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匿跡者

作者: XIMIX (天不從人願)   2012-04-17 20:48:20
男人將沉重莫名的勞累眼瞼緩緩闔上,
暫時把視線離開盯了快兩個小時的筆電螢幕,
接著伸出發酸的手指,用力揉了揉一樣發酸的疲憊雙眼。
即使只是敲敲鍵盤這樣簡單輕鬆的按壓動作,
對於男人孱弱虛薄的身體來說,也是一種不可忽略的沉重負擔。
其實平心而論,男人的身體狀況並不能算差,
若是單純以醫學與科學的角度來衡量判斷,
男人的健康與體能,都絕對有著平均值以上的合格水準,
而男人身體的所有構造與各項機能,也都百分之百符合「正常」這兩個字的標準定義。
但那終究僅限於有形的肉體部分。
縱使肉體完善堪用無虞,男人的靈魂卻殘衰破敗到令人不忍卒睹,
根本無法有效的完整發揮健全肉體的種種功用。
男人就像是一台硬體規格還算不錯,主程式卻陳舊過時,
又受過大量瘋狂病毒嚴重肆虐破壞的矛盾電腦,
縱使給予足夠的能量來源,也只是徒具形式的空轉浪費,
全然不足以達到這些硬體本應擁有的工作效率。
「呼!」
男人輕輕吐出一口缺乏生命力量的空虛氣息,
有些遺憾自己對於記錄故事,竟然會是這樣子的力不從心。
但是這區區的一百分鐘,卻已經是男人竭盡所能連續打字的最大極限。
「這樣的身體,這樣的靈魂,這樣的生命,呵呵!」
男人呀然失聲搖頭苦笑,
笑聲中卻完全沒有自嘲或自憐這些無謂的多餘成分。
因為早在很多年前,男人就已經拋棄了身為人類最重要的部分,
讓自己所有的情感與思念,都隔離壓抑在心中某個再也找不到,
也永遠不需要被找到的隱蔽角落。
而男人背離天性與人性的一切荒唐作為,都僅僅是為了爭一口氣,
為了向蠻橫霸凌世上一切的無情命運表達抗議,頑石似的用絕不合作的無賴態度,
直接以最消極的自我放逐,作為對命運積極反抗爭鬥的卑微途徑。
男人是被命運選上的可悲傀儡,不論男人願不願意或喜不喜歡,
男人都必須遵從命運的唯一旨意,被強迫灌輸或抽取命運所決定的大量訊息。
即使男人明明是有血有肉,有悲有喜的存活生命,
對於凌駕在所有存在與不存在之上的命運而言,
男人就單純只是祂親手打造挑選的無窮硬碟,
只需要盡責的存取讀寫命運想要的無限過去與未來,
全然不被允許擁有自己的想法或觀點。
像男人這樣的人類,自出生的那一刻起,
就背負著只有同類或非人們才知道的統一共稱。
他們是紀錄者,必須在命運的監視與操控之下,
終其一生記錄宇宙天地間過去未來的一切訊息,
即使輪迴,也永無寧日,有如萬劫不復的悲慘惡鬼。
而在人類孤陋寡聞的歷史記載之中,他們的名字,叫作先知,或是瘋子。
命運的力量無從抵抗,所以幾乎全部的記錄者都非常聽話,不論甘願或是不甘願,
都只能接受安排屈膝降服,成為受命運隨意踐踏鄙視的卑微工具。
還有極少數的紀錄者,甚至會主動放棄自尊為奴稱婢,
只為了合理化自身的貪婪與放縱,恣意享受利用命運賞賜給他們的各項異能。
但是「幾乎全部」,也就代表著「並非全部」。
而男人,正是所有本已稀少的記錄者裡,萬中無一的稀有大膽異端。
男人已經反抗命運好久好久,久到早已經歷過無數次的轉生輪迴,
卻都一律毫無例外的以慘敗收場。
而且伴隨抵抗失敗而來的懲罰與凌虐,也一世一世的隨著命運的憤怒與警告,
暴戾兇狠的累加投諸在男人全新稚嫩的無辜生命裡面,
讓男人每次入世時所發出的哭嚎與喘息,都散發著濃烈的惶恐與驚懼。
但即便如此,男人也從未屈服放棄於自己的懦弱之下,
依舊一次又一次的,一世又一世的,冒犯侵略命運至高無上的絕對威嚴。
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男人不懂,真的不懂,命運為何不摧毀自己這樣不聽話的頑劣工具。
或許是命運不想認輸,也或許是命運喜歡折磨,但無論如何,
只要是還能擁有保留意識的任何一天,男人都要這樣狼狽萬分的與命運作對抵抗。
即使命運惡劣詭譎的無數警告,早已經把男人逼迫到瀕臨瘋狂的最終極限。
