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認識我爸？怎麼可能呢？」
「他應該是叫邱錦釧吧！長得很像古代劇那種傳統的師爺角色，眼神
會飄來飄去，下巴右邊有顆痣，走路是不是有點外八？」
邱半伊愣住，就像是影片的畫面停格。智全強所描述的，極度吻合她
印象裡的爸爸，但事實上，她對這位總是早出晚歸男人的瞭解，真的很有
限，也許智全強知道的會更多。
「妳呆掉的時候，眼白會露出將近三分之二，比一般人來得多，因為
當我拜託妳老爸做一些事，他也會這樣。」
「做一些事？是什麼？他現在人在哪裡？和你一樣變成鬼了嗎？」
「不如這樣吧！和你的院長商量，看看能不能把我放出來，我就會透
露妳爸爸的消息。這裡幾乎和監牢沒兩樣，作鬼比當人還沒有自由，實在
很荒謬。」智全強原本的目光如炬，現在變成了燃燒殆盡的蠟燭。
「這……」邱半伊面露難色，就像是陷入泥濘中。
現在的會議室，除了岑異庭、沈郡貝、井倫宏，還多了邱半伊，這也
是她打工生涯中首度參與的公司會議，讓她最感興趣的，就是岑異庭在白
板畫的場景速描，她也猜得出來，他所描繪的，就是智全強待在魂體活動
室、一臉落寞的模樣，如同監視器裡的景象。
「放病鬼出來？憑什麼？就因為他知道了八卦消息嗎？要是他跑掉了
，誰要把他再抓回來？」沈郡貝的立場，再明顯不過。
「關於這一點，我也是認同護理長的，這裡可是有各種類型的儀器，
可以分析出鬼魂的各項數據，管理上也較方便。」
聽到沈郡貝和井倫宏的看法，邱半伊也不敢多說什麼，但在她心中，
的確是想多瞭解老爸的現狀，雖然她曾經找警察幫忙，而得到的只是愛莫
能助的答案，而現在看起來，配合智全強的要求，可能是最好的方案。
「真的是很方便，你可以一邊操作魂體分析儀，一邊練習舉重，準備
下屆的奧運比賽。既然他的檢測數據很正常，那麼，你還能順便替補教天
王美白美白，無論是誰，當鬼都希望自己都是最蒼白的那一位。」
「院長，有話直說沒有關係。」
「那好，既然這裡有新來的，總是要讓她的口腔，有張開的機會。」
站在白板旁的岑異庭，手中的奇異筆指向邱半伊。
「什麼？口腔？現在要檢查蛀牙嗎？」邱半伊摸了摸嘴巴。
「他要妳講妳自己的想法。」沈郡貝在一旁提醒。
岑異庭眨眨眼，奇異筆在手指間靈活的快速轉動，化身為螺旋槳，揚
起的風勢，將在場所有人的頭髮吹得陣陣波動，他隨手玩筆的本事，更勝
過任何街頭藝人的表演。
「呃……我不知道可不可以放智老師去外面，只是他好像知道，我爸
現在究竟在哪邊，如果他一直在這裡的話，是不是就不會講了？」
「真的是乖巧的女兒呢！始終掛記老爸，應該頒個鍍金的獎牌給他，
因為他是女兒心中最重要的人，他一定很照顧寶貝女兒呢！」
「沒有啦！我以前常常見不到他，如果他回來了，可能又要搬家，因
為有債主找上門來，我相信他是好人，他現在下落不明，一定是希望不要
連累我的關係。」
沈郡貝聽到邱半伊的話，翻了翻白眼，一臉不耐的模樣，井倫宏則是
專注聆聽，不時點頭，神色平和，以專業度而言，可以順便捉刀當精神科
門診醫生。
「世界上很多傢伙都愛說自己是好人，最後結果都是看起來像好人，
然後在背後插刀。」
「嗯！看起來蘿莉的人生體驗非常豐富啊！是不是在解高等微積分還
是離散數學的難題時，曾經被什麼奇怪的男人拿糖果騙呢？」
岑異庭手中忽然多出粉紅色的雞腿造型棒棒糖，他先是舔了一口，再
遞給沈郡貝，但是，她瞧也不瞧，他只好失望的把棒棒糖往嘴巴塞入。
