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桃源風雲錄-59-瘋女伴路禍不單行

作者: a101400085 (小緯哥)   2018-08-14 17:13:03
燕王朱棣當年發動靖難之變奪取皇位,乃於天津岸出海發兵,其順利篡位後,便在此地築城
,並以「天子渡口」之意賜名為天津,同時將首都移於北京之順天府。自此以後,此地之人
口漸多,經濟跟著繁榮了起來,沿海港灣亦船家甚多。
  
港灣不遠處有座喚「浪淘居」之客店,其專門讓夜間出海捕魚未能歸家的漁夫歇息,生意說
好不好,說壞不壞,今日酉牌時分,漁夫們一如往常聚在店裡嗑瓜子閒談,等待出海時間。
  
店裡有張桌子不是坐著漁夫,卻是坐著一個和尚與一個姑娘,正是慧難與楊月鳳,他們自遼
寧連趕了兩天的路,方到此地。桌上擺著一盤清蒸魚、一盆菜,乃慧難點給楊月鳳吃的,他
自己則點了一晚海菜湯麵。
  
楊月鳳手提著筷子,不住搬弄碗裡的飯菜,卻一口也沒吃下,筷子撞到碗不時發出聲響。慧
難頓時感到心煩,道:「阿鳳妳好吵阿,就不能乖乖吃飯嗎?妳看看妳,吃多久了還剩那麼多
,浪費食物可是會被雷公逞罰的喔!」只見楊月鳳扁起嘴,低語自言道:「大猴子還不是一
口也沒吃...」
  
慧難一愣,這才發覺自己的麵一滴湯汁也沒消減,這二日除了趕路以外,一停下來便心神不
寧,更別說是有胃口了。他頓了頓,道:「我剛才在想事情,所以忘記吃了,我現在就開始
吃了,妳也快點吃。」挾了一片海菜放入口中。卻見楊月鳳仍是手托著下巴,用筷子玩盤子
裡的魚肉。慧難斜眼瞄向她,道:「妳別再玩菜了,快吃完,咱們還得趕路呢!」
  
楊月鳳嘀咕道:「昨天中午吃魚,晚上吃魚,今天中午吃魚,現在又吃魚,人家想吃別的拉!
」原來慧難這二日不經意的靠海岸行走,似乎是盼望能在海上瞥見慧妙的倩影,是故沿路所
經過的店均是漁民所開,吃的東西自然也都是魚或海產。
  
慧難心中原本已甚是煩躁,此時又聽楊月鳳胡鬧,頓時有些不悅,道:「妳不吃沒關係,明
天一整天不準給我吵肚子餓」楊月鳳哼了一聲,叫道:「不吃就不吃,我最討厭吃魚了!」慧
難見她仍不聽話,不禁怒從心起,舉筷往桌面一插,直沒入尾,喝道:「妳到底吃還是不吃?

  
他聲色俱厲,被這麼一喝,楊月鳳當場被嚇著,斜斜鳳眼流下兩道淚水,卻不敢哭出聲音,
一邊擦眼淚一邊低著頭看碗裡的飯。周圍的客人也紛紛轉過頭來,心想:「這頭陀怎麼對一
個姑娘那麼兇?莫非是拐帶人口?」
  
被大家這麼一瞧,慧難登時有些不好意思,又見楊月鳳這委屈的模樣,心登時軟了下來,心
想:「她現在不過是個孩子,我幹什麼對她發這麼大的脾氣?自己心情不好,也不能這樣亂發
洩阿!」於是溫聲道:「阿鳳對不起,我剛剛...剛剛不小心講話大聲了點,妳乖乖吃飯吧,
妳看這個魚看起來好好吃阿,妳這輩子若不吃,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楊月鳳搖搖頭,抽抽噎噎道:「你....你若想吃,那給你吃好了...」慧難心中不禁笑罵:「
傻丫頭,我怎麼能吃阿!」腦袋突然靈機一動,側耳探到魚頭上方,點了頭幾下,道:「阿鳳
妳聽,這魚會說話哪!」楊月鳳眼神登時一亮,問道:「真的嗎?我聽!我聽!」側耳上前,聽
了一陣,皺眉道:「什麼聲音都沒有阿!」
  
