７
酒吞雖然說話有點囉唆、婆媽，但他的行事作風卻非常的豪邁。
非常的豪邁。
豪邁到睿穎好幾次都差點要死在他的豪邁之下。
酒吞在收睿穎為徒後的第二天，就發現原本的伏魔村──不可說之里已經走入歷史了
，整個村莊都是被妖怪攻擊過的痕跡，還被燒成一片白地，村人也跟著撤離。
這時候，他倒有點想念那些麻煩的術士了，本來還想抓一個來給大戟戟……不對，給
睿穎練習呢。
不過，他很快的就發現，自己其實也不用太失望。
漸漸的，開始有一些妖怪進駐殘破的不可說之里，在裡頭大剌剌的耀武揚威，像在嘲
笑這個村莊的沒落。
在各路妖怪紛紛進駐後，這裡變成了一個無法地帶，衝突天天都在發生，酒吞也注意
到了這個景象。
一天，酒吞決定開始教睿穎使用咒術。
這天剛好是睿穎拜酒吞為師的一週年。這段日子，他接受了酒吞的嚴格訓練，且每天
都食用酒吞四處蒐集來的丹藥神草，身體素質已變得十分強韌，且異常高大，明明才八歲
，卻有著約十四、十五歲的身材。
睿穎盤腿坐在地上，裸著上身，靜靜的煉氣。
他的身材精實，雖然不是非常壯碩，卻沒有任何一塊多餘的贅肉，身體的每一吋肌肉
都有它存在的目的，那是在酒吞嚴格的格鬥訓練中打造出來的。
雖然長期待在黑暗中，睿穎的皮膚卻一點也不蒼白，反而和他變身時的漆黑膚色接近
，黝黑的足以隱藏在黑暗中，
酒吞說，雖然他是在用那個名叫「睿穎」的白髮男孩的身體在成長，但相貌會漸漸接
近他從前擁有的長相，以後就算是真正「睿穎」的親人遇見了他，應該也認不出他來。
「咻。」
一聲細微的破空聲從頭頂響起。
睿穎睜開眼，身形急退，往後方箭出。
「啪啪啪啪啪啪！」一陣被凝聚成箭狀的光雨打在他原先坐著的地方。
睿穎在向後退開的同時，雙肘順勢向後擊出，那是酒吞教他的，避免敵人在自己行進
的路上偷襲的方式。
肘擊落空，後方沒人。
那陣釘在地板上的光雨突然聚合了起來，變成一灘水窪狀的光圈。
睿穎警戒的舉起雙手。
「啪！」酒吞突然從後方出現，用力巴了他的後腦。
「你以為你的手肘有多長？沒碰到人，也要稍微做一下確認。」酒吞怒罵：「不然怎
麼死的都不知道。」
「是。」睿穎摸摸頭，重新坐下，仔細反省剛才短暫交手中自己的缺失。
酒吞走到那攤用來吸引睿穎注意的水窪前，雙手伸進水窪作捧水狀，光水盡數流進他
的掌中，酒吞仰頭，一飲而盡。
「清晨的陽光，味道不錯。」
酒吞在看到剛剛睿穎做出的臨場反應後心情大好，睿穎的表現讓他滿意極了。
學得真快，要是搭配上咒術，弱一點的妖怪應該都不是他的對手吧？就算是有實力一
點的，在肉搏戰上，應該也沒辦法佔到便宜，真不愧是我的徒弟。
「睿穎。」
「是。」
「我今天開始教你使用咒術。」見多識廣的酒吞這時決定，要教睿穎從前在日本時，
一個叫晴明的友人使用的一些招數。
「是。」
當太陽畫過天際，在西邊的山後隱沒時，酒吞已教完了基本的咒術運用法。
明月當空，睿穎緊跟著酒吞的步伐，來到了不可說之里的一個小角落。
一棟被火燒去一半的殘破房屋中，有著兩隻妖怪。
一隻鳥頭猿身，通體紅毛，那是一種叫作勢猿的妖怪。
一般的勢猿渾身青毛，且智力低下，通常會集體行動；這隻紅色的勢猿道行較深，而
且具有獨立思考能力，所以才脫離了族群出來。
另一隻則有著人類的外貌，通體膚色青藍，背上突出一對和高壯身材完全不符合的嬌
小翅膀。
基本上他不能算是妖怪，在分類上，他比較接近人類。
他是山海界住民裡，一種叫作「化民」的人種，化民的實力會表現在翅膀上，翅膀越
大，力量就越強。這隻化民雖然有翅膀，但是不大，在化民族中算不上特別強。
人類對於妖怪和山海民通常並不會特別去區分，殺了一隻妖怪和一隻山海民，人類會
記成殺了兩隻妖怪；妖怪也不會將山海民和人類分開來算，吃了一隻人類和一隻山海民，
他們會記成吃了兩隻人類。
山海民就是這樣矛盾的存在。
至於酒吞嘛，他根本懶得管對方是人類、妖怪還是山海民，不要來打擾自己就行了。
屋內，勢猿和化民正在爭吵。
屋外，酒吞師徒隱藏在黑夜中，滿村的妖怪沒有一個發現他們。
「用我剛剛教你的東西打贏這兩隻。」酒吞簡短的說。
「是。」睿穎領命，起身向屋子走去。
「等等。」酒吞叫住了他。
「？」睿穎回頭。
「你難道不好奇，他們是為了什麼而爭吵嗎？」
睿穎沒有表示有興趣，卻也沒有搖頭。