「我爸是好人，就算是不小心變成壞人了，也一定是被可惡的鄰居帶
壞的，都是壞鄰居的錯啦！」
邱半伊的話，讓岑異庭眼睛出現亮光，就像電燈泡突然通電，他頗為
肯定的頷首，而她並沒有察覺出他神色從汽車一檔轉為三檔般的改變。
「嗯！說得很有道理呢！那位補教天王，可以讓他去外頭晃晃，也許
順便可以辦個小型粉絲握手會，看看誰的手最冰冷。」
沈郡貝、井倫宏聽了，都是不可置信的面容，岑異庭則是送給邱半伊
讚賞的目光、連拍幾下的掌聲。邱半伊望著在場的成員，如同不懂音樂的
門外漢，反應上遲鈍好幾拍。
「你當急診室主任時，曾經在《新英格蘭醫學雜誌》發表過一篇探討
凝血功能的論文。聽說這篇非常轟動，英國有間私立學院，學生都是披斗
篷騎掃把，校方從這篇論文得到啟發，進而研發出更強大的防禦陣法。」
「喔！我是有寫過凝血功能的主題，因為醫院在工業區附近，常有建
築工人被送過來，血流不停，失血的量遠超過從事勞動工作男性的一般標
準，看起來很反常，我就做了一些分析。」
「你論文裡的研究數據，是不是都在有奈米科技控制的無塵實驗室做
出來的？任何變數都是最佳狀態，聽說實驗室可不是普通的乾淨，連病毒
見了都怕。」
「實驗也有在工地直接做的，我後來發現，工地那邊做出來的數據，
誤差率比較低。喔……我知道了！」
岑異庭的暗示，立即讓井倫宏恍然大悟，如果是在陀華診所進行檢測
，可能會被週遭的嚴密防護機制影響，而無法測出任何異常數據，或許這
正是智全強在診所一條龍、在外頭一條蟲的原因。至於邱半伊，瞧見井倫
宏臉上如同放晴，心中還是充滿困惑。
「你們真的決定要把病鬼帶出去？外面真的適合檢測嗎？誰來操作儀
器？難道宅男要出門嗎？」沈郡貝問。
「我要守護診所，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井倫宏連忙搖頭，他絕對不會把走出大樓列入工作行程內，他和岑異
庭的目光，都投向了邱半伊的身上。
「一切都是來自於助理的點子，如果有什麼不滿，歡迎打免費投訴熱
線，有專業的客服山豬為妳服務。」
「我的點子？我剛才什麼都沒有講啊！都是你和主治醫生在討論，不
是這樣嗎？」被岑異庭特別點名，邱半伊不禁跳起來。
「妳是說，在這麼重要的開會時段，妳都在混水摸魚嗎？這真的是一
大突破，妳已經確實掌握，打混能促進人類文明進步的終極奧義，可以接
受更大的考驗囉！」
「考驗？」
接下來，井倫宏將邱半伊帶到另一處實驗空間，此地如同黑夜籠罩下
的荒野，雜草遍佈，遭逢腰斬酷刑的千年神木，樹幹橫切面留下濃重腥臭
的黑濁液體殘跡，而詭魅悽苦的啜泣聲，就像專業的討債公司，終始尾隨
糾纏，讓她的耳膜無法獲得片刻的安寧，她緊緊跟在他背後，如同一隻害
怕迷路的小白兔。
「好了，今天來試點不一樣的東西。」
「現在還是在診所裡吧！怎麼看起來很恐怖啊？這邊好臭啊！」邱半
伊摀住鼻子。
「這就是虛擬3D鬼境，一切的景象和物體，都是專門設計的，可以當
成教學用。實際上會鬧鬼的地方，幾乎都有這些特色。對了，院長給妳的
魂體淨化槍還在吧！」
邱半伊連忙從褲子口袋拿出魂體淨化槍，不過，就算是以雙手握住槍
，仍然會像風中細竹般抖動。
「很簡單，就當是在遊樂場玩，看到鬼就開槍，現在是第一階段，鬼
不會動，除非吃子彈才會倒下。」
隨即，在邱半伊前方兩公尺，冒出一個全身是血的男人，脖子歪斜將
近九十度，頭與身體幾乎要分離，只剩下些許的肌肉連結，如同人肉版的