慧難瞪大眼睛,道:「怎麼可能?我聽得一清二楚,牠不但話多的很,聲音也很大聲,我的耳
朵都快聾了,妳再聽仔細點。」楊月鳳又聽片刻,埋怨道:「我還是什麼都沒聽見阿!」慧難
沉吟道:「一定是妳魚吃的不夠多,才聽不見聲音,若想聽見『魚話』,至少得吃上一百條
魚」楊月鳳半信半疑,怔怔的瞧著碗裡魚,突然問道:「牠都死了,為什麼還能說話?」
  
慧難心道:「這丫頭還沒傻透。」想了一會兒,便道:「料理的廚子功夫沒到家,這條魚只死
了下半身,上半身還沒死透,牠見我是和尚,又知道我聽得懂魚話,便苦苦哀求我將牠放回
大海裡,我告訴牠,以牠現在這半死不活的模樣,就算回到海中也是死,只是遲早的問題,
還不如入了我們阿鳳姑娘的肚子裡,早日解脫苦海。牠掙扎了一下,完全沒有頭緒,只好全
憑我處置。妳既然想學魚話,就得多吃魚,多一條是一條。若妳不想吃,我也沒法子,待會
將牠放回海裡便是。」便端起盤子,往門外走去。
  
只見楊月鳳快步跟了上來,嚷道:「我想學魚話,我要吃魚!快把魚還給我!」慧難心想逗弄
她一下,將盤子端在頭頂,發步往海灘奔去,叫道:「不行不行,妳剛剛已經說不要吃的,
怎能說話不算話?我已經答應要將牠放回海裡了,再見,再見。」
  
兩人一前一後,在海灘追逐著,沙灘上留下兩道彎彎曲曲的足跡,此時夕陽灑落,海面上宛
如成千上百之金蛇隨波逐流。待嬉鬧過一陣,慧難才停下腳步,將盤子交還給楊月鳳,兩人
索性坐在沙灘上,享受著海風吹拂,一邊聆聽海潮與浪花的聲音。
  
楊月鳳吃完魚後,脫下鞋子,叫道:「我要去海裡玩!」啪啦啪啦的踏浪而去。慧難見天色
已晚,貿然進入海裡恐怕會有危險,飛身縱到楊月鳳身前,張開手擋住,叫道:「快回去,
快回去,海裡有鯊魚,很危險的。」楊月鳳沒見過鯊魚,歪著頭問道:「鯊魚有什麼好怕的?
有比壞人可怕嗎?」
  
慧難一愣,心道:「的確,鯊魚再怎麼可怕,也沒有比人心可怕。」想到海面看似平靜,實
際上卻處處暗藏危機,那武林秘笈所藏之地點,必是在一個極難到達之地,否則也不會經過
這麼多年,始終沒有人能找到。言念及此,不禁又開始擔心師父與師姐們。
  
楊月鳳見到慧難眼眶濕濕的,忍不住問道:「大猴子為什麼哭了?找不到香蕉吃嗎?還是你怕
鯊魚?」慧難回過神,道:「我哪有哭?剛剛吹來一陣風,眼睛進了砂礫。」楊月鳳道:「可是
...可是我昨晚起來小便時,也看到你坐在海灘上一哼一哼的偷哭,你如果怕鯊魚,就不要
那麼靠近水了,站後面一點。」
  
慧難不禁一陣尷尬,自離開慧妙後,心裡百般不捨,腦中無時不刻都是她的身影,但卻礙於
楊月鳳在身邊,不敢紓放情緒,只得挨到半夜偷偷跑到海邊偷哭,卻沒想到還是讓她發現。
他頓了頓,驀地彎腰將海水潑到楊月鳳身上,叫道:「我才沒哭,妳剛剛才哭呢!」
  
