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從民權東路三段右轉敦化北路，繞過仁愛路圓環，停好車，步行便能到達四段七十七號的
沾美牛排館。它開設在大樓地下室，慕名而來的客人第一次到訪，常會找不到入口處。
在饕客印象中，它屬於老式西餐廳，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不久開幕的餐廳，說老並不為過
，但裝潢並不古板，畢竟餐廳陳設著朱銘太極系列的現代雕塑，會說古老，因為空間中瀰
漫著一股，經過歲月更添雋永的風韻。
加上這次為左敏傑慶生，林慧如與何美菁已經是第三次，帶兩兄妹到這裡用餐。
第一次是他們在寄養家庭居住滿一個月，為了不讓兩人覺得被遺棄，何美菁提議由她扮演
母親，林慧如扮演姊姊的角色，一家人和樂外出聚餐。
左敏傑愛上了餐廳的招牌德國豬腳，左裳怡衷情於用火焰噴槍現烤的焦糖布丁。
所以在左敏傑出國前夕，再度到同一家餐廳，享受離別前的最後晚餐。
林慧如堅持四個人重逢後，第一餐，一定要到對大家有紀念意義的餐廳享用。
她今天盛裝打扮，高跟鞋拖慢了步伐，心情卻像是吹拂過行道樹的風般地輕快。
左敏傑稱職扮演護花使者，牽著她的手，貼心地放慢步伐走路，當路人對年紀、裝扮懸殊
的兩人，投以曖昧眼光，他沒有因為尷尬而閃躲，像是一個對愛情有著堅貞信念的情人，
正面迎戰旁人質疑。
林慧如心想，以後不知道會有多少女人為他哭泣？
身為女性沒有同仇敵慨，反而為這個未來的女性公敵感到驕傲。
「他生來就是讓女人死心塌地的。」
看著他立體分明的冷俊臉孔、挺拔身形，林慧如衷心盼望，他能好好善用美神所賜予，這
迷惑人心的天賦。
「有喜歡的女生嗎？」
林慧如試探地問。
「沒有。」
左敏傑毫無遲疑，簡潔回答。
「假如不影響功課，交個女朋友也不錯。」
「有需要的話，我會去找一個來交往。」
林慧如一點也不覺得左敏傑傲慢，而是有種理所當然的同感。
「妹妹那麼漂亮出色，標準也會變得很高，難為你了。」
提到左裳怡時，左敏傑總會顯露出旁人難以判讀的笑容。
「聽她說，這一年來，你們只見過一次面，為什麼？」
林慧如無法理解，曾經相依為命的兩個人，為何在久別重逢後，刻意保持距離。
「這妳要問她，我可是很歡迎她來。」
關於這點，比起林慧如，左敏傑更要來得無奈與困惑。
「她要我問你呢，真不知道你們在彆扭些什麼？」
說著說著，轉眼間已來到餐廳入口。
「不過你們這個年紀就是這樣子，等你們想開之後，記得要多見見面，法律上沒有兄妹關
係，她不姓左，並不會妨礙你們之間的情誼。」
林慧如猜想，或許是兩人之間存有男女情愫，卻因為曾為兄妹，卡在倫理上的糾葛，無法
坦然面對內心感情，萌生退意。
民國八十九年三月法院正式判決，終止左裳怡與左康一夫婦之間收養關係，身份回復到收
養前的狀態。當初左康一替她改名為左裳怡，之前她從母姓，姓趙，名字是璽郁。
回復正身之後，趙璽郁婉拒何美菁夫婦願意收養的美意，拜託何美菁在她成年之前，擔任
法定監護人，這些年來寄住在育幼院，靠著政府及善心人士微薄資助唸書成長。
林慧如在左敏傑背後用力拍了一下。
「男孩子大方一點。」
語帶雙關，暗示他要大步向前。
左敏傑說會遵照指示辦理，但也請她轉告趙璽郁別那麼小氣。
「不會自己跟她說啊？」
林慧如覺得左敏傑太過畏縮。
「我怕。」
「怕什麼？我給你撐腰。」
但一下樓見到趙璽郁，左敏傑舌頭像是被打了死結，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餐廳以自助方式無限量提供水果、甜點，排在趙璽郁前頭年過六十的老男人，不時回頭看
著她娟秀雅致的臉蛋，和那一頭髮長及腰，猶如濃墨的黑髮。
才在母親節考完第一次基測，這個夏天過後，趙璽郁便會成為亭亭玉立的女高中生。
從她入家門那天起，左康一由裡到外細心地調養，受到豐沛滋養的繭，深處即將破繭而出