爆漿起司料理。
「啊！好可怕啊！」
邱半伊扣擊扳機，開了生平第一槍，不過，她發現男人並沒有倒下，
接著又連擊五發，但不過，她的槍口並沒有對準他，反而將頻臨絕後的神
木轟倒。
「其實，鬼並不恐怖，這只不過是人體形式的另一種轉換，看到鬼的
時候，先這樣想就好。槍的子彈存量還夠，繼續開吧！」
「真的是這樣嗎？」
井倫宏的話，讓邱半伊稍微穩定下來，她這回對準男人的肚子開槍，
不過，手的重心有些偏離，她只射中他的大腿，而他慘叫一聲，在地上爬
行片刻，慢慢的昏去。
「咦……打鬼好像很簡單啊！」
「這只是防衛手段，就像急症室裡有病人發瘋，只需要對他打鎮靜劑
，不用把病人打到趴。」
「你真的覺得，鬼和人差不多嗎？為什麼鬼喜歡嚇人呢？」
「所謂的嚇唬，就是一種控制的樂趣，代表人怕鬼，人會被鬼操控。
要是人夠強大，也可以反過來嚇鬼，道士、驅魔人就是靠這個吃飯的。」
接著，井倫宏示範更換彈匣、各種困難狀況下的開槍姿勢以及遠方瞄
準的技巧，並讓邱半伊練習射擊更遠距離的靜止鬼靶，雖然十個只打中一
個，但至少握槍的手，已經穩定許多。
「魂體淨化槍可以拿來射人嗎？」
「妳有討厭的目標嗎？」
「呃……暫時沒有吧！雖然我不喜歡前一位老闆，只是，沒有想過要
開槍打他。可是，如果槍能順便打壞人，不是會更好用嗎？至少可以有保
護的效果。」
邱半伊的旁邊，冒出誇張如大象慢跑的腳步聲，原來是岑異庭，他嘴
巴咬著油味濃厚的五層牛肉漢堡，手中拿了鼓鼓的速食店紙袋，在她面前
晃了晃。
「看不出來，妳這麼有暴力傾向，是不是打算要喚醒心中的惡鬼？要
去哪邊大開殺戒呢？殺人前不如先吃飽，補充各種營養素。說到這個，蘿
莉一向很挑剔，各種美食只抓特定重量，她對營養比例算得很準呢！」
「我才沒有要殺人啦！」
「不用掩飾內心真正的渴望，如果今晚測量數據時，墓園有什麼奇怪
的東西出現，妳就把墓園當成公海，我和巴拿馬總統有交情，妳可以奉旨
開槍，想開就開，不用擔心會像上一家餐廳，被小氣的老闆扣工錢。」
「等一下？墓園？你說的是地下埋了很多人的地方？」
岑異庭挑挑眉，從紙袋拿出用紙包的兩個大漢堡，一個丟給井倫宏，
另一個放在邱半伊手上。井倫宏張口就吃，不過，她還是跟在岑異庭旁邊
，始終帶著疑懼的眼神。
「妳是不是要告訴我，妳想要減肥？這樣的話，校園的某個花美男會
看上妳？給妳個忠告，打消念頭吧！投胎可能比較快。妳真的要抗拒高卡
路里的誘惑嗎？這可是美味的五層牛鮮堡，我排了很久才買到。」
被岑異庭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邱半伊只好先吃漢堡，事實上，他講
得沒錯，熱騰騰的牛肉堡鮮嫩多汁，是饑餓腸胃的最佳補給品。接著，他
從紙袋內，拿出一杯塑膠杯裝的橘色飲料，握在手中搖晃，再施展巧妙的
花式空拋，有如酒保調配雞尾酒的表演。
「簡單來說，待會兒妳會和護理長去榮耀墓園，替智全強做檢測，他
以前當鬼時，常常在這裡出沒。」井倫宏說明。
「真的要去墓園啊！」邱半伊仍顯得擔憂。
「只有大人物才有資格埋在這裡，就算他們真的從地下爬出來，也是
會保持著上流社會一貫的尊貴排場，個個都是衣冠楚楚。妳吃過漢堡，有
了熱量，膽量也會與妳同在，就算妳被他們拖去埋了，也不會害怕。」
「什麼？被拖去埋？這還不可怕嗎？」岑異庭的話，對邱半伊來說，
沒有任何的安慰療效。
「有護理長在，不會有什麼問題，妳剛才也練習了各種狀況下的射擊