楊月鳳嘻嘻一笑,也學著他將海水潑到他身上,嚷道:「大猴子是愛哭鬼,大猴子是愛哭鬼!
」兩人在便海中玩耍了起來,就算全身衣裳都濕透也不介意,直到新月升起,方才上岸,卻
發現楊月鳳的鞋子已讓海水捲到不知去處,慧難便脫下自己的僧鞋讓她穿上。
  
兩人頂著濕淋淋的身子回到客店,正要找包袱換衣服,卻發現位置上已空空如也,兩人的包
袱早已不見蹤影。慧難向店伴詢問,那店伴搖搖頭,一問三不知,彷彿事不關己的模樣。慧
難不悅道:「東西是在你們的店弄丟的,你們就得負責,怎麼能這般抵賴?莫非東西是你們偷
的?」那店伴卻冷冷道:「咱們作的可是清白生意,你別誣賴好人,這一帶扒手甚多,找不到
便是被偷了,咱們店只是飯館,可不負責看管財物。」
  
慧難強自將怒氣壓下,低聲下氣道:「咱們兄妹兩這次南下尋親,路途遙遠,那包袱裡原本
有二十兩的盤纏,現在全沒了,拜托大哥您指點迷津,告訴我們可以去哪找到那扒手。」那
店伴逕自擦抹桌椅,過了一會兒道:「我也不知道,包袱裡既然有重要的東西,應該好好看
管,怎麼能這樣隨便扔著便跑出去玩水哪?你妹妹是個傻子,你這個做哥哥的應該更精明點
,怎能陪她渾渾噩噩的?」
  
只聽店伴聒噪不休,始終不提該去哪抓扒手,慧難也只能自認倒楣,便道:「那不然,麻煩
大哥您行行好,讓我們在這住上一晚,明兒一早我們再自行想辦法。」那店伴連忙揮手叫道
:「不行不行,咱們這可不收容人,你們既然沒錢便快快走吧。往北走三里有座廢棄的海神
廟,你們若真找不到地方住,便去那兒吧。」
  
慧難心想海風獵獵,自己身懷內力尚能抵禦,楊月鳳內力低微,在破廟裡讓海風一吹,隔日
定要發高燒,忙道:「大哥別那麼無情嘛!你看看我妹妹又傻又癡,怎麼能住破廟裡?就行個
方便讓我們待一個晚上罷,我保證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那店伴呸了一聲,道:「什麼行
個方便?收留你們可才是大大的不方便,有一就有二,今日你帶個傻妹妹來讓我們收留,明
天便會有人帶個傻姊姊傻弟弟上門,過不多久咱們這家店便要變成了瘋人院,這蝕本生意咱
們是絕計不作的。」
  
慧難聽他羞辱楊月鳳,不禁油然生怒,喝道:「你...你嘴巴放乾淨點,信不信...信不信...
」手竟不由自主的舉起,那店伴卻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道:「怎麼樣,想打人嗎?你儘管
打阿,打到讓官差知道最好。你妹妹雖然痴傻,樣貌倒有幾份姿色,監牢裡可都是姦淫擄掠
的大壞蛋,若是讓她跟這些人關在一塊,嘿嘿,下場那真是不敢想像阿!」
  
慧難不想再聽他污言穢語,哼了一聲,拉著楊月鳳出了店,暗罵道:「像這種黑店,鬼才想
住!」驀地一陣海風吹過,楊月鳳打了兩個噴嚏,揉揉鼻子,問道:「大猴子,我們為什麼不
能住裡面?」
  
慧難一愣,隨即道:「老闆說裡頭有很多蜘蛛,不大乾淨,不敢讓我們睡。妳會冷嗎?」楊月
鳳輕輕的點了一下頭,又問道:「那我們今天要睡哪?」
  
慧難嘆了口氣,心道:「看來也只好去那破廟將就了。」右掌貼在楊月鳳背心,運起陽功傳
遞過去,過了片刻,兩人身上的濕漉漉衣服便被烘乾。楊月鳳拍手笑道:「哇,好棒,好棒
,大猴子快教我...哈啾!」慧難拍拍她的頭,道:「別著急,咱們先找地方落腳。」辨明方
向後,攜手往北走去。
  