在男人還是男孩的時候,就已經隱約知道自己有所不同,
因為男孩身上常常會發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莫名其妙到即使找人吐露哭訴,也只會惹來一頓毫不留情的揶揄訕笑。
男孩幼時的生活悲慘異常,根本就是一齣最邪惡卑劣的磨人鬧劇。
男孩擁有健全的家庭,不但成長過程衣食無慮,
求學升學的經歷也是一帆風順平凡普通,
但男孩卻天天生活在無法醒來的噩夢裡面。
男孩會莫名其妙的在重要時刻受傷,男孩會莫名其妙的在緊要關頭生病。
男孩喜歡的東西會莫名其妙的損壞或消失,
男孩重要的親友會莫名其妙的遇難或遭禍。
男孩期盼的事情總是會莫名其妙的落空,男孩珍藏的記憶老是會莫名其妙的遺忘。
男孩身邊發生的所有壞事,都是男孩最無法忍受的滔天慘劇,
即使在絕大部分旁人的眼裡,這些都只是輕如鴻毛的微不足道。
男孩身上發生的所有好事,都是男孩還寧可不要的另類磨難,
即使在絕大部分旁人的眼裡,那些根本是宛若奇蹟的喜從天降。
這些事情一件又一件,一次又一次的頻繁堆疊發生,
男孩一開始還能欺騙自己,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巧合,
都是剛好,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但是隨著男孩身不由己的成長與勇敢,男孩終於在明白哭泣無用,
並且決定永遠封印淚水的那一天,坦然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明白事與願違,就是自己荒謬一生的註定寫照。
一直到那關鍵的時刻突然降臨到來。
那模糊人影的話語,像是一把最鋒利無情的冰冷刀刃,
刷刷的輕易割碎崩壞了男孩在好不容易成為男人以後,
終於以為自己能有力量改變一切的短暫脆弱美夢,
將大夢初醒的悲苦男人,一把推向不容回頭的無盡深淵。
在成長的過程裡,男人學會了要與所有人保持距離,
絕不接受超過某種限度的關心或交流,包括自己的親人與朋友。
否則在命運惡劣蓄意的操弄之下,男人會身不由己的拖累對方一同倒霉,
直到對方怨恨男人,討厭男人,把男人視為災星禍首,
最後在命運的訕笑裡與男人永遠畫清界線,不再來往。
至於男人本身,早就習慣了命運三不五時的卑劣捉弄,
很久不曾因自己的遭遇而真正有所悲喜,雖然習慣並不代表著麻痺或是認同。
每個因為命運捉弄而造成的疼痛傷口,依舊在男人的身上與心裡,
滴滴答答的流淌著永不乾涸的苦澀鮮血。
在男人的認知裡面,命運就像是一隻偷偷摸摸不懷好意的陰險毒蚊,
總是趁人不備時卑鄙低賤的偷襲叮上幾口,藉由吸取觀賞他人的悲苦而沾沾自喜,
雖然讓人又痛又癢痠麻難耐,但是絕對不會致人於死,
為的只是讓對方飽嚐痛苦,歷經心酸,卻又永遠無法解脫。
男人心裡清楚,只要自己不再在意一切,心裡也就不會有所得失,
雖然必須任憑命運恣意剝奪指使,但那些也都已經無足輕重,無論如何,
總是能如鴕鳥埋頭一般的平平安安過完一生。
所以,男人雖然從未停止過咒罵命運,卻開始願意聽從命運的傲慢壓迫,
嘗試以故事的形式,散播流傳命運要求男人公開的那些訊息。
順從了,終於順從了。
男人彷彿能聽到命運正在指著自己,用最鄙視唾棄的得意聲調哈哈大笑。
但是命運對男人的虐待卻是有增無減,日益卑劣,
甚至還以原本極少利用的瀕臨死亡,
來威脅驚駭男人早就波紋不起的冷硬心靈。
那天,男人只是一如往常的騎車短程出門購物,
保養良好的機車卻突然在速度和緩,
而且路面乾燥平整的狀態下嚴重打滑失控,
讓男人一身是傷的在昏迷之中,進入了醫院四面蒼白的診療空間。
「終於暫時解脫了嗎?」男人苦笑,看著自己半透明的身子。
「有些可惜呢,我忍耐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才......,可是現在卻要半途而廢。
算了!不是一向都這樣的嗎?下輩子吧!等下輩子,我從頭再來吧!