的身軀，羽翼將以堪稱完美的姿態，在這世間翩然飛翔，精彩可期。現在的她，呼之欲出
的女人香氣，沒有足夠空間伸展，但濃縮在胸、腰到臀間的曲線，已然散發陣陣叫人心醉
神迷的芳郁。
老男人唐突地帶著慾望，直視她如野鹿般深邃瞳孔和濕潤嘴唇。
「先生，她才十四歲，和你孫女一樣大」
走在趙璽郁身後的何美菁，隱忍到了極限，不悅地當面斥責眼前這位無禮的男士。遏止他
繼續用男人看待女人的目光，注視著純潔少女。
「這社會病了。」
何美菁氣呼呼地回到餐桌，一頭幹練削薄偏褐色的短髮，體型嬌小的她，精明潑辣，像是
一根小辣椒，長年捍衛婦幼權利的貢獻，獲得長官、許多公益團體認可，是歷任局長倚重
的技術官僚。
「有沒有看見？剛剛那個色老頭用什麼眼神，看著我們家璽郁？」
這些年何美菁將趙璽郁視如己出，呵護備至。
「沒有這麼嚴重，那位爺爺只是看我看得久一點。」
趙璽郁說話咬字清晰，輕柔而乾淨，像是漣漪似地，滲透到人的耳膜，悅耳動聽。
「妳還小，不懂得人心險惡，這年頭路上一堆變態，妳一個人上下學要小心背後，注意行
蹤詭異的男人。」
何美菁親生女兒在年幼時曾遭人性騷擾，對這種事異常敏感。
「妳從不認為自己漂亮，才會缺少危機意識。」
「我長得真的很普通嘛，班上好多同學比我好看又會打扮。」
趙璽郁天真浪漫，讓人不禁為她捏一把冷汗。
不管以何種角度來看，她都是男人覬覦的目標，女人嫉妒的源頭。
但正如她所說，以時下國、高中女生追逐時尚的穿著打扮來看，她制服不離身，樸素地令
人吃驚，像是一隻白色粉蝶，雖然雅潔，卻少了一點顏色。
「昨晚我打電話給妳，妳沒接，也沒回我電話跑去哪裡？」
何美菁詢問她一晚失聯的原因。
「我去便利商店影印，走到一半，雨突然變好大，怕弄濕同學借我的書，所以待在騎樓躲
雨。等回到院裡，洗完澡，做一些事，看見院長留在我桌上的紙條時，已經過了十二點，
不想吵妳睡覺才沒有打電話。午休，我有打到辦公室，他們說妳去參加餐敘，慧如姐公出
，我想晚上會碰到面，就沒有留言了。」
趙璽郁詳細交代昨晚去向。
「不是跟男生出去？」
何美菁不時會與趙璽郁班導師聯繫，從導師口中知道，趙璽郁相當受到男生們歡迎。名聲
從師大附中國中部傳到高中部，連返校演講的大學生，也特地到她們班上看看這位，被譽
為附中有史以來最美麗的學妹。擁有眾多追求者，情竇初開的年紀，碰上一個順眼的，意
外擦出點火花在所難免，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會不捨緊張。
「我還有好多事想做，沒有空談戀愛。」
趙璽郁成熟地說著。
「以前我也這樣說過，結果高中還不是交了一個男朋友，聯考成績爛到得去重考班。」
「你啊，要負起當哥哥的責任，別讓那些不三不四的臭男生接近你妹妹。」
何美菁詞嚴厲色，將看顧趙璽郁的責任託付給左敏傑，害他不敢把放在嘴邊的最後一小塊
豬腳送進嘴裡。
知道她習慣發號施令，非達到目的不罷休，林慧如縱然想幫左敏傑脫困也無計可施，在桌
底下偷偷踢了他一腳，暗示他趕緊順著科長心意說話。
「我以後一定會特別注意。」
察覺到暗號，左敏傑唯唯諾諾地答應，才回復咀嚼的速度，聳著肩的無辜樣子，逗得大家
發笑。
發育中的男生食量驚人，一整隻德國豬腳被吃得精光，林慧如把吃剩一半的鮮鵝肝牛排和
他交換，很快又一掃而空。
「還餓嗎？」
趙璽郁指著自己盤子裡的食物問。
左敏傑用餐巾抹過嘴唇後，搖了搖頭，見到他不再用主餐，林慧如招手要服務生開始送上
甜點。
邊享用甜點，四個人一如親人般地談天說地。
「一直沒有問你，在美國待得好好的，為什麼會決定回來？璽郁跟我說的時候，我嚇了一
跳。」
何美菁詢問左敏傑突然決定返國就學的原因。
「洛杉磯我住得不習慣，還是台灣好。」
「話是沒錯，可是生活環境不斷改變，對你不見得好，知道你很獨立，但這個年紀還是適
合住在家裡。還有，你說現在住的地方，是舅舅出面幫你租的，不覺得他對你忽冷忽熱很
