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林忻忻妳這隻豬趕快起床了。」
當我睜開眼，視線模糊之中，所見到的當然是和我的房間截然不同的畫面。
有那麼一瞬間，我心裡頭還冒出一個有點愚蠢的問句：這是哪裡啊？
慢慢地坐了起來，看見正在照著化妝台鏡子的妳，我才恍然大悟，想起昨天的一切。
「欸，早安…」
我看著鏡子裡的妳，覺得自己大概笑得像個傻子。
真好。能夠在一早剛醒來，意識仍迷迷糊糊的那個瞬間，就看見喜歡的人，真好。
但很可惜，這樣短暫的幸福感下一秒就被妳給打破了。
「妳該回家了吧，我晚點要出門了。」
妳一邊梳著自己的頭髮一邊說，雙眼專注地端詳著鏡中的自己，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想辦法壓抑情緒，害怕語氣會失落的太明顯：「…哦，妳等等要去哪啊？」
「我跟人有約就是了。妳快點弄一弄換一下衣服，不然我會來不及載妳回家。」
……我這才注意到，妳又再趕我走了。
我不想聽妳的話，索性躺了下來用棉被蒙住自己，這樣就看不到妳待會的冷漠；
就好像，我把自己給埋起來了，妳就算再想把我趕走，也沒辦法搬動我。
「林忻忻，妳現在是在幹嘛？」
果然，不出我所料，才沒過幾秒，妳帶著些微慍怒的聲音傳進我耳裡。
我默不作聲，雙手死死地抓著妳的被子。
但下一秒，妳一使力就迅速而俐落地把棉被給掀開了。
我仰視著妳，這狀況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呆呆地笑了一下。
可妳並沒有因為我這個賠罪的笑而給我好臉色看。
「妳幹嘛像個白痴一樣笑？該不會是想跟我說，妳還是不想回家吧？」
我尷尬地坐起身，靠著床頭，事到如今只能點點頭承認。
「…嗯，我就是還不想回家。」
既然妳都這麼問了，我也想不到還有什麼裝死的辦法了。
妳的眉頭皺的很深，大大吸了一口氣，我猜妳應該是在想辦法忍住不對我發飆吧。
「所以？妳到底是想在我家幾天才覺得夠爽啊？」
「……妳…如果真的那麼希望我走的話，那我現在就走吧…」
－－明明本來是想要繼續耍無賴、裝作很可憐的模樣，求求妳多收留我幾天的…
但看著妳因為我而如此困擾的模樣，話明明都到了嘴邊、竟不自覺就變了個說法。
正在等待妳給我一個如釋重負般的痞痞的笑，然後對我說那就趕快走吧，
沒想到，妳只是面無表情，語氣不鹹不淡的對我說：「隨便妳。我要出門了。」
妳抓起在床旁邊桌上的手機，轉身就走，手都握上門的喇叭鎖了，我才趕緊叫住妳。
「…欸，妳幾點會回來啊？」
我聽見妳冷哼了聲，然後打開門，「連我媽都不管我幾點回家了，關妳屁事啊。」
「妳幹嘛這…麼……幹嘛這麼兇啊…」
我話都還沒講完，妳就已經把門給關上了。
唉。
我把被子給拉回來，抱得緊緊的。然後，鼻子忍不住湊上去嗅了嗅。
也許是昨天一整天心靈太疲勞，或是氣氛太緊張，我一直到現在這一刻才覺得，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或怎麼樣，妳的被子有一股很特別的、專屬於妳的氣息。
一股在淡淡的女用香水的味道中，又混雜了妳抽的那個牌子的菸味，的氣息。
想到氣息，才突然想到一件事－－我身上穿著的這套睡衣，妳夏天是不是也會穿啊……
如果我沒記錯，妳昨天穿睡衣的時候，好像、好像也沒有穿內衣吧……
一想到這點，腦中就不自覺浮現妳在穿衣服的樣子……
天啊，我這樣好像有點變態耶……
我這麼想著，又躺了下來，把自己給遮住，儘管明明沒人能知道我腦中正在想什麼。
