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魔途振劍錄 190

作者: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6-06-28 07:48:28
第二十六章 送飯 3 黑牢點滴
  第二日黎紹之果然依約送了飯菜傷藥過來。打開牢門,見康浩陵盤膝而坐
,對面牆上啪的一聲輕響。他提著燈在牆根照了一照,只看見一堆泥沙,不知
康浩陵搗甚麼鬼,卻也不在意,將飯菜在地下放了。
  原來康浩陵等待的一日一夜中,長劍被繳,氣力未復,劍術內功不能即練
,於是抓起地下泥塊,照著牢房牆壁,以暗器之法打出。他從未習練暗器,這
是百無聊賴,又不想擱下武功,才擲泥塊玩兒。那時他與殷遲在青城山與成都
之間來回,追尋刺殺宋惠尊的凶手,中間談起武功,殷遲道:「我老想學練右
手劍。可惜我右手天生不靈便,使劍也好,打暗器也好,都只左手做得來。」
  康浩陵道:「常人慣用右手,左手劍方位難防,才叫厲害。你生來是佔了
好處啊。」
  殷遲皺眉道:「我想學啊!你教我用右手使馳星劍,我拿家裡的劍招跟你
換。好不好?就換三招。」倒把康浩陵問得一愣。
  在殷遲心中,畫水劍招本是家傳,如今雖在天留門學到了真正高明的畫水
劍,但他不重視天留門,從不當那是甚麼了不起的秘傳,自然可以任意外洩。
他只求別被康浩陵看出自己是凶手,自己對畫水劍已甚有心得,深淺拿捏自如
,揀幾招淺顯入門的相授,也不會被識破。他聽無寧門人談過江湖人換招結交
之事,大是嚮往,好容易識得一個密友,當即興沖沖地要求。
  康浩陵心想:「你劍術家傳,樂得大方,我可不是。說你老成,有時又甚
麼都不懂。」耐著性子,笑道:「我怎能教你?未經師門同意,師父也不會准
我。你說你也打暗器?我從沒練過,這倒是可以一塊琢磨。你練右手持劍的根
基功夫時,我能給你餵招,馳星劍招卻不能換啦。」
  他在這黑牢之中投擲泥塊,便想著殷遲給他講的訣竅。殷遲並不吐露錢六
臂的幻戲手法,卻也教了他少許雙手相互掩蔽的巧技。黎紹之進來時,他指間
扣著泥塊,正想起那時手捏碎石,對著眼前樹枝上一片綠葉,問殷遲道:「這
樣對麼?」殷遲檢查他彎起的指節與綠葉所連之線,道:「偏左兩分,手腕抬
高一點。不,別翻陽掌,手指別發僵,肩頭別聳…對了!走!」
  一念及此,泥塊出手,在牢房牆上撞個粉碎。
  牢中一無燈火,這暗器當真是「瞎」練了,只當消遣時光。他喜愛熱鬧,
愛和師兄們紮堆,在這與世隔絕的牢房,一旦傷病稍癒,便覺煩悶欲狂。鄰房
縱有其他囚犯,一來牆壁甚厚,聽不見動靜;二來那些全是北霆門人,乃是敵
人,又有甚麼好結交?瞎練「暗器」,不過假想有個同伴罷了。
  黎紹之道:「怎麼樣,我昨日所問,你今日可以答我了罷。」
  康浩陵想了想,只道:「幼年之事,我真想不起來了。手環是有的,這時
卻不知扔到哪去了。」
  黎紹之問:「你娘親住在南霄門麼?」
  康浩陵微怔,老實地答道:「不在。我不知她下落,想來該已過世。」說
這話時並無太大感觸,語畢卻心中一酸。他不願在黎紹之眼前真情流露,連忙
低頭吃飯,心中埋怨:「昨日的飯菜全無滋味,今日又鹹得這樣子,連米飯也
落鹽。你們北霆門很富有,囤了好多鹽麼?」有飯吃總是好的,他原不大講究
這等小節,仍將飯菜一掃而光,只是少不免灌飽了一肚子水。
  黎紹之哪裡知道他正在腹誹自己的手藝,道:「你怎地甚麼都不知道?你
親爹親娘叫個甚麼,總知道罷!」
  康浩陵道:「依然不知。我是撿來的孩子,師父撿到我時,我身上可沒帶
著家譜。」
  黎紹之不耐煩了,道:「別騙老子了,你是撿來的孩子?你爹也罷了,你
娘叫妘苓,你真的沒聽見過?妘…你那師父,沒讓你見過她?」
  康浩陵一呆,夢中那男子幾聲「阿苓」的叫喚響了起來,師父的姓氏也在
腦中一晃而過,但他畢竟不知「妘苓」二字怎寫,搖了搖頭,將夢境驅出腦海
,道:「你說得似乎真有其事,可我就是沒爹沒娘。你總算也長我這麼多歲,
若知道些甚麼,為何不爽快跟我說?」
  不料黎紹之竟被他這話僵住,也自呆了一呆,悻悻地道:「我知道些甚麼
?」將食器收了過去,從懷中取出幾個黑乎乎的冷菜團,說道:「五年清算之
期定於夏至,此去日子還長,我讓你仔細想想,你幼年居住何處,拜師之前,
家裡有些甚麼人,你那手環扔哪裡去了。你想到甚麼,都要老實跟我說。我無
法每日前來,這團子你可得慢慢地吃。」
  康浩陵見他轉身離去,被他一番盤問激起的疑惑難以克制,幾乎又要問他
是否知道自己父親名號、母親是否健在。但對方究竟是北霆門大敵,即使對方
神態不如其他北霆門人那般蔑視挑釁,要開口問自己的身世私隱,仍覺說不出
的彆扭難堪。叫了聲:「喂,你——」便打住了。
  黎紹之停步問道:「怎麼?」
  康浩陵無話可說,竟衝口道:「黎老兄,你下次能不能別在米飯裡放鹽?