，只要能按照我講的來做，槍口對準目標，近距離必定有遏阻的效果。」
「要是我不小心把槍弄丟了，要怎麼辦啊？會不會完蛋？」
「那麼，妳就要試試這個，只要喝了，絕對不會傷到墓園之內的和氣
，就算妳沒有魂體淨化槍、沒有蘿莉的保護，妳還是可以把墓園當成巴黎
凡爾賽宮來逛。」岑異庭的手，還是捧著那杯橘色飲料。
「看起來好像橘子汁啊！」
「院長，這是不是你研發的跨界無痕液？以前曾經聽你介紹過功能，
現在已經製成了嗎？」井倫宏的語氣帶著驚訝。
岑異庭的臉上，浮現了贏得奧斯卡最佳影片般的微笑，他舉起橘色飲
料，向井倫宏致敬。
「跨界無痕液？這是喝的？還是拿來黏牆壁的掛勾？」邱半伊問。
「人類如果跑到鬼魂的地盤，被發現了，會被當成是入侵者，就像開
明大樓在半夜的狀況，因為智全強一眼就看出妳是生人。如果喝了這個，
就能完美的冒充成鬼魂，不會被拆穿，而且它甜甜的，和汽水差不多。」
井倫宏的解釋，讓邱半伊明白跨界無痕液的神奇效果，岑異庭將它再
放回紙袋遞出，她立即能感受出這杯特殊飲料的冰涼，以及南極地磁般的
神秘吸引力。
「呃……我要現在喝嗎？好像很不錯，喝了就可以假扮成鬼，那麼，
他們大概就不會鬧我了。」
「有護理長在，妳手上也有槍，等到狀況出現再喝也行。妳現在的任
務，就是帶著儀器到墓園，其它的事，讓她來完成就可以了。」
「儀器不是很大台嗎？可以帶過去嗎？」
「我有另外設計迷你版的，攜帶比較方便，主要的幾項數據，還是能
夠測出來。」
「今天也是用飛的嗎？好像沒有看到大亨劈耶！」
岑異庭臉上閃過一絲光芒，之後，大亨劈也跟著去墓園，只不過是充
當乘客，待在轎車後排，負責看守昏睡的智全強，沈郡貝變成了駕駛。邱
半伊坐在沈郡貝旁邊，但不時回頭張望，手上的魂體淨化槍，始終對準被
扣魂金索牢牢綑綁的智全強。
「要開槍就快，不要扭來扭去，影響我開車。」沈郡貝仍是一貫冷酷
的語氣。
「可是，智老師也沒有要攻擊誰啊！」
「知道就好，現在又不需要開槍，等真正要用到了，妳也不敢扣板機
，還是要我來收拾局面。」
「妳是說，墓園真的會有很多鬼嗎？哎唷喂啊！」邱半伊只希望這一
次，可以真正展現她英勇無畏的那一面。
「嘓……嘓……」大亨劈對邱半伊搖頭晃腦，顯得和善多了。
過了半小時，轎車抵達榮耀墓園。邱半伊下車後，捧著沈郡貝交付的
箱子，放眼望向幅員遼闊的景象，此地盡是排列齊整的十字架和大理石墓
碑，如同訓練有素的軍隊，在收納靈魂的夜晚操場，上演安靜而磅礡的分
列式正步。大亨劈沒閒著，嘴巴叼住智全強身上的扣魂金索，將他拖到沈
邵貝所指定的空處，這一帶的草地，畫了不少詭異的幾何符號，就像傳說
中的外星人，在麥田所留下的龐大痕跡。
「怎麼會挑這邊做測量呢？草地看起來好奇怪唷！」邱半伊問。
「這是病鬼以前畫的鬼草靈符，只不過是騙無知少女的花招。」
「真的是符咒嗎？現在還有用嗎？」
「如果真的有用，就不會被診所抓來了。」
「要不要把智老師叫醒？」
「他的長篇廢話沒什麼好聽的。」
沈郡貝從邱半伊手上的箱子，拿出一台看起來像榨檸檬汁的機器，將
機器的兩條電線貼在智全強的額頭，然後按了握柄底部的按鈕，機器上方
的渦輪，釋放出五彩六色的光線，投射在智全強身上，他突然變成了操偶
者手中的木偶，身體呈現一段一段的不自然擺動，嘴巴發出頌經般的音聲
，當光線逐漸消失，他又恢復成沈默昏睡的狀態。沈郡貝看到機器中間所
顯示的數值，不禁皺起眉頭。
