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The Cross
斯圖加特市警局裡，從沒有像現在這麼熱鬧過。
根據調查，在當時孤兒院的志工名單上發現一位叫做「柯芬‧鄧斯特」的人，跟柯芬‧詹
森同年，也是孤兒院長大的孩童；但鄧斯特正好在三年多前突然像是人間蒸發般消聲匿跡
，而此時正是柯芬‧詹森進入沙冷大學就讀，但在大學之前的學、經歷，調查後發現全都
是捏造的。
「我們可以合理懷疑這個鄧斯特就是詹森。」陸苡政的筆尖戳在照片上柯芬的下巴，胸有
成竹。
「那為什麼他要改姓呢？」穆特提出疑問，「而且還叫做詹森……是跟萊斯有什麼關係嗎
？」
「如果把他解釋成要為萊斯報仇的話，應該就不難理解了，」陸苡政回應，「葛斯特利用
色誘保羅的方式取得校地，而學校的建設許可是透過坎布里的關係影響議會核准的，至於
艾瑞森怎麼會跟坎布里搭上線，則是雪莉搭的橋，這樣可以解釋為什麼雪莉跟坎布里為什
麼會死。」
「那麥斯跟華生呢？還有保羅跟艾瑞森都還活得好好的，不是嗎？」
「不，」陸苡政看著穆特，「他們兩個，只是還沒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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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巴黎
讓‧穆蘭大街上，Le Regalade亮著暈黃的燈光，這裡有最好吃的菜餚、最可口的美酒，
少了繁文縟節，許多上班族下了班都躲進這樣的小酒館裡放鬆心情。
保羅走進Le Regalade，服務生帶著微笑上前，「歡迎光臨，請問幾位？」
「我跟人有約了。」保羅看也不看侍者一眼，就往最角落走去。
「你遲到了。」在喧鬧的環境中，只有一個男人沉著臉坐定，男人面前的小碟子盛了一些
肉醬，上頭灑了一些海鹽還有幾片酸黃瓜。
保羅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男人對面坐下，「這間酒館的菜式都很不錯，鄉村肉醬，要不
要來一點？」
「柯芬，」保羅開口，「你到底把我約來這裡做什麼？」
「噓。」柯芬把食指放到嘴巴前面，「我們應該靜下來好好的享受這頓飯，感謝神的恩典
。」
看著柯芬微笑的臉，保羅竟然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既然柯芬不知道接下來會做什麼，也
只好順著他。「請問您要點些什麼？」
服務生親切的將菜單攤開放在保羅面前，「跟這位先生點的一樣就好。」
現在的狀況，保羅實在沒心情研究菜單，即便這是一間具米其林資格的酒館。
「你知道嗎神父，」柯芬體貼的在保羅的盤子盛了一點肉醬，「萊斯修女跟我說過的那個
故事，關於耶穌和七宗罪。」
保羅點頭，在柯芬還小的時候，萊斯說完的那個自己編造的故事，之後她告訴保羅這件事
。
「保羅神父，我這樣說會不會讓主感到憤怒啊？」萊斯皺著眉頭，一臉擔憂。剛剛為了哄
柯芬說了不該說的話，世界上哪有什麼用裹屍布收集七宗罪的血就可以讓人復活的故事版
本啊？
「呵，不會的。萊斯修女的出發點並沒有惡意，主又怎麼會感到生氣呢？」保羅笑著安慰
，「不過啊，妳還是得去跟主懺悔喔，畢竟妳說了假話。」
「是的。」萊斯微笑、對著保羅點頭。
服務生送上了第一道湯，綿密細緻的蘆筍濃湯，上面還有一抹鵝肝醬，「修女說，裹屍布
上沾有七宗罪的血，可以讓人復活。」柯芬拿起湯匙舀了一點送入口中，「味道真不錯。
」
「這種事情……應該不可能吧。」保羅乾笑，他現在突然覺得後悔；後悔前來赴約、後悔
當初沒有請院長懲戒萊斯、後悔沒有導正視聽。
「誰知道呢？」柯芬看著他，「你們不是最喜歡說『奇蹟』嗎？如果上帝真的有奇蹟，那
我倒希望祂能顯現給我看。」
「你……」保羅吞了吞口水，「希望主給你看什麼呢？」
「我不相信神，」柯芬搖頭，「早在修女自殺的那天起，我的上帝就已經死了。既然上帝
已死……」柯芬的嘴抿成一個漂亮的弧度，
