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古墳竊石（7）
那條黑影上的金屬反射日光，現出尖錐鐵鞭原形，照蒲寄淵右頸砸至！
蒲寄淵斜過上身，左腿坐馬，轉身而避。甘自凡鐵鞭揮過他身軀上空，迴
將過來，順勢朝他左盆骨再砸。接連二招，俱是將他傷殘而不致命的打法。
蒲寄淵長大身軀縱起，猛起一腳，往鐵鞭上蹴去。垂直腿力對上橫揮的臂
力，勝了一籌，當場把甘自凡的得意兵器盪出。落地後追上一掌，掌去如龍爪
，正是本師所傳的打穴功夫，直奔甘自凡頸側。甘自凡鐵鞭翻起護身，躍了開
去。
一時之間，一對宿敵對峙不動。甘自凡聲如銅鑼，喝問：「這是甚麼鬼怪
傢伙？」蒲寄淵反問：「甚麼？」甘自凡抬鞭指著碑面，道：「這鬼石碑！」
蒲寄淵陰森森地不答。
甘自凡怒道：「這是手指？這見鬼的字，是手指？這字寫的甚麼？你取去
的『迴空訣』…是哪一份？你說，你說！練成了有甚麼不敢說？」
呼地一響，鐵鞭低掃蒲寄淵足脛。蒲寄淵縱起避過，落下時雙腿剛硬如剪
，絞著甘自凡鐵鞭，反將他身子拖往己方。能以這般低腿鎖拿對付甘家鞭法的
，當今也唯有蒲寄淵而已。
甘自凡順勢向前，有些踉蹌。連忙左手疾出，兜到敵身之旁，一面穩住己
身，一面衝擊蒲寄淵腰部。這一拳正是他「輕舟連環」輔助拳腿招式之一，非
僅力大，沾上敵身後更擅長捕捉敵人身體運用之破綻。蒲寄淵身軀略晃，甘自
凡鐵鞭使勁一槓，將他一腿絆低。蒲寄淵雙手分次打出，各成不同爪形，揮擊
甘自凡頭頸諸個大穴。甘自凡鞭法近身便威力大減，於是頻頻以鞭身架向蒲寄
淵各處關節，欲將他手腿折斷。
二人一鞭，登成近戰糾纏之局。乍看猶如市井動粗，全無高手的瀟灑，可
稍有眼光之人均知，其實乃考驗根柢功夫、時刻是千鈞一髮的危險局面！
江璟哪裡料到他們三兩下間便進入纏戰，緊張關切，不覺一步步向前。心
下奇怪：「蒲寄淵為甚麼淨使拳腳，不用凌雲木指？」又想：「原來他並未誤
判，草廬後果然有人。但是甘自凡怎會……」
冷不妨石碑後衝出另一人，身法遠不如甘自凡矯健，但他挽弓把箭頭對準
過來，江璟頓時不敢妄動。那人叱道：「給我老實待著！」
一見鄔傑現身，江璟便再無疑問：原本他奇怪甘自凡這粗枝大葉之人怎能
找到蒲寄淵的草廬，又搶在蒲寄淵座騎之前來到，原來甘自凡會合了鄔傑這個
有用幫手。推想可知，鄔傑在華州為覃王帶信給韓建，返回魯平兒身邊虛應的
同時，從西旌探到蒲寄淵的居所在終南山中。蒲江二人在萬年縣外浪蕩多日，
時候自是足夠甘自凡找到來這草廬了。「人不可貌相，這猥瑣的白面人心思很
靈，數日之間，居然從西旌中樞打聽到草廬練靶之事，更把此事與蒲寄淵的指
法兜在一起。」隨即想起：鄔傑既有心要查蒲寄淵下落，魯平兒對他未曾設防
，主僕相處閒談，定會向這兄弟轉告宋晏思的奇特見聞，那麼鄔傑破解關鍵，
不外巧合而已。
蒲甘二人纏鬥一陣，各自都有忌憚，不約而同想掙脫近身之局，忽然兩下
裡手腳一起縮回，跳了開去，在旁人看來，那默契簡直便如同門練武一般。
纏鬥雖止，甘自凡鐵鞭卻連連遞招，一邊怒叫：「這鬼石碑是你寫的，還
是杜荀鶴？還是你們師兄弟都練了迴空訣？」鞭腿齊出，被蒲寄淵一一擋下，
最後一鞭終於砸中蒲寄淵右腿。蒲寄淵一個踉蹌，被迫往石碑一側退去。