只是讓命運以為贏了一場,總是有點不太甘心!」
男人搖搖頭,在空泛無邊的迷濛空間裡靜默等待。
男人雖然擁有過去與未來的大量記憶,卻從來不曾能掌握主導過自己的回憶,
當然也不記得以往無數次死亡後靈魂所遭遇到的狀況。
男人只是平靜的等著,等著,等著命運將他推向另一波身不由己的生命洪流。
「您好,記錄者大人,請恕在下冒昧打擾。」
模糊迷濛的黑暗身影隱隱發光,以現世並不存在的隱晦色調,終於緩緩出現在男人面前。
黑影淡漠的語氣中充滿恭敬與尊重,而且清晰明確的直達男人並不存在的耳中。
「你是,來接我的?」
男人莞爾,雖然知道每位記錄者,總是有著各種神祕強大稀奇古怪的異能特權,
在非人界裡也有著直屬命運管轄的另類崇高地位,
但是被引導死亡的不明對象尊稱為大人,還是有點啼笑皆非的滑稽感覺。
「不,紀錄者大人,在下雖為死亡使者,卻無權為大人引領黃泉。」
模糊身影單膝下跪,話語中依稀透露著抱歉與憐憫。
「什麼意思?」
男人向前邁步,卻發現始終無法改變雙方的距離。
「命運大人令在下傳話。」
模糊人影垂下頭來,身上散發的死亡黑氣逐漸凝結聚攏收歛,
彷若正在為了死亡以外的某些事情哀悼悲慟。
「命運大人已經發現您的暗中違抗,
不只沒有完全遵照命運大人的意思編寫故事散播流傳,
甚至於還意圖透過文字組合排列,
以命運大人所賞賜的寶貴言靈異能,藉由隱晦暗示世人線索,
試圖破壞命運大人計畫已久的娛樂遊戲,
因此命運大人有所警告,命在下對您略施薄懲。」
「是嗎?被祂發現了阿?」
男人嘆了口氣,突然發現自己依舊被命運玩弄在股掌之間,
心裡隨即燃起名為無奈的憤怒火苗。
「不是意外的意外嗎?很有祂的風格,不過把我弄到無緣無故車毀人亡,
還真是網開一面大恩大德的略施薄懲阿!」
男人挖苦嘲弄的回覆死亡使者,
模糊黑影卻不為所動,只是如同機器一般的繼續陳述著。
「紀錄者大人,您誤會了!命運大人並不想讓您死亡,
這次只是警告,跟以前許多次讓您危險瀕死的經驗一樣,
只是為了要讓您承受一時的皮肉之苦與心靈恐懼,您的身體終究會完全康復。
但若是您繼續一意孤行,命運大人會安排您遭遇更大的災難,
甚至剝奪您行動與言語的自由,只留下雙手書寫打字。
若是您依舊不願悔改,命運大人會讓您連雙手都無法保留,
必須運用其他方法完成本分。」
「哼!我不怕威脅!」
男人皺眉咬牙,堅定憤恨的拒絕合作,即使必須強壓下心裡的恐懼與顫抖。
「但您依然有害怕的事情。」死亡使者語帶嘆息。
「相信您不會願意看到自己成為負擔,
讓親友為您奔波操勞,背負重擔。您長期以來對他人的疏離冷漠,
其實正是對他人的關懷與在意,無論命運大人讓您的身體如何殘破,
卻絕對不會准許您死亡離世,直到您在意的所有對象先您而去。」
死亡使者略微猶豫,梗著喉嚨繼續低聲輕語。
「下面的,是在下私自透露給您的訊息,希望您務必要仔細聆聽,
並且再三回想,若是被命運大人知道,在下的後果難以想像。」
死亡使者雙拳緊握,終於說出了並不該說的話語。
「您可知道,為何命運大人,
總是讓所有的紀錄者大人轉世為人,而非草木鳥獸?」
模糊人影一明一暗,閃爍起畏懼的光芒。
「為什麼?因為只有人類會說話寫字?」
男人直視前方,對死亡使者的問題感到疑惑。
「不是,而是因為只有人類,會對其他同胞產生難以割捨的情感,
而情感以及與他人的關連,正是命運大人用來控制綑綁紀錄者大人的絲線。」
模糊人影緩緩起身,對男人恭恭敬敬的鞠了個躬。
「在下欽佩您膽敢違抗命運大人的勇氣,若是在下當初也能像您一樣,
或許就不會弄到今日這般不生不死的難堪境地。」
男人訝異的張大了口,還想再多問些什麼,
卻只能看到死亡使者模糊不清的臉上淒然一笑,
