輒幾十年由一個家族、派系控制，頑強難以動搖。而強龍不壓地頭蛇，牛面雖然猖狂，說
的話句句真實。
「因為這裡台中，一堆人搶著上位出頭，多少人巴望著你出事，說不定下禮拜我就被調走
，但離開之前，我保證會替後生晚輩騰出一個位置。在地人，你確定要玩這麼大嗎？」
牛面橫著來，雷頭豎著去，雙方針鋒相對一觸即發。
「大家都是朋友，有什麼誤會趁這個機會講開，沒有必要傷和氣。」
師父出面打圓場，依序替雷頭、牛面倒酒。
牛面不給人面子，杯子一甩將酒潑在師父臉上。
「你他媽的一個小巡佐有什麼屁資格管閒事，好好在家當你的土財主，平常看你做人還不
錯，把你當個人看，不要給臉不要臉。」
師父祖傳幾筆土地，因為都市變更賣給建商開發賺了不少錢，從不缺錢花用，純粹希望得
到他人敬重，這才用心在地方經營。明白自己人微言輕，但當眾被人奚落侮辱，仍感到憤
慨。
我氣不過，用力拍桌子衝牛面大吼：
「反啦！流氓講話比警察大聲。」
「我聲音大，拳頭大，懶叫更大，什麼都大過你啊！警察。」
聽到牛面咆哮，阿布手伸入衣服裡，停在腰際，隨時準備掏傢伙。
門外小弟拉開門，鼓譟地想要闖入，大條飛身撞開為首兩個人，一夫當關守在狹窄的開口
，把父親受辱的氣發在小混混身上，掐住下顎，像是托住鉛球向外拋，嚇得其他人讓出一
塊空間，遠遠地不敢靠近。
動武了，趙興山鎖定阿布，不讓他有機會出手。
師父不擅長拳腳有些不知所措，兩位分局長也忍不住指責牛面失了大哥氣度，喝叱他節制
手下人。
我挺身擋在雷頭前方充作肉盾。
所有人全站了起來備戰，唯獨兩名主角不動如山。
「你們叫我們賊頭，是頭，就不容別人爬上來。」
雷頭呼應我的說法，盛氣凌人地壓制牛面氣焰，拿下掛在手腕的佛珠，翻面
朝桌面一扣。
「不要以為沒有人知道你在做什麼？想要吃無所謂，有本事全給我吃下去。」
說著，動筷挾起一塊肥美黑鮪肚肉放在雷頭盤子上。
明知雷頭信佛茹素，這舉動無疑是極大羞辱，看來衝突再所難免，我握緊拳頭，等著開打
，捉住第一時間制伏牛面。
出乎意料地，雷頭竟將生魚片往嘴裡送，大口咀嚼後吞嚥下肚。
「來什麼我吃什麼，人也不例外。」
像是要將牛面生吞活剝似地，霸道一如鬼神。
「幹你娘，有膽子來啊！」
牛面不是被嚇大的，面對挑釁無畏迎擊。
阿布拔槍同時，趙興山跨大步架住他手臂，我正要去支援奪槍，大條肩膀被劃了一刀不得
已往後退，小弟持刀蜂擁而入，局面對我們不利，要殺要剮全在牛面一念之間。
槍聲響起，眾人目光先是聚集在阿布身上，見阿布手上槍並未擊發，才朝實際聲音的方向
望去，由倪勤、蔣孝全領著全副武裝的維新小組成員，開出一條道路，主任怒氣騰騰地走
在中央。
「誰再動就給我帶回警局。」
從竊聽器得知包廂內情況，主任趕在擦槍走火釀成大禍前出面制止。
遇上不肯讓路的小弟，倪勤用剛開完，溫度仍火燙的槍，敲擊擋路人臉頰，滿口鮮血倒地
的畫面震攝住眾人，主任長驅直入，指著牛面喊：
「這裡還是不是法治國家？」
豎立警察權威上，主任與雷頭立場一致。
「這裡是台中。」
牛面大搖大擺地與主任面對面，扳下他的手指，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告知，此處自成一套
系統，常規通則並不適用。
................................
我決定自費出版了，而且不打算找出版社合作，從排版到封面設計、送刷全都一手包辦。
書名叫做『昨夜的星星』是一本和羊來了相同的社會派的推理小說，已完稿，目前正在做
二校和排版中，大約35萬字上下，因為印刷成本的考量，打算拆成上下兩集出版，一本
400元，兩本合購800元，不收運費。
我知道不便宜，除了成本真的很高外，我更相信這次作品有這個價值，我不求賺錢，只求
打平，預計印個五百套。
我會開始將故事貼上，讓大家試讀，
願意支持創作的朋友，請寄信到 facetoleft@gmail.com 表明意願，預約一下，等到了五
百人，我再以信件通知大家匯款到郵局劃撥帳號裡，我會開始送刷，將書送到大家手上。
我應該不會賴帳捲款潛逃才是。
看在因為我存款還不足三萬的份上，有所不便之處，請多多見諒。
每天我會更新目前預約數量，希望很快地能達到目標。
祝我好運囉
目前預約人數 8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