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述《ummarra (共君斷約)》之銘言：
: 目前手邊有四本越南語的書：
: 外研社現在越漢詞典(下簡稱外)
: 越南語詞彙分類學習小詞典(小)
: 基礎越南語(基)
: 標準越南語語音會話教程(標)
: 四本書中聲調順序有兩種排列
: １ ２ ３ ４ ５ ６
: 外 平 銳 玄 問 跌 重
: 小 平 玄 問 跌 銳 重
: 基 平 銳 玄 問 跌 重
: 標 平 玄 問 跌 銳 重
: 外和基兩本採平銳玄問跌重的順序，但小和標則是平玄問跌銳重
: 不知越南語是否有固定的排序，
: 像國語一至四聲分別為陰平、陽平、上聲、去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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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種都是比較常見的順序,"平銳玄問跌重"是比較傳統的順序,現在
許多字典都採這個順序."平玄問跌銳重"是比較新的順序,在漢越音上與
漢語的平上去入相對應(分別對應陰平,陽平,陰上,陽上,陰去/陰入,陽
去/陽入),這似乎已成為新版官方標準,較新版尤其是語言學院(Vien
Ngon ngu hoc)出版的字典,字型鍵盤等國家標準(TCVN.然而Unicode採
用的卻是上述傳統順序),乃至於新版國語教科書(SGK Tieng Viet)採這
個順序.
在我所知的範圍內,三根谷徹"關於安南語的聲調體系"(1953)是少數
詳細探討越南語聲調順序的專論.他調查了那個年代以前的字典及越語
教材,包含以下幾本:
A.de Rhodes, Dictionarium annamiticum, lusitanum et latinum
(羅馬, 1659)
J.F.M. Genibrel:南語譯西總約Petit dictionnaire annamite-francais
(西貢)
H.-T.P. Cua 大南國音字彙(西貢,1895,1896)
Edouard Diguet Element de grammaire annamite (巴黎, 1904)
開智進德會:越南字典(河內,1931)
E.C. Chodzko, Introduction a l'etude de la langue annamite
(海防,1932)
G. Hue, Dictionnaire annamite-chinois-francais(河內,1937)
陳重金:越南文範(河內,1940)
這幾本早期字典與教材中聲調順序各有不同,詳如下.後來的字典
教科書大概不脫以下排列.
１ ２ ３ ４ ５ ６
平 玄 銳 問 跌 重 A. de Rhodes (1659)
平 銳 玄 問 跌 重 開智進德會(1931)
平 玄 跌 問 銳 重 G. Hue (1937)
平 玄 重 問 跌 銳 J.F.M. Genibrel
平 重 銳 玄 問 跌 H.-T.P. Cua(1895, 1896)
平 玄 銳 重 跌 問 陳重金(1940)
平 玄 銳 重 問 跌 E.C. Chodzko (1932)
銳 平 玄 問 跌 重 E. Diguet (1904)
經由這樣的整理,我們或可推測現在許多字典"平銳玄問跌重"的順
是受開智進德會(Hoi Khai tri Tien Duc, AFIMA)越南字典(Viet Nam
Tu Dien)的影響.誠然開智進德會是1975年越南統一前南越最為通行
的字典,這點沒有問題.然而三根谷論文的文獻調查未必見得完整.至
少在網上找得到影本的古早字典中,例如J.F.M Genibrel大越國音漢
字法釋集成Dictionnaire annamite-francais (西貢, 1898)早已採
用和G. Hue(1937)相同的"平玄跌問銳重"順序,兩者相差約四十年.
同一作者的上述字典不過較為小型,卻採用不同順序,令人費解.此外
P. Pigneaux的Dictionarium anamitico-latinum (1773年手稿.1838
由J.L. Taberd出版,"南越洋合字彙")及L'Abbe le Grande de la
Liraye的Dictionnaire elementaire annamite-francais (西貢,
1868)採用"平重銳玄問跌"順序,也遠早於越語第一本字典H.-T.P.
Cua"大南國音字彙".從這些作者的背景觀之,"平重銳玄問跌"似乎是
天主教會編寫字典的標準,這個順序我想應該是以南方方言為基礎,
依聲調高低區分平重/銳玄/問跌三組而得來.
三根谷論文指出,以上字典類文獻多未提及採用聲調順序的理由,然
而部分教科書對越語語音進行了分析.E. Diguet(1904)將越語聲調
分類如下(以下聲調名原文皆為法語,僅為意譯),採"銳平玄問跌重",
這顯然是在描述南方方言的聲調,因為只有南方方言才會問跌重全為
升調.