「當然是由我來審判，讓你們這些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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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保羅神父人不在教堂，其他教友表示神父出門了！」
「出門？去了哪裡？」穆特驚訝的看著回報的員警，他沒想到在這種時候保羅會離開教堂
，他是不怕死，還是覺得自己死不了？
「不、不知道……」員警心虛的低下頭。
「什麼時候不出門偏偏選在這種時間！」穆特惱火的咆哮。
在坎布里死後，柯芬就失去聯絡，讓穆特跟陸苡政更相信柯芬是兇手的可能；加上深入調
查後，發現孤兒院的志工「柯芬‧鄧斯特」，確實就是「柯芬‧詹森」沒錯，目前德國上
下已經發出了對柯芬的通緝令，只要有任何人發現即可向各地警局通報。
「柯芬不知道躲在哪裡，連保羅也不在，那我們應該要怎麼辦？」穆特抓了抓頭，又急又
氣的看著陸苡政。
「至少我們手上還有一張王牌。」
相對於穆特，陸苡政倒是顯得慢條斯理。
「什麼王牌？」
「就是艾瑞森啊。好比遊戲闖關，總要打到最後的大魔王；艾瑞森對於柯芬這位玩家而言
，正是最後的大魔王了，只要他死了一切就歸於平淡。」陸苡政說。
「那我們就不管保羅嗎？」穆特瞪大眼睛，「他可能會死耶！」
陸苡政聳聳肩，並非他不在乎保羅的死活，而是他沒辦法控制住人的自由意志。
「自由意志」是相信人類能選擇自己行為的信念，客觀來說是行動者的行動不完全受預設
因素影響，但主觀來看，是行動者認為自己的行動起因於自己的意志。比如保羅，就算生
命可能受到威脅，卻還是選擇離開教堂、遠離警方的庇護。
「保羅如果怕死，不用我們找他，他自己也會上門求援；如果他今天真的想死、或不在乎
生死，那我們在這窮擔心也沒什麼用。」
「這麼說也沒錯……」穆特看來是被陸苡政給說服，「但我還是覺得能多攔一個是一個。
」
陸苡政站起身，「所以，我們現在要去『攔人』了。」
「誰？」
「當然是艾瑞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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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有濁濁的腥味，保羅覺得身體有點痛，可是說不上是為什麼，他只記得他跟柯芬在
Le Regalade吃了一頓飯，接著就不太記得了……腦袋很脹、背上有點冰冷，周圍很暗、
光線並不充足，他瞇著眼想挪動身體，卻發現有什麼東西勾住了自己的肚子，不，或許是
腸子……還有胸腔，只要一動就覺得被什麼勾住了而無法動彈。
「醒了嗎？」
一個聲音說，保羅認得，那是柯芬的聲音。
「我……我在哪裡……」保羅囈語著，既然轉身身體會痛，那就試著動動脖子。隨著眼睛
開始適應，他看見柯芬正在自己面前，旁邊有一個長桌、點著一盞燭光，上面放了兩條很
像鞭子的東西，一黑一白。
「在哪不重要，」柯芬不知道從哪推來了一個火爐，盆裡的碳燒的通紅、嗶嗶嚗嚗的，上
頭還插了一根鐵棒。「你現在只需要懷著贖罪的心情，靜靜的接受等會發生的一切就好。
」
保羅渾身發顫，他沒想過萊斯的死會把柯芬逼到這種境地。
「在還沒有跟你正面招呼之前，我一直在想，到底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讓你真正有感受到贖
罪的心情與意義。」柯芬帶著棉手套，拿了一條破毛巾包著鐵棒、攪著爐內的碳火，「直
接殺了你……我覺得太便宜，因為太痛快了。」
或許信仰支持、又或者是求生意志使然，在柯芬說話的同時，保羅默默觀察自己的狀況，
這個地方像是廢棄的舊房子，唯一的窗戶半開著，看出去沒有燈光、一片寂靜，但有一股
奇怪的香味一直飄進來。他全身赤裸被綑在一根鋼筋柱子上，綁著自己的東西像是一條韁
繩，大概三指寬這麼粗，牢牢的把他固定在柱子上；繩子每隔一約一指半的距離就有一個
