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篇簡短的內容心得，夾雜著點<夜母>和其他的書籍的碎片，這本書的劇情很直線
，卻給作者刻意切的零零碎碎:這是個講述兩個瘋男人碰面然後其中一個真的發起瘋來的故
事，就這樣，參雜著一堆馮內果式的隱喻和諷刺和笑話－－我笑不出來，他的作品其實
都很沉重。
馮內果就是一個瘋子，筆下也一堆瘋子，這個社會更是瘋上加瘋，而且很多時候
語無倫次、互相矛盾，醜陋而且悽慘。
　　可是我喜歡的很:P
＊　＊　＊　＊　＊　＊
孩童以純真看世界，馮內果則以柔軟──太過柔軟了，才被刺的痛的滴出眼淚，畫在
＜冠軍早餐＞中最末尾的一幅自畫塗鴉。
起於宇宙級大屁眼，終於憤慨留下的眼淚。
這是個逐漸殞落的星球，這是個所有生物都在慢性自殺的星球，這是個蘋果一樣的星
球，薄薄的果皮就是生物賴以為生的大氣。
顏色鮮豔，脆內多汁，豐滿，而且充滿誘惑，那條蛇銜來給夏娃的紅蘋果。
酵母菌這種有機體專吃糖分，然後排出酒精。等到這些酵母糞毀壞了生存環境，它
們也就因此自我毀滅了。P.202
人們沉溺在酵母糞裡，沉溺在自我的寓言中以麻醉。
<冠軍的早餐>是一本註解書，從70年代美國社會乃至於放到現代也可以成立的註解書
，每個段落都很精簡，附手繪插圖(真是物超所值)，還有許多個指示方向的小箭頭，就放
在段落第一行的第一個字。
他是個悲觀主義者，認為人有自我毀滅的傾向，而且不可逆，難以阻止。從前言裡就
能讀到滿滿的悲憤──當休戰紀念日被改為退伍軍人節，「休戰紀念日是神聖的，退伍軍
人節則否。」，因為「一九一八年，數以百萬計的人類就是在那一分鐘停止了互相殘殺
。」p.24，政府卻將此改為了紀念殺人機器的節日。
寇特‧馮內果參與過第二次世界大戰，在喪母的第五個月成了德勒斯登大轟炸下，僅
存的七名美籍俘虜的其中之一。
So it goes!
許多許多輕輕的死:被火燒死的人、被煙嗆死的人、餓死的人、細菌感染而死的人、
被槍打死的人，許多的死人，屍體，羽毛般降下的黑暗……So it goes!那就是這麼回事
，人死了，而我們不覺得那很重要。
最極致的恐怖。
只有想法在未失去人性的範圍內，我們才稱得上健康的人。P.39
沒有想法的人一如喪屍，<夜母>中失去好奇心，渴望相信、亟欲等待他人給予指示而
行動的人──那些在集中營中犯下可怖罪刑的男男女女，納粹、給自己同胞執行死刑的
猶太人。
想法超出人性的人，病態，是點燃炸彈的引信，諸如圖勞特的書，他那小小的、無知
的言論──我被冥王星人綁架了──不過是個可笑、荒謬的瘋言瘋語，卻在媒體傳播下成
了令人聞風喪膽的「冥王星幫」，最後一夥做黑市買賣的少年為了幫團體取個響亮又有名
氣的名字，「冥王星幫」成了真實。
又或是那本＜該是透漏的時候了＞，一本造物主寫給唯一具有自由意志人的信，他告
訴瀕臨臨界點的德偉恩(這傢伙簡直是資本主義下富有階級的縮影，白人、擁有土地、
擁有企業、住在高級住宅，不過卻是個心靈空虛的神經病)，造物主告訴他，這世界唯一
的具有自由意志的人就是「你」，其他人都是機器：生氣的機器、哭泣的機器、跳舞的機
器、做愛的機器……他們創造的目的就是為了觀察「你」的反應。
毆打也沒關係，反正他們是機器。
死了也沒關係，反正他們是機器。
不必感到同情沒關係，反正他們是機器，是為了創造來測試自由意志反應的機器。
你的母親是生小孩的機器，你的父親是工作的機器、道歉的機器，然後母親再成為極
緩慢的原諒機器。
極致的獨我論，讓德偉恩，或者說，讓整個社會的大部分人變成了冷漠、殘忍、不顧
他人感受的瘋子。因為只有自我意識是重要的，所以除了自我以外的人都是機器，他們都
沒有感覺。
因為這個社會的冷漠是由大小不一的數字組合而成，每個人都附帶尺寸:男的就是陰
莖的長度、直徑，女的就是胸圍、腰圍、臀圍，最好還有年紀、收入、學歷。
年收入超過平均值，叮，機器的綠燈亮起，她是一個想認識你的機器。
胸部超過平均值，叮，機器的綠燈亮起，他成了一個想和你上床的機器。
圖勞特其中一本書就是講述一個因為被平均值所左右，致使整個族群被地球人征服的
外星故事－－只要調高平均值就好了，他們就會因自己的數字低於平均而失去了反抗的
意志，他們會認為自己不入流、失敗、垃圾，軟趴趴的對隨之而來傾銷不予抵抗。
在密德蘭市，大多數人嘴上說的些什麼全無關緊要，除非他們說的是錢、建築物、
旅遊、機械－－或其他可測量的事物。人人都有個明確定義角色要扮演:一個黑人、一名