接著就如墮萬丈深淵般的失重摔跌。
男人清醒,男人康復,男人出院,男人恢復了日常生活,
但是男人卻再也無法露出笑容。
籠中之鳥依舊鳴唱高歌,只因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夠再次展翅高飛,
網中之魚永遠拼命掙扎,只因希望自己總有一次可以再度翻跳入水。
但是男人已經失去了所有的選擇權力,只能夠作為命運的淒慘傀儡懦弱活著,
完全喪失了原先自以為能隱藏在字裡行間的最後一絲自由。
男人很想一死,很想自殺,很想暫時逃避解脫,但是男人不敢,
不敢想像若是自己結束生命,會帶給其他人怎樣的不便與悲慟。
況且就算是真能如願苟且一死,等著男人的,
也只是另一次更加痛苦難耐的強制輪迴重生。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人間煉獄,永世無間。
不過短短十六個字,就一語道盡了男人背負累世飽嚐酸楚的滄桑悲苦。
從男人每次新生呱呱落地的那一剎那,
命運就已經將男人所有的生命力量給消磨殆盡,
離開母體開始自行呼吸的那團通紅肉球,
也不過是塊只能順從命運擺佈的行屍走肉。
「情感......,與關聯阿?這個王八蛋還真是狡詐呢!」
男人百般聊賴的躺在床上,垂軟失落的舉起右手,
對著窗外伸出懦弱無力的微彎中指。
「想要從命運的掌握裡消聲匿跡,就必須斷絕與他人所有的情感與關連,
但是在這世上大概也只有死人,才能確實斷絕所有的情感與關連吧?」
男人喃喃自語著。
「只有死人......,才能斷絕所有的......。」
男人陡然睜大了眼睛。
「不對!不只有死人!」
男人縱身一躍,從彈性十足的柔軟床墊上蹦跳起身,
想起來世界上還有幽靈人口這種存在。
既然死亡使者說過,人與人之間的情感與關連只是「難以割捨」,
就代表人與人之間的情感與關連,並非是絕對的無法割捨,
只是方法必須找對,否則也只是徒具形式的藕斷絲連。
就像一大堆雖然自稱出家離塵,實際上卻依舊在命運洪流裡,
打滾沉浮掙扎求生的愚者一般,只不過自以為是的剃個光頭吃點假素,
就以為能對修行或心靈有所幫助。
雖然拋棄名字確實代表了對人世的脫離與區隔,但這些裝模作樣自視不俗,
大言不慚號稱過去已死看破紅塵的虛偽傢伙們,卻又多此一舉的取什麼法號別稱,
說穿了也只是用另一個名字替代了原本的名字,終究拋不開對自我存在的迷思與固執,
縱使法號別稱取的多麼超脫非凡,本質上也與原本的俗名毫無二致,庸俗不堪。
再三思索死亡使者不惜犯險也要揭露的話語之後,陡然頓悟的男人終於明白了,
在塵世裡真正難以割捨抹滅的終究並非他人,而是自己。
什麼害怕他人傷心難過,不願造成別人悲苦沉痛,
都只是男人逃避真相自欺欺人,用以強調自我重要的理由藉口。
只要是真心能捨,那就根本無謂困難,由其是對於具有言靈天賦的男人來說。
雖然之前都一直很小心的不願太過使用,但若是為了要抵抗命運,
男人將不再介意大量使用命運所給予的神奇禮物。
命運用來綑綁操控紀錄者們的絲線,說穿了其實只是記錄者們作繭自縛,
害怕被排擠後孤獨寂寞的茫然恐懼感,以及追求成名後自我膨脹的貪婪虛榮心。
只要記錄者能夠真正做到無欲無求,就可以輕易割斷這些本就無形的虛無絲線,
自命運掌中重奪主導人生的寶貴主權,從命運無所不在的廣大眼界裡徹底隱匿消失。
男人果決的捨棄了名字,也捨棄了一切,在運用言靈消除所有人對自己的記憶之後,
男人瀟灑的邁開步伐,投向孤獨,從此自世上完全除名,
成功斷絕與所有人類的連繫與情感,用孑然一身的淒涼孤傲,
決心與命運進行一對一的單挑挑戰。