普通調 複合調
高:銳 長升:問(玄->銳)
中:平 高升:跌(平->銳)
低:玄 低升:重(玄->平)
此外,A. Cheon的Cours de langue annamite (河內, 1901)則分
析越語聲調如下:
平調 非平調
高 平 銳,跌
低 玄 重,問
普通調:平,玄
浮調:銳,重
複合調:問(玄+平),跌(重+銳)
軟調:平,玄,問
硬調:銳,重,跌
這顯然是基於北方方言的聲調分析,因為北方方言的確銳升而重降.
同書又提及平調與非平調的差別在於長與短,然而越語中跌,問兩聲顯
然比平,玄兩聲還長,這種看法應是受漢語平仄觀念的影響.A. Cheon
如此的聲調分析也為陳重金"越南文範"所繼承.
三根谷寫上述文章的目的是為了提倡"平玄問跌銳重"順序.簡言
之,他(1)先將越語北方方言聲調依音響特色分為平玄/銳重/跌問三
組,(2)依越語雙聲疊韻詞的規律,分析出平銳問/玄重跌各為高低組,
因此應為問高跌低,而非依北方方言實際音響歸為跌高問低,(3)平
玄/銳重/問跌三組的高低確定後,這三組如何排序,宜比照漢語平
上去入整理為平玄/問跌/銳重順序.
在三根谷的整理中並沒有提及其他人主張"平玄問跌銳重"順序.然
而王力在"漢越語研究"(1948)中便很乾脆地介紹越南語1~6聲分別為
"平玄問跌銳重",並論述在漢越語中與平上去入相對憑.但並未指出
這樣的排序根據為何,因此不知他是參考他人著作,或是自己分析出
的成果.有關漢越語聲調與中古漢語平上去入的對應關係,早在
H. Maspero, Etude sur la phonetique historique de la langue
annamite: les initials (1912)便已提出,A.-G. Haudricourt, De
l'origine des tons en vietnamien (1954)更明確地指出純越語詞
平玄/問跌/銳重三組聲調分別對應孟語不同韻尾,且各組依聲母清濁
各區分為二種不同聲調.但這些文章目的都並非為了處理越南語聲調
順序或對其做任何建議.
三根谷提倡的順序很顯然受到漢越音與平上去入對應的影響,他的
三段論法也分別建立在前述A. Cheon(聲調特色),陳重金(雙聲疊韻
詞),H. Maspero(漢越語聲調對應)等先前研究成果上.不過,三根谷
論文畢竟是六十年前的調查,且如前述,即便是在收集當時文獻方面,
也稱不上完全.我們無從得知三根谷徹和王力提出的"平玄問跌銳重"
順序是否對越南本國造成什麼影響,這需要相當的文獻考查,有沒有
人做過我也不清楚.不過,以下這篇Le Ngoc Tru"論浮沈聲調"(1972)
批評陳重金跌高問低說的文章,採用與三根谷幾乎一樣的論述方法.
我們至少知道這個時期的南越學者便已對漢越語平上去入順序暸然
於胸.
http://ntd1712.blogspot.com/2011/03/noi-ve-thanh-phu-tram-le-ngoc-tru.html
關於五零年代之後字典聲調順序如何,以下這篇報導提到,"平玄
銳問跌重"係根據平仄分類(我想應是在說分成平=平玄,仄=銳問跌
重兩群),出現於Van Tan的Tu dien Tieng Viet (1967)及開智修書
班(Ban tu thu Khai Tri)的Tu dien Viet Nam (1971)."平玄問跌
銳重"係根據平仄及高低分類,出現於Nguyen Luong Ngoc, Le Kha
Ke的Tu dien hoc sinh (1971)及黃批(Hoang Phe)的Tu dien Tieng
Viet (2000).以上除1971那本比較沒聽說外,Van Tan及開智是統一
前南越具代表性的越語字典,黃批越語字典則是統一後出版最具代
表性的越語字典.
http://vietbao.vn/Giao-duc/Sach-Tieng-Viet-lop-1-y-kien-tu-nhieu-phia/10785421/202/
從以下的私人網址可以了解,在一般人的印象中"平玄問跌銳重"
順序是從黃批字典開始普及.
http://utils.vninformatics.com/vcs/forum/topic/7888/cong-nghe-va-su-dai-khai-xoe-xoa.html?p=1
http://cadao.org/index.php?option=com_content&view=article&id=225:ting-vit-tinh-toi&catid=50:ting-noiphothong&Itemid=91
綜上所述,大概可以推測"平玄問跌銳重"新順序是比照漢越語平
上去入順序而定,自黃批字典開始普及,但具體過程如何仍需進一
步文獻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