「這是什麼儀器啊？智老師怎麼了嗎？」
邱半伊站在一邊，像是在看奇特的聲光野台戲，她伸出手想觸碰，卻
被沈郡貝出聲喝止。
「不要亂碰靈質斷層分析器，運轉還沒有停。現在看起來，他的靈骨
密度偏低，看起來酒鬼的方向是對的，不同環境的變數會帶來差異化。」
「誰是酒鬼？妳是說院長嗎？」邱半伊不解的問。
沈郡貝賞了白眼，邱半伊立刻感受出她飛彈般的殺氣。接著，她又從
邱半伊所抱的箱子裡，拿出不少儀器和配備，陸續在智全強身上做測試，
看起來如同馬戲團的特技表演。邱半伊目睹她將他萬針穿心，而他仍是不
吭一聲，臣服在護理長的霸道權威之下。
「呃……妳應該不會討厭院長吧！」過了片刻，邱半伊再度開口。
「助理當不到兩天，妳現在要改行做身家調查嗎？」
「沒有啦！我是說，院長應該是個不錯的人，妳和主治醫生這麼厲害
，卻跟著他去醫鬼，他一定會有一些讓妳想加入診所的特色，他的女朋友
是不是很多呢？」
「大亨劈的背包裡，還有薯條和炸雞，妳何不趕快吃掉？讓我可以專
心的把檢測做完，妳想要加班到天亮嗎？」
邱半伊覺得沈郡貝說得有理，放下箱子，走到大亨劈旁邊，一下就找
到了酥香冒煙的薯條、炸雞。光是免費提供伙食這點，就勝過她以前所有
工作的地方了。當她痛快大嚼時，腦海中最強烈的盼望，大概就是對食物
的祈求，想到這裡，也不禁感到口渴，順手拿起紙袋內的塑膠杯，用粗吸
管戳了封膜就喝。
哇！這應該是邱半伊喝過最甜的橘色飲料，嘴中還有飽滿多汁的橘子
果粒，每顆香醇又彈嫩，讓她有如在一片不見邊際的橘子海洋遨遊，全身
飄然，如果嘴巴鼓氣，就可以當熱汽球昇空飛翔。
等等！邱半伊發現身體真的有些不一樣，靈魂似乎正在和身體脫離，
而她甚至看不到自己的鞋，因為腳跟以下消失了，沒有腳掌，沒有鞋子，
只剩虛空的褲管在地上拖行，就像是個免費做功德、替大自然用愛拖地的
未成年女工。
現在是什麼狀況呢？邱半伊環顧四週，只有寂寥漆黑的墓園，而沈郡
貝、大亨劈竟然像變魔術般憑空消失，她焦急的到處奔跑，想找到熟識的
對象，卻只有陣陣冷風和她打招呼。事實上，她也感受不到跑在地面的踏
實感，這幾乎等於是飄行了。
「護理長！妳在哪裡？大亨劈！趕快來載我！嗚……」邱半伊停下腳
步，改成繞圈圈，不斷的大聲呼喊。
雖然邱半伊環繞三百六十度發出求救訊息，但還是不見沈郡貝和大亨
劈的蹤影，更慘的是，突然有雙慘白似水泥漆的手，從草地竄出，效法神
奇豌豆越伸越長，牢牢抓住了她的褲管，接著，長出來的並不是樹，而是
一個手持大聲公、脖子懸掛耳機的男人。
「這位小姐……妳在追尋什麼呢？妳非常用心呢！幾乎是宣洩了整個
靈魂，我已經很久沒有看過有如此豐厚戲肉的表演呢！」
「你是誰啊！我認識你嗎？」邱半伊猛甩褲管，總算擺脫掉男人。
「容許我自介一番，在下戴翰滔，是當代最具潛力的新銳導演，曾參
賽國際各大影展，享譽全球，許多女星也經常指定要我參與演出。」
戴翰滔說時，身體仍不斷的靠近，幾乎快到了接吻的地步，不過，邱
半伊實在很難體會出他的男性魅力，也沒想過進軍電影圈的美夢。
「不要再過來了，不然我就不客氣囉！」
「小姐，在下誠懇邀妳演出我自導自演的片子，可說是妳千年難得的
機遇，怎可錯過呢？」
忽然間，砰的一聲，子彈從槍管內疾速飛奔，在空中劃出筆直而凌厲
的氣場軌跡，刺破寧靜，也帶來屠宰場等級的男性慘叫。
「哇靠！小姐有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