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武臣好文》
本朝武官會寫文章者中，郭登、湯允績等人，都以寫詩而有名，
但都是用來娛樂自己而已，不敢想在文壇上一分高下用。
嘉靖年間東南一帶倭寇侵擾，受皇帝寵信的胡宗憲、趙文華被派到江浙處理，
當時世宗非常喜歡祥瑞，他們爭相進貢、上書稱賀，藉以博得更多寵信，
因此養了許多文客：胡收了浙江人徐渭、沈明臣、趙得松、江淮人朱察卿，
這些人都倍受禮遇、得到優厚俸祿，漸漸連軍事上也插手，都得靠他們協助籌劃，
漸漸有點像唐朝末年的藩鎮一樣。
隆慶、萬曆年間，戚繼光任薊州總兵時，
汪道昆、王世貞稱讚他的文采，他便以文學風雅自稱，
底下的幕僚郭造鄉還將他尊稱為「元敬詞宗先生」，簡直跟一般官人不同凡響了。
但這樣也導致所謂的「山人墨客」都跑到邊疆打秋風，
收入都不夠分派給這些人了，久了之後覺得厭惡卻無法趕走他們；
近年的蕭如薰從低階軍官開始立功，升任寧夏總兵，又歷任好幾個重要邊鎮，
也以文章自稱，因此山人墨客也爭相接近、跟著他的軍隊遷移，
每個人都尊稱他「季馨詞宗先生」，跟蒼蠅螞蟻一樣群聚、去了又來，
而此時邊疆財力物力已盡，不像戚繼光那時可比，
蕭的妻子是已故尚書楊兆的女兒、繼妻是南翰林的妹妹，都帶來大量嫁妝，
結果連首飾都賣光了還支應不了，武官為了文藝評價，竟然惹禍到這種地步。
隆慶年之後，與蒙古和好、互通貿易，因此邊疆軍備鬆弛，
京師的人都把邊疆各鎮當成別墅，
除了山人墨客，連醫生、算命師都拿著推薦函前去，也都能心想事成、滿載而歸；
小時候曾見前輔臣家負責按摩的家僮，到宣府鎮走一趟就賺了兩百兩，這已經很怪了，
今年到京師，在黃貞甫家看到兩三個小唱正整理行裝像是要遠行，他們來磕頭拜別，
一問，說是向某個內調待考核的知名官員求得推薦函，準備出發到邊鎮去，
我笑著跟黃說「改天就會有街上賣藝甚至賣身女來跟你討推薦函，以去邊疆賺錢了，
到時該怎麼辦？」
黃回說「不會，邊疆的妓女如雲，反而比京師還棒，
我還怕邊鎮將領因為那些推薦函，就特意送甲甲美男過來回報我呢。」
聽此一說，不禁拍掌大笑。
邊疆搞到這樣，要武官不聚斂錢財來應付，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