那座海神廟藏在幾棵林投樹之後,慧難原以為是黑漆漆一片,走近一看,裡頭燈火瑩瑩,人
聲嘈雜,倒像是有一群人在裡頭聚會。慧難心中一喜,直接推開門進入,只見院子裡升了一
團簼火,幾十名衣服打滿補丁的叫化子圍在火團旁,各個手裡提著一根竹棒,一個身穿藍衣
中年瘦子站在中央,似乎在大聲宣布事情。
  
慧難心中暗暗笑想:「我們現在這身落魄的樣子,與叫化子也沒啥分別,碰巧遇上了丐幫聚
會,可真是適得其所。」一名叫化迎了上來,向他問了幾句暗號,慧難搖搖頭,道:「我們
兄妹南下尋親,不幸包袱被小人竊取,走投無路,只好在此借宿一晚,請你們不要見怪。」
  
那叫化子看見楊月鳳,突然露出了奇怪的神情,問道:「這...這是你妹妹?」慧難點了點頭
,道:「是阿,她先天殘疾,一直都是這般痴痴傻傻的模樣。我娘親生下她後便死了,我們
只好托庇於附近的寺廟裡,小弟便馬馬虎虎當了和尚,十幾年來相依為命。」他察覺了那叫
化子的神情不對勁,便立刻扯了個謊,關於娘親難產而死一事,便是借用自己出生的遭遇,
想到此處,不禁嘆了口氣。
  
那叫化子見他神情哀寞,便信以為真,道:「咱們丐幫正在討論要事,你們若要歇息,便至
屋子裡頭,以免打攪我們。」慧難心裡雖感到好奇,卻知道偷聽其他門派說話乃武林禁忌,
仍是帶著楊月鳳走進屋子裡,就地鋪了些乾草後,兩人便席地而躺。
  
過不了一會兒,楊月鳳便呼呼睡去,而慧難內力深厚,耳力過人,即便已進入屋子,仍是清
晰的聽見丐幫的談話,那中年瘦漢是他們的領頭,叫陳行雲,丐幫中似乎有位重要的人物陷
入東廠牢獄,他們便是在討論如何救出那位重要的人物。慧難突然想起了李孫錢,心想:「
不知道他待會是否出現?當時咱們一路北上時,也仰賴他照顧了不少,我可要好好感謝人家
,只是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我?」想到他那副渾渾噩噩的模樣,忍不住望了楊月鳳一眼,心
中暗暗好笑:「一個健忘,一個癡傻,你們兩個可不認識認識可太可惜了。」想著想著,模
模糊糊的睡去。
  
天一亮,慧難醒了後,起身走到院子裡,那些叫化子已經離去,地上只剩啃完的雞骨與酒罐
,心道:「他們似乎要去東廠劫人,那定是危險重重,我究竟該不該暗中協助他們呢?」尋
思之際,楊月鳳也醒了過來,她拉拉慧難的袖子,問道:「大猴子,我們今天要去那?」
  
慧難不經意的回答道:「京城」原來他心中暗想要跟著丐幫中人,只要他們一受官兵圍攻,
再出手相助便是。只見楊月鳳拍著手叫好,慧難不禁問到:「妳知道京城是什麼地方嗎?」
楊月鳳嘻嘻笑道:「不知道!」
  
慧難突然煩惱到京城路上的花費,便伸手到懷中看看還有沒有銀子或是值錢之物,摸著摸著
,碰到了那塊錦衣衛的令牌,他啊的一聲,連罵自己三聲「蠢才」,昨晚他若向那店伴亮出
令牌,那店伴豈敢將他們拒之於門外,恐怕還要恭恭敬敬的磕頭,鞠躬哈腰大人長大人短的