金屬點，每個金屬點都是一根像是釘子或勾子的東西，而這些釘子……正連著韁繩嵌在保
羅的身體裡，活像條大型苦修帶。
難怪剛才想移動的時候會這麼痛，因為韁繩上的釘子正插在自己的肚子裡，胸口的地方也
有，每根釘子正好與胸肋相間隔插入，柯芬以右上到左下的方向、刻意避開心臟固定住他
， 「於是，我決定讓神父你參與一場試煉。」
柯芬定定的看著保羅。
「這場試煉，簡單來說就是一個苦修的過程。神父您應該知道「主業會」吧？一個以苦修
主義為核心理念的組織。苦修的目的就是要除去撒旦藉世界及肉身加諸信仰者的枷鎖，回
歸貧窮、貞潔與順服，使靈魂提升。」柯芬舉起鐵棒，鐵棒的末端是一塊厚鐵片、微微透
紅，「神父您有想過，死後要到哪裡去嗎？是天堂，還是地獄？」
「當、當然是天堂，我對主的無私奉獻，主會讓我拿到進入天堂的鎖鑰。」保羅豎眉，柯
芬的問題顯然有點激怒他。
他承認，或許在孤兒院的部分讓他有點小瑕疵，但他自問一生遵守禮節、誠心信仰、全心
侍奉主，難道這些會比不上那點瑕疵嗎？更何況，艾瑞森得到土地，也是為了蓋學校，這
不也是在幫助其他的孩子嗎？這有什麼錯呢？
保羅自認沒錯，唯一的錯就是他對於珍的欺騙沒有積極處理與反應。
「是的，我也希望。」柯芬微笑，一把就將鐵棒往保羅的左胸湊去，原本冰冷的皮膚遇到
高熱，伴隨著「嘶嘶聲」瞬間翻紅糾結，「啊啊啊啊啊啊！」保羅的五官也跟著扭曲，青
筋暴浮、眼球微凸，血絲因為用力過猛而爬滿整雙眼。
斗大的「Sloth」烙在保羅心臟的位置，凸浮的字約有蚯蚓粗，部分皮膚變得焦紅，保羅
的臉上分不清是鼻涕還是眼淚，「你……你是惡、惡魔！」
相當嚴厲的指控。
柯芬挪開鐵棒、放到桌上。
「只要肉體得到痛苦、心靈應該也會的到救贖的，所以神父，」柯芬笑得詭異，「我希望
你可以撐過這場苦難。」
阿貝斯地鐵站附近，這個巴黎的超級觀光景點，罕見的圍起了黃色封鎖線。
當地警方發現一具屍體，已經死亡多日，身上有奇怪的烙印，估計可能與「裹屍布殺手案
」有關，於是通知斯圖加特市警局。
「挑觀光景點作案，會不會太瘋了點？」穆特叼著一根煙，皺眉看著眼前封鎖線圍起來的
地方。
是一間房子，外觀還算新穎，採用鋼筋結構，應該不是太老舊的房子，根據當地警方表示
，這房子因為合約糾紛所以沒蓋成，也沒有拆除就一直擱在這；距離屋子不遠處有很多間
香料店，是買香料的顧客在消費時覺得隱約有股怪味，店家堅持商品沒問題，才想起這間
廢棄屋，這幾天不斷傳出「嘰－－嘎－－」的怪聲，本想看看是否有死老鼠在這產生怪味
，沒想到卻發現了一具死屍。
「知道死者是誰了嗎？」過了半個小時，陸苡政和神無月來到現場和穆特會合。
穆特正一腳踩死爬在地上的蛆，「嗯，是保羅。就跟你推測的一樣，現在死了。屍體保存
得還算好，天氣不熱，又有風扇吹著，屍體附近還有一攤灘水漬，初步認為是冰融化所後
留下。」
「冰？放冰在這裡幹嘛？難不成是要給保羅吃的嗎？」神無月忍不住提問。
「應該是為了降低溫度，防止屍體太快腐敗。」陸苡政說，「柯芬想要我們發現屍體，但
是又沒辦法確定我們到底有多快會找到他，勢必要先幫我們『保存好屍體』。」
保羅被一條粗韁繩固定在柱子上，韁繩上有很金屬點，身上滿是傷痕、粗細不一，每道傷
口都已經呈紫黑色幾乎是被打到皮開肉綻那樣；腰間繫著一排白色粗繩，下垂的兩股繩子
打了三個結，每個結都被染成黑色，還有一些墨色在結的上、下處暈染開來。
「那繩子是？」陸苡政看著保羅腰上的白繩。
「是戒律帶。」神無月回答，「是天主教方濟教派的的修士腰間一定會繫的繩子。下垂的
兩股繩子會打3個結，分別代表『貞潔、貧窮、服從』。」
「所以打結部分本來就應該是黑色的嗎？」
「唔，我記得應該是沒有。」神無月單手撐著下巴思考。
「那是故意弄黑的嗎？貞潔……是代表絕對禁慾，貧窮是不可存留任何私人財物，服從要
無條件服從教會的命令，所以是在諷刺保羅破戒嗎？」陸苡政摸摸下巴。
「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穆特用手肘推了推陸苡政，「雖然被打成那樣，但保羅神父的