奇怪嗎？」
何美菁納悶著，當初避之唯恐不及的親人，一夕之間改變態度的理由為何？
「阿姨給了他一筆錢照顧我。」
「難怪……」
何美菁舀了一口巧克力冰淇淋含著嘴裡，發出「嗯地！」像是領悟的聲音，她知道多數人
都是見錢眼開，有錢一切好商量。
「慧如，妳今天去敏傑學校事情處理的怎麼樣？」
何美菁將話題轉回公事。
「警方對這件兇殺案很重視。」
「我記得他叫張士德，聽說是個惡名昭彰，喜歡欺負弱小的混混，不過，這個名字聽著好
耳熟。」
何美菁感覺似曾相識。
「那一年警察調查敏傑整天的行蹤，敏傑出發到網咖之前，就是和他一起待在蘭雅公園玩
。」
林慧如試著喚回何美菁塵封多時的記憶。
「想起來了，那個和牛一樣壯的小朋友，記得他相當蠻橫，警察問不到兩句話就翻臉，一
句話也不肯說。」
當時警方根據左敏傑供述，請來了網咖負責人和張士德，描述當天兩人與左敏傑的互動，
在何美菁、林慧如眼前，他們說詞與左敏傑所說吻合無誤。
「妳不是說，這個小孩子要是沒有好好管教，將來一定會闖大禍，果然如妳所料。」
林慧如佩服何美菁的先見之明。
「希望他來生能痛改前非，好好做人。」
死者為大，何美菁給予祝願時，也憂心看向左敏傑。
「你沒有被他欺負吧？」
保護性地問他，是否也在受害名單內。
「他對我還不錯。」
左敏傑淡淡說。
「也是，怎麼說你們也是童年玩伴，多少會留點情面。」
何美菁鬆了一口氣。
又問：「在學校成績好嗎？璽郁可是年年名列前茅，我叫她把目標放在北一女，她非要留
在附中，說要一路跟隨我的腳步，等唸完附中考政大，你們有見過這種不喜歡爭第一的小
孩嗎？」
何美菁喜孜孜地以趙璽郁為傲，更勝親生子女。
「我只有英文和化學好，其他的差強人意。」
左敏傑並不熱中在課業。
「唸書又不是人生唯一的路。」
林慧如緩頰地說。
何美菁似乎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笑呵呵要侍者送上，寄放在廚房的鮮奶油草莓蛋糕。
餐廳侍者端來插了蠟燭的蛋糕，所有人圍繞在四個人身邊，整齊劃一唱著生日快樂。
何美菁要趙璽郁一起許願。
昏暗燈光下，紅紅燭火映照兩人臉龐，陰影將他們的輪廓烘托地更加鮮明。或許整個晚上
沒有說上幾句話，並肩時，緊緊交握的雙手，抵過千言萬語。
林慧如拍下兩人聯袂吹熄蠟燭的照片。
融洽和諧地，儼然是一對親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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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自費出版了，而且不打算找出版社合作，從排版到封面設計、送刷全都一手包辦。
書名叫做『昨夜的星星』是一本和羊來了相同的社會派的推理小說，已完稿，目前正在做
二校和排版中，大約35萬字上下，因為印刷成本的考量，打算拆成上下兩集出版，一本
400元，兩本合購800元，不收運費。
我知道不便宜，除了成本真的很高外，我更相信這次作品有這個價值，我不求賺錢，只求
打平，預計印個五百套。
我會開始將故事貼上，讓大家試讀，
願意支持創作的朋友，請寄信到 facetoleft@gmail.com 表明意願，預約一下，等到了五
百人，我再以信件通知大家匯款到郵局劃撥帳號裡，我會開始送刷，將書送到大家手上。
我應該不會賴帳捲款潛逃才是。
看在因為我存款還不足三萬的份上，有所不便之處，請多多見諒。
每天我會更新目前預約數量，希望很快地能達到目標。
祝我好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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