  他在彌確巷第一次故意口稱「黎老兄」,是為了嚇對方一跳,全當他是北
霆門的惡徒看待;但這兩日黎紹之瞞著全體同門送飯送藥,雖不知他企圖,若
非此人,自己恐怕真會病死,而這人顯然是個爽快之輩。他來下戰書時,早已
知五年清算之期定於夏至,一時既無法越獄,心情便轉為空曠輕鬆,再次故意
戲謔相稱,已對黎紹之減了幾分敵意。
  同時,在他內心深處,似在模糊地期待,黎紹之能說出他身世的線索。哪
怕自己父母與黎紹之是死敵也好,甚至自己父母竟是傷於其手也好,揭開了身
世,再來尋仇不遲。師父與義父皆沒能告訴他的事情,這個姓黎的看來卻是有
心吐露。
  黎紹之愕然道:「我放鹽了麼?」
  康浩陵嘆道:「你做這飯做得當真糊塗。我在南霄門,師兄弟每個都要輪
值煮飯,我雖做得差,總還能供百來號人吃。你下次再來,我教你幾手。」越
說越好笑,黎紹之倘若廚藝精進,自己越獄之前的日子,總也好過一些。
  黎紹之又是一呆,道:「廢話。大丈夫管殺人不管煮飯!」擔心看守旦夕
樓的師弟從麻藥中甦醒,閉上牢門,急急走了。
  旦夕樓過道之中,依稀聽得他喃喃說道:「他娘的,這瓜娃子甚麼也想不
起,對老子煮的飯倒有話說。小康,你告訴我,你兒子到底算咋回事?」
  

  若在今日之前,康浩陵對黎紹之這兩句埋怨定是充耳不聞。他不知旦夕樓
這一層是否囚有其他犯人,黎紹之又說得甚輕,淨含在嘴裡咕噥。可是這天他
被黎紹之幾句沒頭沒腦的問話擾得心神不寧,翻起了對身世的疑惑,黎紹之這
後半截的說話,在他耳裡直如一聲雷震。
  那卻又像是極遠之處的雷聲——明知該是轟轟震耳,卻彷彿離得自己非常
遙遠,與自己半點不相干。他卻不能當作不相干,雷聲既已響過,他就是聽見
了。
  康浩陵張大了口,對著望出去不見五指的牢門方向,好似要用眼光把黎紹
之捉回來問個明白,心中只喊:「我聽錯了罷?我聽錯了,他說小康麼,那是
在對他死在火塚的師弟講話,與我有甚麼相干?是我聽錯了,與我無關!」
  「可是,他來送飯見了我,為甚麼要向小康抱怨他兒子?」
  「我那晚在火塚場旁竊聽得清清楚楚,他總沒見過那小康的兒子,十多年
前,他失了那對母子的蹤影,很是掛心,又疑心孩子被帶到南霄門撫養,說孩
子的娘是南霄門人。我那時曾大怒,恨他說話不三不四,毀謗我南霄門。」
  「他問我兒時手上有沒戴過一個黑色皮環,我自己都是直到與殷遲喝酒,
才想起有那麼一回事,這…這人…哪裡會知道?這點雞毛蒜皮都不如的事,他
幹甚麼如此看重?難道我惡夢連連之時,說出甚麼夢話,給他偷聽了去?」夢
幻難以捉摸,自己是否曾夢見手環,實是難以追憶。
  「他到底有甚麼陰謀詭計?說不定這人看似光明磊落,其實狡詐,他說他
背著冷雲痴送飯送藥給我,只為了打聽南霄門中一個與我同名之人,此事全無
證據,怎知不是冷雲痴叫他來買好我?…但我這小子甚麼也不是,冷雲痴何必
買好我?」
  漆黑死寂之中,感官無不放大,卻也變得極易生出幻覺。正在頭疼思索之
際,耳旁突然間「鏘啷」一陣響,驚得他雙腿一繃,身軀彈起,預備迎接緊急
變故。這一跳起,腳鐐發出刺耳嘈聲,才發現那「鏘啷」的響聲是幻覺。原來
自己方才想得昏昏欲睡,似夢似醒,耳朵在寂靜中聽見的,是回憶裡的聲音。
  ——拜師那一日的回憶,師父將一柄長劍狠狠扔在地下的聲音。
  ——那是誰的劍?師父為甚麼那樣地痛恨?
  為甚麼師父拋去了那劍,接著便來扯脫他手腕上的皮環?
  
作者: Jabez (MADAO)   2016-06-29 21:15:00
王盤山那群已經不是失憶,而是失智了XDDD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16-06-28 14:07:00
這次有給筷子嗎?
作者: ghed (ghed)   2016-06-28 23:32:00
失憶果然是男一或女一的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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