女子中學的中輟生、一個龐帝克經銷商、一位婦產科醫生、一個瓦斯轉換爐的裝配員。假
使有個人不再如預期般的生活，由於拙劣的化學合成品或者另外的什麼緣故，其他人仍將
他如常想像成一個符合眾望的過日子的人。P.148
作者對此痛心疾首，點出社會上的荒謬，加以諷刺。他畫出了一個圈，說這個符號在
地球上代表「空無」，他畫了一個倒躺的８（無限），說這是代表「一切」的符號。
圖勞特和德偉恩懂得第一個符號，卻認不得第二個。
人們只知道空無，等於一無所知。
科學家將pi不斷的傳送上外太空，好告訴外星人「我們已將圓拷打到令其招出象徵神
秘生命的一部分了。」p.200 可是這個圓－－近似圈的東西－－才在前幾行被稱作
「空無」的代表符號。
其實我們所知甚少。
馮內果式的幽默，他從來不是要你笑。
作者對此有個解答，他安排了一個契機，讓藝術家為一幅只塗上一條線的作品解釋，
(這傢伙心虛的賺了五萬美金，有趣的是，圖勞特寫過一本書諷刺這事)，他談及生命是
神聖的，每個人身上、每個生物身上──小至蟑螂，大至鯨魚──都有這一條「光帶」
，「在我們身上，唯一堪稱有生命甚至或許是生命的東西，就是我們的意識。其他有關我
們的一切都只不過是死的機器。」p.214凡此種種、諸如此類、凡此種種。藝術家的一番
話令在場的人無不感動，就連作者本人也對自己的創造出的角色言論所撼動。
你就他媽的把其他人的生命擺在「重要」的那格籃子裡!去問問你的良心!
我幾乎能聽見作者在這些文字背後的憤慨，可惜德偉恩根本沒聽見，他在短短數分
鐘內吞下了<該是透露的時候了>，站起來，一把將兒子的臉壓上鋼琴琴面－－「你就是
個該死的吞老二機器！」。
小兔沒有反抗，他的臉在老爸的手與琴鍵間變得血肉模糊。他任由暴力行使在自己
的身上，心智沉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因為他不是正常人，因為他是同性戀，他被送去軍
校，在那裏度過了猶未止歇的運動、雞姦和法西斯主義交織的八個年頭。P.178
他住在「陋巷」裡，而讀者們都知道，住在陋巷裡的都是魯蛇，都是遠低於平均標
準的下流骯髒人物。
小兔的順從加強了<該是透露的時候了>在德偉恩身上施展的魔法，所有人都是機器，
只有德偉恩才有意識，只有德偉恩才會感覺到痛和悲傷。
So it goes.
他一連爆打了十一個人，包含小說家、藝術家、侍者、兩個黑人以及他那好的不得了
的做愛機器－－秘書兼情婦的法蘭馨。他咬下了圖勞特的一節指頭。
如此這般。
馮內果的書，他的主題向來是對社會荒謬的指控，幾個鮮明的子題反覆在字裡行間出
現，像是反戰、反污染、反反思考，德勒斯登的經歷是他書裡頭的幽靈，最有名的
＜第五號屠宰場＞就是他把幽靈放入脫水機的成果。
戰爭都是荒謬、無意義的，對為此逝去的生命感到哀痛－－這是兒童的十字軍，借
＜第五號屠宰場＞一位英國軍官的話來說，也藉＜消失在穆索河的士兵＞裡的一句話
來說：朝前線開拔的士兵有著亡靈的容貌，他們排隊等著被屠殺，他們早就死了……
他痛恨戰爭的一切，包含士兵和軍隊，在<冠軍早餐>中，馮內果把軍人和「囚犯」連
結在一起，他們接受相同的訓練。
他擺出這種「校閱式稍息」的專注姿勢，是用來教軍人的，以及囚犯－－以作為展
現專注、易騙、崇敬和自發性不設防等態度的方式。他準備接受這一切，要他死也無所
謂。P.249
但他最後還是靈敏的閃過偉德恩的暴力。
他是自由的。
在踏出監獄時有人這樣告訴他。
噢!至少我們還有個心懷樂園/希望的傢伙沒受到德偉恩的拳打腳踢。
馮內果是個極致的憂鬱症患者，極端的悲觀主義者，他的書讀完後會讓人對這個世界
深感絕望和厭惡，他在<第五號屠宰場>描述戰爭的可怕和荒蕪，在<夜母>中談論絕對的
信仰有多令人髮指而且可佈，在<貓的搖籃>中對擁有毀滅武器的人性投下不信任票，
在<冠軍早餐>中提其變態想法可能招致的後果－－社會的瘋狂，只要一點點病態的思想
就可以引爆。
我們需要思考，用用這顆腦袋，需要愛，一點良心，像植物需要水，那正是這系列
書為讀者指出的一個方向，或者說一個面向，他以他的眼睛為我們揭露他看待世界的方
式，為某些可能的改變打響鑼鼓。
(我愛死書末他向圖勞特展示手中物的那一段了，象徵可以這麼美，真的，美極了!)
謝謝你的閱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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