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用力一掙，終於掙開了周昕璇強力的嵌制。
「……？」周昕璇似乎沒想到她會如此抗拒。
「昕璇，我們不要再這樣了。」
她痛苦地喘著氣，因為那賴卓群的身影，一直該死地出現在周昕璇的身旁。
「為什麼不？」只見周昕璇鍥而不捨問道。
「因為……」她不曉得周昕璇是在裝傻還是怎麼的。
「因為什麼？」但周昕璇持續追問。
「因為妳已經有男朋友了！」她被周昕璇逼得不得不說出內心最深層的那股恐懼與不安。
這次換周昕璇愣住，一張嘴又開又闔地說不出話。
「所以，我們不要再這樣了。我不想破壞你們、我也不想傷害賴教授！」
她幾乎是用喊的喊出口。
「妳剛剛說什麼？」周昕璇不可置信，「妳剛剛說…我有男朋友？」
「誰跟妳說我有男朋友的？」
「妳何時聽我說過，我有賴博這個男朋友？」
「這…，」她被這樣逼問，一時啞然，她的確是沒有聽周昕璇說過，
「但我一直以為你們是…『情侶』啊。」
林啟艾想起她初次見到賴卓群時，周昕璇與賴卓群之間的氣氛曖昧，
也想起有一天她與周昕璇一同下班，最後也是賴卓群開車載她回家……
這不是情侶，又是什麼？
「我跟賴博不是情侶，我已經單身五年了。」
似乎聽見了她沒說出口的疑惑，周昕璇淡然道，
「我跟賴博…應該要說，我們比較像『姊妹淘』。」
「姊妹淘？」她愣住，姊妹淘？是怎樣的姊妹淘，可以有如此曖昧的氣氛？她不信。
「對，姊妹淘。」周昕璇停頓一下，
「所以偶爾有時我們會一起回家、一起吃飯、甚至一起睡覺……」
「一起睡覺？」她無法置信。
是怎樣的一起睡覺？一男一女一起睡覺？即便是姊妹淘，一男一女睡覺，
不危險嗎？對勁嗎？
她忽然覺得眼前的周昕璇好陌生——
明明原先認為她是如此地精明幹練、如此地保護她、
讓她不知不覺將她擺在心中的正中央；
如今，一想到周昕璇居然會是隨便跟男生一起睡覺、
甚至還認為男生是姊妹淘而合理化這些行為的女生，她霎時無法接受。
然而，她內心滿滿的疑惑與陌生，卻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畢竟她跟周昕璇，什麼都不是。
「對，但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生，所以不要想太多。」
周昕璇似乎看到她心情的變化，本來緊抓住的手，也悄然地放開了。
林啟艾忽然對於周昕璇的鬆手不再感到空虛，相反地，她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她離開周昕璇的身旁，站到周昕璇的書桌旁；
周昕璇的書桌非常亂，一桌的計算紙、各式的筆、立可白、螢光筆、筆記本、
筆袋散落一桌，不知怎的，她原本紊亂的心情，在看到如此混亂的桌況後，
竟漸漸清晰起來。
「啟艾…？妳還好嗎？」她聽見周昕璇靠近自己。
「昕璇，妳剛剛說、我分到味覺細胞了？」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低沉。
「嗯。」她聽見周昕璇停下了腳步。
「所以，那些『顆粒』，不是污染物？」
「不是…。」
「所以，過去這三週以來，我『一直都有』分到味覺細胞，是嗎？」她加重語氣。
「對……」周昕璇的聲音變得好小好小。
「但是妳跟賴教授卻一直騙我、騙我繼續做著一樣的實驗？」
林啟艾覺得她的世界崩裂了。
她所認知最保護她、是自己人的周昕璇、賴卓群，
居然可以這樣不動聲色地欺騙她長達三週——
今天是他們選擇跟她坦白，如果他們選擇不坦白呢？
她是否會這樣被持續欺騙下去？她在他們眼中，到底又算什麼？
而她在她最聽話的周昕璇眼中，又算什麼？
她想起周昕璇對她好、為了她跟黃計作對、把她拱上計畫主持人、
甚至可以跟她接吻、甜言蜜語；
但同時，周昕璇卻又跟賴卓群維持著如此曖昧的所謂「姊妹淘」互動，
甚至聯合賴卓群欺騙她……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周昕璇到底把她當作什麼？
「對，也不對。」
「什麼叫做對也不對？」她不滿，轉過身面對著周昕璇。
「啟艾，我與賴博的確是騙了妳。但騙妳……其實是為了保護妳。」
周昕璇認真地看著她。
「保護我？」她忍不住嗤笑，
「昕璇，妳可知道，我昏倒進了急診，這就是妳所說的『保護我』？」
「對，『保護妳』。」周昕璇頓了頓，
「啟艾，在中華製糖，妳還太稚嫩，許多事情其實妳不用說，
我也明白妳有什麼情緒、事情放在心裡，但妳卻不自知。」
林啟艾本欲反駁，但她想到前幾分鐘，她被周昕璇一眼看出她在打量她家，
她還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想到這裡，她便乖乖地閉嘴了。
「所以騙妳，是為了不要讓任何人發現妳分到了味覺細胞。」周昕璇。
「為什麼不要讓人知道？妳當初要我分離味覺細胞，
不就是為了要發表專利而把我保下來嗎？」她忍不住質疑。周昕璇壺裡到底賣什麼藥？
「因為我想要的，不是只有這種專利。」周昕璇瞇起眼，
「我要的，是一整套標準化的流程、可以涵蓋到最廣面的專利，
至於中華製糖那邊的專利……只是保住妳的其中一顆棋子罷了。」
「所以，我過去這段日子，就是在建立妳說的，『標準化的流程』？」她馬上就懂了。
「對，過去三週來，妳總共做了二十幾重複，每次實驗結果的再現性都相當高——
沒錯，妳完成了標準化的流程。」
「所以，意思是，妳老早就分離到味覺細胞了，是嗎？」
她忽然想起現在的實驗步驟，就是一個多月前，周昕璇特別指示給她的實驗步驟啊！
「對。」周昕璇聳聳肩，嘴角微微鬆開，
「過去這段日子，妳在成大忙，我在中華製糖這兒，也有在努力做著實驗呢。」
她驚訝得闔不起嘴。 原來這段日子，她自以為苦得要命的實驗過程，
其實周昕璇也在這頭默默地嘗試各種不同的實驗步驟？
「所以我才會每天都要妳繳交實驗紀錄簿給我，因為我也在試妳還沒做過的步驟……
就是這樣。」周昕璇無所謂地說，像是在說一件不痛不癢的小事，
「所以，妳會生氣我一點也不意外，我騙妳騙了這麼久……對不起。」
看見周昕璇如此替她的實驗勞心勞力、又先軟化姿態道歉，
林啟艾原本肚裡的一團火應該要滅到化成灰了，而且她本來真的應該要感動的。
但此刻的她，胸口滿盈著的，依然是被欺騙、不被信任的屈辱感；
同時，她對於周昕璇可以隱瞞一件事實如此久而且不著痕跡，感到相當訝異——
周昕璇的心思，似乎沒她原先想像般地柔軟、清澈？
周昕璇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所以，剛剛賴教授說的，要跟我解釋的『很多話』，就是這個？」
她選擇不去回應周昕璇的道歉。縱使她知道這樣可能會傷了周昕璇。
「不是……」周昕璇有些遲疑，似乎察覺到她態度的轉變，
「……我要跟妳說的是，楊宜樺要即刻解聘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