  
他心想有了這塊令牌,一路上便暫時不用煩惱吃穿了,當下鬆了一口氣,歡歡喜喜的牽著楊
月鳳往西行去。
  
二人行過大半日,路上人物越來越多,市鎮越來越繁華,到了傍晚便進了京城,只見車水馬
龍,人來人往,比桃花源鎮還熱鬧了數十倍,四處都是豪門大廈,店家生意絡繹不絕,兩人
宛如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界,目不暇給的望著京城裡各式各樣的事物。
  
慧難仔細觀察著道路上有沒有丐幫中人,但京城乃繁華之地,人人皆穿著綾羅綢緞,半個髒
兮兮的叫化子也沒有,最髒的恐怕就是他和楊月鳳了。他轉念一想,丐幫要幹這種大事,必
得要偷偷摸摸,不會在這種人聲鼎沸之時行動,此時必是潛伏在某處,直到三更半夜方才出
來。言念及此,便領著楊月鳳走到了一間大客棧裡,跟老闆要了一間上房。那老闆見他們這
副髒兮兮的模樣,尤其是慧難又打著赤腳,臉上不禁露出不以為然的樣子。
  
慧難將令牌掏出,在那老闆面前晃了晃,低聲道:「咱們奉大人之命來此追查一名江洋大盜
,你若識相便趕快給我們準備好房間,別影響我們辦案,否則到時我向大人通報你們窩藏犯
人,別說是賠上客棧,你們一家老小的頭也要賠上。」那老闆登時嚇得臉色發白,見這二人
服裝奇特,不由得信了半分,連忙準備好一間上房讓他們住進。
  
那老闆準備的甚是周到,一進房間,便看見了兩套新衣新褲擺在床上,桌上也準備好了七菜
一湯,皆是本地名貴的菜餚,屏風後面也放好了一桶熱呼呼的洗澡水,那老闆鞠躬哈腰道:
「小的已經替大人準備周到,大人若有需要,儘管向小的吩咐,小的一定替大人準備的妥妥
貼貼,還望大人回去替小人美言幾句,慎開金口。」慧難心中雖滿意,卻知道官爺皆是一副
強兇霸道的模樣,絕不輕易擺出好臉色,於是眉毛一挑,道:「什麼慎開金口?老子辦事還用
的著你教嗎?現在你是錦衣衛還我是錦衣衞?」
  
被他這麼一講,那老闆連忙跪下磕頭,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草民胡言亂語,自己掌
嘴!」啪啪啪啪賞了自己四個耳光,雙頰高高腫起,待要繼續打,慧難便叫住了他,道:「行
了,你自己知道錯就好。記住一件事,那江洋大盜耳目眾多,因此我們這次是暗中行事,你
千萬不能洩漏我們的身份,沒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準進來,就連你也一樣,否則....」手
掌便在咽喉前一劃,那老闆應聲連連,退出了房外。
  
慧難嘻嘻一笑,卻見楊月鳳已經在桌前開動了起來,他輕拍了她的肩膀一下,道:「你在這
乖乖吃飯,千萬別亂跑出去。」便走到屏風後面,一股腦兒的脫掉衣褲,噗通一聲跳進水裡
,奔波了多日,還沒能這樣好好洗個澡,熱水一泡,只覺全身的疲憊都被洗去,心情也跟著
輕鬆起來,不知不覺的念起了情詩:「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洗了片刻,驀地聽到背後噗通一聲,慧難大吃一驚,轉頭一看,只見楊月鳳已脫光了衣服,
一起跳進了木桶裡,雪白的肌膚、飽滿的胸脯、纖瘦的腰身以及修長的大腿就這麼大剌剌的
暴露在眼前。慧難登時滿臉通紅,正想爬出去,卻又覺得有些不雅,連忙轉過頭去,手遮住
眼睛叫道:「阿鳳妳...快出去,我還沒洗完哪!」
  
楊月鳳嘻嘻一笑,捧起水往慧難頭上一淋,笑道:「你轉過來,我們再來玩水阿!」又接連潑
了兩瓢水。慧難連叫出去了幾次,楊月鳳就是不聽,逕自拍起水花。孤男寡女赤身露體,共
處一盆,何等的香豔,但此時一個是呆子,一個是和尚,情境變得更是詭異,恐怕是古今往
來未有之奇景。
  
