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穿上外套，跟大家喊一聲，就走去不遠處的超商，點了第二件六折的飲品，坐在簡
單的位置上。
「妳傷好了嗎？」歆看著靖筠的額角說。
「沒事，就等疤脫落就好了。」靖筠客氣地回應，那疤痕大半在髮際線內，應該沒甚麼影
響。
「沒事就好，不好意思，前幾天應該吵到妳了。」歆自知前三天跟璟函講電話頗大聲，大
聲到靖筠都清楚兩個人吵了，於是先道歉。
「店休那天，我剛好在前院。」靖筠也不想把撞見的事情悶下去，就直說自己知道她們吵
架的原因。
既然靖筠都坦白，歆也就直說：「喔，唉...那妳會跟老闆說嗎？」
「我還在想報告要怎麼寫。」靖筠喝一口咖啡，覺得頭疼，這種公私交夾的事情最令她覺
得麻煩，當然她可以直接寫就是璟函的錯，甚至直接打電話去好密特告狀，可想到歆會怎
樣，她又躑躅了。
「不能當沒這件事情嗎？」歆問，從她臉上下垂的眉毛就可看出來，她還是有幾分不捨璟
函。
「今天晉弘幫我簽了檢查表，怎樣都要有個理由才行，而且我不能當作沒發生，要是再來
一次，怎麼辦？」靖筠勉強自己說出「基於職務」的理由，天知道她好想拍拍歆安慰，跟
她說我會幫妳扛下的，因為我喜歡妳。
聽出靖筠顧慮璟函會再耍一次這種手段，歆大喝口咖啡，說：「唉，我不知道要不要遷就
她，她竟然這樣弄糟，真的很難—」
歆的聲音隨著她的頭低了下去，十指插進灰綠色的長髮裡，抱頭一臉委屈，但卻不甘心要
這樣對一個搞砸她工作的人低頭，看見歆在痛苦邊緣掙扎著，靖筠只能再次捏緊手指，阻
止自己做出超越友誼的事情。
「靖筠...如果是妳，妳會怎麼做？」歆突然抬起頭，捉著靖筠的手問，但忽然又覺得太
過突兀，收起手，默默喝咖啡。
溫潤的觸感一閃即逝，但又勾起了靖筠的萬分留戀，她趕忙握著紙杯保溫，希望能把這份
感覺留久一些，但嘴巴卻說著違心的話語。
「...還喜歡，....就道歉，只要保證不再犯，這次我就當漏單。」靖筠面對歆的掙扎，
也只能放低自己的底線。
「為什麼，沒有錯的人總要先低頭。」歆看著落地玻璃外的車流，感概說。
「或許有些錯，妳不知道而已。」就如同我的心情，妳一無所知，靖筠握著紙杯的手，有
些燙紅了，但那溫度不會輕易再次出現，靖筠只能等，等是自己的愛先冷，還是...，沒
有還是了吧！靖筠被突然起身得歆打斷念頭，看見她拿出手機握著，就知道她已經決定好
了。
想起包曉的勸告，歆淡淡說：「或許吧！」
說完走出店外，拿起手機，撥通璟函的號碼。
隔著玻璃窗，靖筠聽不見歆說些甚麼，但穿過那散亂的灰綠色髮絲，可以看見堅毅的五官
彆屈著，查見她眼角茶痣旁又蘊出水氣，靖筠趕忙轉身專心喝咖啡，這時候跟著哭，就什
麼都被知道了不是嗎？
她轉身面對雜誌架，逼自己木然的閱讀那上面無趣的標題，什麼四大基金，又是某個名人
有偷吃之類的無關瑣事，讓自己冷靜，以前也是這樣，只要找個推託冷靜就好，自己還要
去聖歐古念書，還有很多夢要完成，不能被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情感繫留在這裡。
「歆！」遠方的喊叫讓兩人回頭，璟函抱著一個已經濕透的紙箱跑來，用穿透玻璃聲音說
：「我就知道妳還在乎我。」
於是一場鬧劇，似乎就在歆說出對不起之後落幕，但在璟函看不見的地方，歆的心情一點
都沒有好起來。
晚上要供應那道時蔬奶焗鮭魚，歆卻在切薄片的時候恍神，手指被刀鋒劃破，讓小史又唉
唉亂叫一陣子，還好經過包紮後，還能戴著手套上陣。
晚上傷在右手的歆，洗好澡，拿著醫藥箱跑來找靖筠求救。
「能幫忙嗎？」穿著浴袍的人，有禮貌地敲門問，靖筠當然無從拒絕，讓她進來自己房間
。
歆也是頭一次進去，沒想到裡面竟然還有不少紙箱，但除了一個掛衣架之外，沒有其他家
具，就一個床墊放地上，旁邊紙箱上放個檯燈，如此而已。
「坐床上吧！」靖筠說，順手把手邊的衣服塞進一個紙箱裡。
看著上頭有熊熊被單的床鋪，歆想她跟自己一樣，那時自己為了出國也什麼都不買，大學
時便宜的寢具用到離開時才拋棄。
靖筠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把泡爛的ＯＫ繃小心撕下，在指甲邊緣的傷口其實很深，看的靖
筠都痛了。
「妳周末不是要錄影？」靖筠擔心的問，逼自己注意傷口，不要去在意那個因為坐下而敞
開的大腿，還有那看不出來是她會穿的粉紅色三角褲，肚臍下還有個小蝴蝶結，真可愛。
「就用绊瘡膏黏死戴手套了。」歆有些沮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樣恍神才會讓刨刀切到手
。
「多小心一點。」靖筠點上生理食鹽水消毒，再用防水ＯＫ繃貼上。
「妳會不會，覺得...我很自私...」歆突然問。
「啊？」突然被這樣問，靖筠傻了一下。
「璟函說我很自私，要我改，我是答應她了啦！但是...」歆拿著換下來的垃圾，說，嘟
嘟囊囊的聲音，聽起來萬分不甘願。
靖筠當然理解歆根本不是真心想道歉，只是被情勢所逼，但她這個人自私，也是不爭的事
情，靖筠想一下措辭才說：「妳就...有些事太堅持罷了。」
「或許吧！妳們一個兩個都這樣說。」歆嘆氣，轉身走了出去，包曉叫她退三步，璟函叫
她改，連靖筠都說自己太堅持。
打開冰箱，看著靖筠放在冰箱內的公用啤酒，本來想說一人一半的歆，此時也顧不上了，
拿起一罐打開就喝，希望能沖走那些讓自己不舒服的東西，那些像是自己過去桎梏的東西
。
歆把剩下的三瓶都拿出來，就靠在冰箱前痛飲，嫌這淡淡的苦澀不夠，又隨手拿起旁邊的
蘭姆添入，料理用酒的辣口總算讓人滿意，。
至少這些入口的液體，比起自己的淚還冷靜，吞進去比現在心情還苦辣。
在房間裡，藉著外頭微光看見那失意剪影的靖筠，好希望能幫她痛，可惜她的身邊，沒有
留給自己的位置，連那空罐都比自己還有立場，躺在那，陪她度過這個夜晚。
＝＝＝＝＝＝＝＝＝＝＝
等啤酒順口，人也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