眼見蒲寄淵接近石碑，身法遲滯。甘自凡歷年來與蒲寄淵大小數十戰，豈
不知自己在個頭上的劣勢與此時的優勢？鐵鞭一振，飛身上碑，高高舉起鐵鞭
，在碑面一蹬借力，便此由上而下，往敵人衝躍而去！右手鞭、左手拳，乃至
雙腿，無一不有延伸重擊的後招。
倘若不算上洞穿人體的「凌雲木指」，二人功力是十足十的分庭抗禮。蒲
寄淵所中那一鞭來不及卸力，雖不至於骨折，卻亦不輕，衣褲摩擦間一陣刺痛
，皮肉也迸破了。他瞇眼仰望，但見敵人神威凜凜，當頭降臨。固然，甘自凡
鐵鞭與拳腿籠罩圈子再大，他忍著腿傷跳開躲去亦並不難，但二人乃是宿敵，
交手時素來驕傲，蒲寄淵偏生不願動彈，欲在敵人高躍之間便出手將之創傷！
他奮力運氣行勁，要使出那石破天驚的凌雲木指，只需一指，也不必把甘
自凡打死，只要在其身上任一處射一個洞孔，便可令其知難而退。但右腿顯然
被甘自凡砸閉了血脈，而自己所知的「迴空訣」，卻是殘缺，運氣法門偏而不
全，如此一來，某項關鍵功法難以運行…「凌雲木指」若不以那秘訣催動，威
力便與杜荀鶴所創之功相去不遠，那是凡人的「凡功」，不是石堤谷中震撼宿
敵那門「神功」……
——因為「迴空訣」從來不是這世界的凡功，可恨自己習得一部份，機緣
還差著一點！
蒲甘二人纏鬥之時，鄔傑亦看得出神。他持弓甚穩，準頭未偏，但右臂不
自覺間微微放鬆。江璟被鄔傑隔空控制，一直在尋覓間隙，觀戰之時不斷望向
鄔傑，一見他右臂放鬆，急促連進三步，棍稍抖動，已把鄔傑弓箭打落。沉棍
一敲一絆，鄔傑跌仆在地，欲跳起反擊時，胸前一疼，遭棍稍點中，被迫跌坐
。
江璟棍稍對著他心胸，不偏不倚在肋間心尖位置，招是岳陽門棍法，位置
是楊杞蓉醫術所指點。他想不出甚麼威嚇之語，便學足鄔傑先前口氣，喝道：
「給我老實待著！」暗暗好笑。鄔傑握弓之力雖大，畢竟武功甚差，敏捷遠不
及江璟。江璟初遇他時重傷空手，只得受制，此時高手甘自凡正力鬥蒲寄淵，
鄔傑不過侍從武師之流，豈是江璟的對手？
與此同時，蒲寄淵畢竟無力運功，長聲慨嘆，閃身跳出甘自凡撲擊的圈子
，等如逃走。
甘自凡本要引他使出凌雲木指，原已做好預備，要以鐵鞭親試那道指力，
瞧瞧究竟是何方妖魔鬼怪。不料蒲寄淵竟會閃走，他跳落地面，足步急轉，鞭
頭撻出。蒲寄淵已搶回圈中，堪堪避開那一撻，抓向他頸脈。
兜回的鐵鞭擊中蒲寄淵後背，勢道已衰，蒲寄淵手爪卻掐住了甘自凡肩頸
。甘自凡肩頭力扭，肌肉崩起，把蒲寄淵手指彈開，臂彎又遭蒲寄淵彈中，鐵
鞭被震脫手！
蒲寄淵彈落甘自凡兵器，立即後躍，睥睨甘自凡的狼狽之狀。他這一指，
便是杜荀鶴原創的凌雲木指，雖非入化的神功，要把甘自凡的兵器彈落，自亦
不難。難的是冒險接近甘自凡之身，而蒲寄淵又何懼？
甘自凡怒吼退開，一腳將直插入土的鐵鞭踢上半空，躍起抓回，又要撲上
。
江璟叫道：「甘…甘俠士，你要留他性命，便請暫時罷手。」見甘自凡望
過來，長棍微微後移，作勢戳擊鄔傑心口，「咱們在窯洞中商議的事，可還沒
有定論哪？」
甘自凡伸出一指，惡狠狠道：「你這空口說大話的小子。」
江璟心中大跳起來，裝作無事地道：「甘俠士這話我不明白。」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