「這一世!就是這一世!」
男人對自己許下了承諾,就在這一世,他要讓這齣拖無可拖的難看爛戲,
演出一個能夠值得自己豁出一切的滿意結局,
並且替歹毒的命運在所向無敵的狂傲紀錄上,劃下一個坑疤醜陋的突兀句點。
「主人。」
一道成熟優雅的輕柔嗓音打斷了男人的恍神,
將男人從疲累所引發的睏倦中合緩的拉回現實。
「主人,您又把自己累成這樣,這些故事再怎麼重要,也比不上您的健康阿!」
一名身穿黑色俐落合身西裝的幹練女性推門而入,
縱使是筆挺平整的西裝外套,以及單調直筒的西裝長褲,
也難掩輕熟女人穠纖合度姣好豐滿的身型韻味。
相對於女人專業秘書般的正式穿著,
男人身上寬鬆略舊的暗沉t-shirt,以及下身廉價粗糙的過長牛仔褲,
完全不符合女人口中「主人」這兩個字該有的模樣。
但是女人對男人所表現出的舉止和態度,確實是充滿了以下對上的恭敬與仰慕,
只是還更多了一份若有似無的溫柔及關切。
「不礙事的,我的健康一直很好,
我只是不小心發了會呆,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
男人睡意未消的仰起了頭,對上女人水靈生動的一雙大眼。
「您明明知道墨禕的意思。」
名為墨禕的女人無奈的搖了搖頭,語氣裡卻有著無限寵溺的眷戀。
「墨禕去打發她們走吧,請您多休息。」
墨禕保持著面對男人的姿態,迅速倒退幾步走出門外,伸手就準備要將房門關上。
「等等!」
男人強撐著眼皮坐直了身子問著。
「有客人?」
「母女兩位。」
墨禕淡淡回應,似乎不太贊成男人接下來肯定會有的決定。
「有帶名片嗎?」
男人隨手扒了扒零散的亂髮,
好像以為這樣就能把跟主人一樣堅韌固執的髮絲梳理整齊。
「有的。」
墨禕細緻的雙眉無奈微蹙。
「那她們就不是誤闖了,我的名片都附加了言靈之力,
只有真正有需要的對象才能看懂理解。」
「主人,為了避免被命運發現捕捉,
您不是必須斷絕與他人一切連繫嗎?怎麼老是主動惹事上身,
每次才剛換了地方可以落腳休息,就馬上要墨禕出門去丟名片。」
墨禕的表情依舊恭謹平穩,只是暗藏著淡淡的心疼與憐惜。
「對不起,我自己不方便外出與人接觸,所以只好總是麻煩妳拋頭露面。
如果妳不喜歡的話,我另外再想想別的方法。」
男人滿懷歉意的看著墨禕,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腦袋,
把一頭本來就很亂的頭髮又弄到更為凌亂。
「主人,墨禕沒有不願意,墨禕很喜歡為主人做事,
只是不希望主人遭遇麻煩,或是操勞傷神。」
女人聽出了男人話裡的落寞,原本有些冷硬的表情瞬間柔軟,
腳下的高跟鞋又踱踱作響的踏到了男人身邊。
「放心吧!我做事自有分寸。」
男人拍了拍身邊的位子,示意墨禕坐下。
「墨禕,既然我作出了選擇,就註定要孤單一人,直到最後。」
男人緩緩的深吸了一口空氣,似乎是想把自己不小心洩露的一絲淒涼,
也一起順道給吸回身體裡面。
「不,主人,墨禕會陪著您。」
女人溫和卻堅定的望向男人,但也只能換來男人一個悲傷的微笑。
「是的,我很感謝妳的陪伴,真的,即使只是暫時。」
男人回望,眼神裡滿是對未來註定孤獨的徬徨與失落。
墨禕艷紅的雙唇微微掀動,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來出言反駁,
最後卻只是難過的垂下了頭靜默眨眼。
因為墨禕知道,身為非人的自己,
縱使已經締結契約成為主人的式神,也終究無法違逆天理反抗命運。
若是男人真能鎖定命運逆向反擊,
墨禕就勢必要在男人最需要陪伴的緊要關頭解除契約,