慧難心中連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拜拖您快點讓
弟子脫離這場...這場災難,此事並非弟子本意,請您不要怪罪....」正想該用什麼方法哄
她出去,突然背上一癢,卻是楊月鳳拿起毛斤往他背上擦去,只聽她叫道:「大猴子背上好
髒阿,我來刷乾淨!」慧難頓時腦中一片空白,猛地回過神,叫道:「阿鳳妳遮住眼睛一下,
我想出去小便。」楊月鳳噁了一聲,道:「大猴子你好髒阿,哪有人洗澡的時候想小便,只
是我為什麼要遮住眼睛?」
  
慧難一時想不出理由,只聽楊月鳳又笑道:「哈哈,你一定是怕我看到你紅通通的屁股,不
行不行,我一定要看到!」突然伸手往慧難屁股一抓。慧難渾身一震,連忙叫道:「我....我
忍不住了...要...要尿在水裡了...妳快出去!」楊月鳳阿的一聲,叫道:「骯髒鬼!」急急忙
忙的跑出水桶。慧難趁此時將屏風拉上,快速的換上了衣服,打開窗戶將水倒出。
  
他擔心楊月鳳仍赤裸著身子,便躲在屏風後面叫道:「妳快點穿好衣服,否則要感冒了!」
只聽楊月鳳喔了一聲,一陣窸窣之後,便問道:「妳穿好了吧?我要出去摟!」拉開屏風,只
見她躺平在床上,身上只穿著內衫,大腿仍是赤裸裸的露出。
  
慧難臉上一紅,迎上前為她蓋上棉被,問道:「妳不會自己穿衣服嗎?」楊月鳳打了個哈欠,
道:「都是結巴師太幫我穿的。」慧難知道她說的是慧靜,不禁嘆了口氣,想到之後還有一
大段路途,自己卻要手把手照料這個傻姑娘,身份上甚是不便,忍不住喃喃道:「妳當真什
麼都忘了嗎?」
  
楊月鳳怔怔的看著他,突然拉拉他袖子,道:「大猴子,咱們以後每天都一起玩水,你說好
不好?」慧難苦笑一聲,道:「妳先好好睡一會兒吧,難得能睡大床。」楊月鳳又打了個哈欠
,翻過身子,不到片刻便沉沉睡去。
  
聽到她打哈欠,慧難不禁也有些倦意,心想現在時間尚早,於是便趴在床頭,闔上眼打盹一
會兒。
  
他醒來之時,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原本是楊月鳳躺在床上,他趴在床邊,而他醒來後,
卻變成自己躺在床上,楊月鳳已不見,床邊還坐了一個身穿靛袍的白髮老公公,瞇著佈滿魚
尾紋的眼看著他。
  
房裡只點了一盞蠟燭,微弱的火光下,映出了四五個人站在房裡,卻無法看見那些人的臉,
那白髮老公公的眼神有如鬼眼一般,瞧的慧難心裡發寒。他正想起身,卻發現四肢提不起力
氣,真氣也無法凝聚,正自驚異,那老公公忽然拿出那塊錦衣衛的令牌,放在他面前,問道
:「這塊令牌你是從哪得來的?」
  
只聽他的聲音又啞又細,慧難心道:「難不成這老頭子是太監?」頓一頓,便道:「什麼從哪
裡得來的?那塊牌子本來就是我的,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干擾本官在這暗查要犯!還不快把
本官放開?」
  
那老公公咳嗽了一聲,笑道:「錦衣衛北鎮輔使上官大人與潘某曾打過幾次照面,潘某自認
還沒老眼昏花,他的樣貌決不是一個怪模怪樣的醜頭陀。小子,你和這姓楊的姑娘有什麼關
係?說來讓公公聽聽」
  