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能再想這個了，快點，想點別的……比如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
一回想起記憶中昨天晚上的一切，又想到今天早上妳冷淡的模樣…
我突然感到有點失落，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
我記得，妳聽我說好多話、我被妳抱著一直哭一直哭，哭累了之後就一路睡到剛剛了。
可是…昨天晚上，那個給人感覺特別溫暖、把我摟進懷中輕聲安慰的人，真的是妳嗎？
還是其實，那只不過是我的一場美夢罷了，而我，卻傻到以為那是現實呢……
今天早上如此冷漠地要趕我回家的妳，昨天晚上真的有可能對我那麼溫柔嗎？
這麼想著，我去拿了我的手機，有些戰戰兢兢地在簡訊欄裡打了幾個字，接著傳送。
然後，我就那樣躺在床上，看著手機，等待著妳的回音，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好漫長。
等到我快睡著了的時候，手上的物體才終於震動，我趕緊睜開眼，點開訊息。
『念薇，真的很謝謝妳。謝謝妳什麼都知道，卻也什麼都沒說，謝謝…』
『矯情死了妳。不過，不客氣。』
看著妳的簡訊，腦中馬上浮現出妳說這句話的時候會有的表情，我笑了。
原來那真的是妳，不是夢。
真的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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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我常常覺得妳是矛盾的綜合體，像個黑洞一樣吸引人的那種。
昨天早上的妳明明在知道我還不打算回家以後，一臉不滿、對我態度差的要命，
可在我又睡一下，出房間以後，妳媽卻說，妳交代她要幫我買免洗貼身衣物和中晚餐。
甚至妳出門前還有告訴她，要把妳送我的鞋子跟我昨天換洗的校服都拿去洗曬。
昨天早上的我問妳幾點回家，妳明明對我說關妳屁事，我還以為妳會整天都沒消息，
結果一到晚上，我正開始覺得有點精神不濟的時候，妳的簡訊出乎意料地傳過來了。
『不要亂動我房間的東西。 P.S. 我今天不會回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應該要很討厭這種，總覺得搞不懂妳到底在想什麼的狀態才對，
但這樣的妳，我總是摸不透也看不清的妳，越是靠近以後樣貌就越是模糊的妳，
竟然讓我越來越沉溺－－這樣子的矛盾，這樣子的無法預測，竟然那麼吸引人。
它讓我想更了解妳一點，想更懂妳在想什麼、猜猜妳下一步會做些什麼…
仔細想一想，認識半年多幾乎天天見面，時間並不算短，可我到底知道妳什麼東西呢？
妳叫陳念薇，今年十七歲……當我這樣仔細檢視我對妳的認識之後才發現，
我竟然找不到關於妳，我還想得到什麼更深入的了解。
如果不是這一次這樣離家出走住進妳家，我一直在猜妳可能住在豪宅裡，
有個嚴厲沉默對妳很失望的爸爸，和不務正業學人逞兇鬥狠的弟弟。
而現在，儘管沒有實際證據，但我大概也猜到，妳應該只和媽媽兩個人相依為命而已。
就算知道了這些，我對妳這個人又真的能掌握多少呢？
我不知道，也完全沒有把握，可是，我好像真的，真的真的太喜歡妳了。
從來就沒有這樣過。
過往的那些青澀而單純的暗戀，總是膚淺，頂多只有一點很微量的人格因素。
我總是看著哪個人好、哪個人美，哪個人優秀，就讓目光追隨她，
沒想過要認識、沒想過接近、沒想過要親密、沒想過要坦白，更沒想過所謂的將來。