否則將會拖累男人,成為男人唯一希望的多餘絆腳石。
「墨禕,我做的這一切都有用意,命運正在安排一場最惡劣的遊戲,
我受到妨礙無法直接公諸於世,只好繼續散播故事暗示引導,
這也是我為自己安排的後路之一,畢竟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當壯烈犧牲的悲慘英雄。
至於我主動引誘需要幫助的人們找我,也是為了點滴累積日後對命運反擊的所有力量。
會因為名片而找上我的人們,都是被命運玩弄操控的可憐道具,
同時也都是命運細心規畫的拼圖之一。
他們每個人之間都有所關聯,可以說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只要我能盡量想出辦法,
將這些人拉離原本註定的那些結局,就能逐步削弱命運本應牢不可破的絕對安排,
增加我最後那一瞬間的微薄勝算,所以我必須冒險與他們接觸。
墨禕,如果妳願意的話,我希望妳能幫助我到最後一刻,
即使我並沒有太多信心能走到那麼遙遠的未來。」
男人牽起墨禕的手,用最誠懇真摯語氣提出請求,一向處變不驚的墨禕則是雙頰微紅,
為了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的也出力回握主人,這樣唐突僭越的反常行為感到有些羞窘。
「墨禕當然願意,墨禕永遠願意為主人做任何事情,
主人的希望,永遠也就是墨禕的希望。」
女人不著痕跡的輕輕抽手起身離座,
感覺到自己臉頰上依舊殘留的淡淡熱度,連忙寧心定神想恢復冷靜。
「墨禕,不用擔心我。」
男人淺淺微笑,有些虛弱的疲倦笑意裡,竟暗暗透露出閃耀智慧光芒的銳利狡黠。
「我做事一向膽大心細,能夠躲躲藏藏的跟命運耗到現在,
就代表了我好歹也有兩把刷子。況且偷雞摸狗的撈偏門鑽漏洞,
想方設法利用各種亂七八糟的奇怪步數遊走法律邊緣,
可是人類與生俱來就最最擅長的糟糕特技,也是我最有力的武器。
將我歷代轉生一律設定為人,就是命運替自己鋪下的最大敗筆。」
「是阿,您說的一點也沒錯。」
墨禕莞爾,想到初次與主人見面的有趣狀況,心裡對主人又更多了幾分信心。
或許,要勝過那樣不擇手段強大無比的卑鄙命運,
也只有男人這樣不按牌理出牌的胡亂作風,才能夠創造出超越命運安排的意外奇蹟。
「所以......。」
男人揉了揉凹陷的太陽穴,強自打起好不容易才稍微恢復一點的微薄精神。
「趕快去請客人們進來吧,讓人家等了這麼久也不太好意思,
畢竟會來找我的對象一定都是心急如焚。」
「是的,墨禕馬上請客人進來與您詳談。」
女人踩踏著高跟鞋優雅幹練的步出房間,接著反手喀拉一聲,輕輕的把門給帶上。
作者: anna78518 (知薰)   2012-04-17 22:15:00
頭推!!! 這系列的文真的讓人愛不釋手阿~
作者: yyff   2012-04-17 22:28:00
這篇超讚!
作者: t6203leo   2012-04-17 22:45:00
很棒喔!!
作者: pioirxo (No No)   2012-04-18 09:09:00
話說 現在總共有幾個系列啦?
作者: THEJOY (最後的演武)   2012-04-18 14:39:00
好看欸!
作者: hanhsiangmax (陪我去台東)   2012-04-18 16:53:00
超期待後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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