慧難見謊言被戳破,腦袋一轉,道:「她是我小妹。您可是大名鼎鼎的東廠總管潘公公嗎」
那老公公呵呵一笑,道:「大名鼎鼎不敢說,臭名遠播倒是有的。你說你是那娃娃的哥哥,
這就奇怪了,潘某與楊大人結識多年,只知道他有四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如今那四位公子均
在舍下作客,那請問你是哪位?」慧難道:「我是...我是私生子,連爹都不知道有我這個兒
子。」
  
就在這時,一個黑袍瘦子走了過來,在潘公公耳邊低語了幾句,慧難趁機看清楚了他的臉,
不由得一愕,那瘦子正是那日帶著人上雪山找古爍金的年輕太監羅玉玉,只見他一臉狡獪的
模樣,慧難不禁暗中罵道:「沒想到冤家路窄,竟然又遇到了這個娘娘腔。」
  
羅玉玉說完話,潘公公眼神登時一亮,不住的往慧難身上打量,過了一會兒,說道:「沒想
到你既是楊炎焱的孩子,又是古爍金的傳人,哈哈,真是踏破鐵鞋覓無處,潘某今日可真走
運,只好帶你回去作客了。」
  
慧難忙道:「要帶我走可以,只不過要放過我妹妹。」羅玉玉忽然喝道:「閉嘴,就憑你現在
這個模樣,也敢跟我們談條件?」潘公公揮了揮手,命他退下,隨即向慧難道:「你們的爹很
是掛記你們,乖乖跟潘某回去一家團聚,共享天倫之樂,豈不甚好?而且潘某還有些事情,
想要請教小師父。」
  
慧難道:「您想知道古前輩的下落嘛?這我可直接了當告訴您,當日他與我分別之前,告訴
我他要去一個地方找人。」潘公公咦了一聲,問道:「他要去哪?」慧難皺眉道:「我當時也
沒聽清楚,好像是要去遼東,還是...還是要去雲南,或許是西藏也說不定,阿阿,我想起
來了,應該是福建,對,對,他告訴我要去福建蒲田少林,找方丈比武。」他故意東拉西扯
,便是要拖延時間,讓自己的真氣得已重聚。
  
羅玉玉怒道:「你這不是將東西南北都講了一變?他媽的耍我們是不是?」慧難佯裝畏懼,怯
懦道:「潘....潘公公,這位大人好兇阿,小人被他這麼一嚇,腦子有點混亂,這下可不確
定古前輩是不是真的要去福建了,到時若找不到人,您可別責怪我阿!」
  
羅玉玉怒目圓睜,咬牙切齒的瞪著他。潘公公嘴角露出淺笑,道:「好一個油嘴滑舌的小子
,沒關係,這也不急在一時,咱們回去慢慢談。」慧難忽然眼前一黑,臉上被罩了一塊黑布
,接著有兩人將他提起,往外走去。
  
只聽得手上、腳上發出啷噹啷噹聲響,慧難這才發覺自己被銬上了精鋼鐵銬,他被放入一座
大車後,車子開始往前走去。胡靈曦曾告訴過他如何記鎮上的道路,此時他眼睛雖不見,耳
力、嗅覺仍無影響,正好使用她教的方法,心裡默默數著:「一、二、三....十、十一,右
拐....十二、十三......二四、二五,粽子味....二六、二七、二八......五十,左斜坡..

  
如此數了約莫二千餘步,車子才停下,只聽外頭有個聲音問道:「怎麼又多了一個人?」羅
玉玉突然冷笑一聲,道:「還不是因為你辦事不周,沒查清楚楊老兒有幾個兒子。」那人奇
道:「裡面這人也是楊炎焱的兒子?」羅玉玉道:「是他的私生子,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聲音嗯了一聲,道:「那可怪我不得了。只是牢獄都滿了,要將他關哪?」羅玉玉沉吟了
一陣,道:「將他跟他老子關一塊吧。臨死之前讓他們父子重逢一下,別說我們總作壞事」
那人默不作聲,過了一會兒,道:「把他提出來吧!」
  
慧難不禁起疑:「這聲音怎麼那麼熟?我一定在哪聽過,只是...只是我怎麼想不起來。」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