酒吞知道徒弟的個性，他很明顯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給自己面子沒有表現出來，所
以他也沒再詢問，逕自說了下去。
「他們是為了這棟房子的所有權而爭吵，再過不久，他們就會吵到性命相搏。」
「嗯。」
「可笑的是，這棟房子根本就不是他們任何一方的。」
「嗯。」
「當初神和魔的戰爭就是像這樣。完全沒有適當的理由，像兩個搶糖吃的小孩子一樣
幼稚。」
「嗯。」
「後來戰爭被冥后阻止，達成了休戰協議，兩方退回自己的世界後，竟然因為沒仗好
打，就此變得意興闌珊。」酒吞說著，語氣慍怒：「為了無意義的事情起頭，又因此失去
生存的動力，那些傢伙就是那麼沒用。」
「嗯。」
「睿穎，我不希望你變得和他們一樣。現在聽不懂沒關係，你好好記住我這番話，有
空就拿出來想想，有一天你會懂的。」
「好的。」
「去吧。」酒吞擺擺手。
「是。」
睿穎抓著一把酒吞寫好的符咒，走進了屋內。
「誰？」化民和勢猿同聲喝道。
「我。」睿穎拋出了手中的符咒。
符咒化作百只翩翩紙鶴，瞬間切向化民和勢猿的諸身要害。
事出突然，兩者皆閃避不及，被紙鶴擊中要害，登時畢命。
雖然是藉助了自己畫的符咒，但看著睿穎如此順利的解決掉還不弱的一妖和一山海民
，酒吞感到很滿意。
「嗚啊！」忽然，睿穎抱頭跪倒。
「怎麼了？」酒吞一驚，連忙衝進屋內。
酒吞靠近，睿穎突然一爪攻向他。
「喔？」酒吞伸指一彈，睿穎的偷襲立馬被化解。
「吼啊！」睿穎抬起頭來，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一對犄角從他的額頭上冒出，無數漆黑的咒紋從他的皮膚底浮現。
「失控了？」酒吞見狀，單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圓。
隨著酒吞畫圓的動作，睿穎的腳下也出現了一尺寬的圓形。
酒吞的手一揮，睿穎腳下的圓形化成一道沖天而起的光柱，將他包覆其中。
「咕啊啊啊啊！」在光柱中央，睿穎的神情痛苦而猙獰，樣貌漸漸回復人類的模樣。
光柱引發了周遭妖怪們的關注，他們紛紛向酒吞和睿穎所在的房子靠攏。
沖天的光柱不一會兒就消失了。
有大膽的妖怪率先闖進屋子，然而酒吞師徒早已離去，屋內只剩下勢猿和化民被切開
的屍體。
眾妖怪們雖然不明所以，卻也沒管那麼多，將化民和勢猿的屍體分食後，各自退回了
自己的居所。
※※※
「嗯……看來你沒辦法使用靈力施咒。」酒吞做出了結論：「少量還沒關係，但只要
你催動大量靈力，就會把本身的力量也一起激發出來。」
「唔唔。」身受重傷的睿穎全身被繃帶包得宛如木乃伊，連手腳都被捆起來，躺在樹
下像隻巨大的毛蟲一樣，全身不停扭動。
沒辦法，醫術不是酒吞的專長，眼看徒弟受重傷，附近又沒有像樣的醫生，酒吞無奈
，只好直接灌了睿穎一堆大補品，並且把自己收藏的各種療傷聖藥拿了一堆抹在睿穎身上
，再用繃帶捆起來固定。
「師父在說，你有沒有在聽？」酒吞覺得睿穎的模樣蠻有趣的，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台
相機，把睿穎的糗樣喀嚓喀嚓拍了下來：「以後要小心，千萬不要魔化──除非你不想變
成人類，不然魔化後又變成人類，會讓你的肉體受到危及生命的重傷，一個弄不好，可是
會走火入神、整個魔炸開的。」
「唔唔、唔！」睿穎扭動得更激烈了。
酒吞看不到他繃帶下的臉，有點納悶他到底想表達什麼。
「啊！」
看不到臉……
酒吞這才想起，睿穎現在用的是人類的身體，口鼻都被包住，他可沒辦法呼吸啊！
「徒弟啊！撐著點！為師來救你了！」酒吞手忙腳亂，連忙幫睿穎把繃帶拆下來。
睿穎的體質特殊，恢復力特別良好，其實本來只要準確治療傷口，靜養個幾天就沒事
了，但酒吞這一「治傷」，竟讓睿穎躺了大半年才下得了床。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睿穎半年後下床，發現自己的內息在每天調冶下變得比以
往精純，肉體在各種藥草的浸泡下也變得更加強韌，在一次被毒蛇咬了好幾口後，還發現
身體意外地已變得百毒不侵。
酒吞說：「一切都在我的計畫之中。」
「放屁。」睿穎冷冷的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