身上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
「有可能是因為被迷昏了嗎？」神無月猜測。
「不知道，這要請毒物組鑑定才能確定。」陸苡政說，「但就算被迷昏，多少也會掙扎一
下，如果被弄痛了應該也會醒過來，」陸苡政走上前，抓起保羅緊握的左手，「你們看，
他的手握成這樣，扳都扳不開，我覺得不是被迷昏，應該是在忍耐。」
「忍耐？」神無月皺著眉頭，「他是神經病嗎？被打成這樣還忍耐？太荒謬了吧！」
「有可能……是在進行什麼儀式嗎？」穆特伸出手指勾起保羅身上的皮帶，「Oh Shit！
這什麼東西啊？釘子？」
皮韁繩底下是一根一根的釘子，和保羅的肉相黏著，釘子被抽起的部分泛著一層乳白，那
是人體的脂肪。
「啊！」神無月像是想到什麼而大叫，「有沒有可能是苦修？有些修士篤行苦修主義，藉
此讓自己的靈魂昇華、更接近天主。你們看過『達文西密碼』吧？故事中主業會的成員西
拉用一條苦修帶劃過大腿、流出鮮血。」
兩人點頭。
「當然啦，真實的苦修帶沒有這麼誇張，一樣是金屬材質，長度約50公分，內側金屬頭半
圓微尖，觸摸會有點刺痛感，讓自己跟耶穌分享祂的苦難。」
「所以妳的意思是……保羅是自願接受鞭打、砥礪苦修？」
「呃、大概是吧，不然誰這麼白癡要被在這裡乖乖挨打啊？被打成這樣一定會叫的啊，那
附近的民眾就有可能發現，可是保羅死了幾天才被找到，可以想見他被打的時候一定是忍
著沒叫出聲吧？」
「我同意神無月小姐的說法，」穆特接口，「雖然已經變成青紫色的，保羅的嘴唇有傷口
、滲血，加上陸警官你說的，他雙手緊握成拳、難以扳鬆，用神無月小姐的說法就說得通
了。否則，即便是被綁、處於弱勢，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嘴咬成那樣，更應該會大聲呼救才
對。」
「不妙，」陸苡政蹙眉，東張西望著，「你們快點找找，現場有沒有留下什麼提示！」
「怎麼了？」穆特和神無月兩人一臉困惑。
「保羅是Sloth，他已經死了，那唯一只剩下艾瑞森。七個字已經用掉六個了，剩下的是
貪婪－Greed，艾瑞森的行為很符合這個邏輯。」
「你說是的沒錯。但就算柯芬有通天的本領，也沒辦法殺掉艾瑞森吧？」穆特說道，「我
們已經派人24小時嚴密保護他的人身安全
了，一有任何動靜我們隨時都能掌握，柯芬再怎麼笨也不會這樣貿然下手吧？」
「不是他不會貿然下手，而是我們不知道他會怎麼下手。除非我們搶在他之前先解開謎題
，和他當面解決，否則我們保護得了艾瑞森一時、但保護不了一世。難道你能一輩子什麼
事都不做，就光看著艾瑞森嗎？」
「有了，這裡這裡！」神無月走到窗邊，「在十字的中心點，將進行最後審判；誰先找到
罪人，就具有審判資格。」
蒙塵的窗戶上寫了一排小小的字，如果不仔細還真很難看見。
「十字的中心點？最後審判？什麼啊？」穆特咋舌。
「是地圖嗎？誰有帶地圖？」陸苡政問。
「我有帶喔！不過是鐵路線圖。」神無月從包包拿出一張畫滿不同顏色的線的地鐵圖，陸
苡政湊近看，但左看又看怎麼也看不出有什麼「十字的中心點」。
「會跟之前的童謠有關係嗎？」穆特推測。
「童謠……可是童謠裡面沒有提到什麼關於地點的字眼吧，還是死掉的人有什麼共同的地
點？死最多人的地方。」陸苡政看向神無月，「妳覺得呢？」
神無月沉思了一會，突然從包包拿出三色原子筆，就把地圖攤開放在地上。「如果，我是
說如果，別管那些莫名其妙的死者，只留下被烙有Pride、Envy、Lust、Wrath、Gluttony
、Sloth這幾個人，他們的地點分布分別是：紐倫堡、科隆、貝爾福、法蘭克福、南錫、
巴黎，以對角的方式連成直線，」神無月把地圖上的這些地點圈起來，分別相連成三條直
線，兩兩各自成為一個十字，竟集中交叉在一點上，「這些線連成十字，都通過一個地方
。」
http://undinekid.pixnet.net/album/photo/185251368
「是薩爾布呂肯！」穆特跟陸苡政同時大叫出來。
「那就賭一把，到薩爾布呂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