不可能開始的感情，誰會去想到未來是什麼樣子的呢？
我一直以來是這樣認定的，可沒想到，妳卻打破了這個既定價值。
我竟然開始在想，我會喜歡妳多久？幾年以後我還會為妳的一舉一動而心跳嗎？
我會不會有一天忍不住告訴妳我喜歡妳？到那個時候妳會離開嗎？妳會厭惡嗎？
那如果我不告訴妳我喜歡妳，我們可以一直這樣子下去嗎？
如果我們能一直這樣子下去，有一天妳會自己發現嗎？
這些我從認知到自己喜歡女生之後，從未想過的問題，最近竟經常浮現在腦海。
而直到此刻，妳消失了幾乎一天半之後，終於回到家，正在浴室洗澡時，
我的心裡竟然出現了這種聲音－－
『生活就這樣過下去吧，我好想住在這裡一輩子。
跟妳說早安，看妳出門，等妳回家，陪妳忙完然後我們一起相擁入睡。』
－－這個聲音讓我感到恐慌。我居然已經喜歡妳，喜歡到這種程度了。
我居然已經想要徹底跟妳生活在一起，完全不留戀我剛離開的那個家。
而且，我跟妳之間，根本什麼也不是啊，怎麼會這樣，該怎麼辦……
「喂，妳發什麼呆？」
「啊？」
聽到妳的聲音，我回過神來，才發現妳已經從浴室出來而且坐在床邊了。
「妳在想什麼？」
妳看著我，又是那種眼神－－好像可以看進去一個人心裡面，看穿所有真偽的眼神。
我緊張地微微晃了晃頭，「沒有啊…」
妳思考了一下，「…算了。那妳趕快幫我弄一弄。」
「幫妳什麼？」我不解。
「我剛剛不是說了，叫妳幫我吹頭。」妳指了指已經插好的吹風機，然後閉上眼。
「妳幹嘛不自己吹啊？」我有點無奈。
妳的眼睛仍是闔著的，「好累喔，幫我吹啦……」
我愣了一下，趕快拿起吹風機打開，「好、好啦…」
妳完全不曉得，剛才妳那句話的語氣有多像在撒嬌，甜到我全身一陣電流竄過。
糟糕。我應該又臉紅了吧我。
慢條斯理地撥動著妳的髮絲以免弄痛妳，吹了幾分鐘之後才發現，
妳閉著眼睛頭微微下傾，似乎是睡著了。動作放得更輕，生怕不小心吵醒妳。
等我終於吹到大致上乾了之後，才輕輕點了點妳的肩膀，「念薇…」
妳皺著眉頭，不情願地睜開眼：「嗯？」
「吹好了，妳躺床上啦。」
「喔。」
妳半瞇著眼，躺上床之後手拍呀拍的，才摸到枕頭就趕緊抓到頭下墊著。
「妳這兩天去哪啊，怎麼這麼累？」我幫妳把被子蓋好，看妳這樣又好笑又有點不捨。
「燈好亮喔，妳去關燈一下。」
「哦。」我聽話地走過去關燈，因為妳回家以前我早就已經無聊到洗好澡準備要睡了。
我躺上床鑽到被子裡，想到一件事：「欸，妳睡著了嗎？明天上課妳幾點要起來？」
「我有調鬧鐘，六點。」
……明明就還有在思考啊，那表示剛剛又是在轉移話題了。
我輕輕嘆息，「……真是的。晚安。」
以為妳大概不會理我，但妳只是無力地回：「嗯，晚安。」
我閉上眼睛，其實已經有一絲睡意，可是，真的好不甘心就這樣讓自己睡著。
很努力保持清醒，好一陣子以後才敢睜開眼，我看著已經進入夢鄉中的妳，輕輕笑了。
妳睡著的時候看起來好像一個天真單純的孩子，真的好可愛。
時間如果能停在這一刻，那該有多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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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很認真的再提醒一次，我的文章進展真的都很慢QQ
請大家對於她們的速度不要報有太大的期望QQ
（想當初我還以為這文章能寫成幾千字的短篇，怎麼會這樣）
總之，謝謝每一個看文的人沒有遺棄慢步調的忻忻和念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