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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是一個影響廣泛的作家，是一個暢銷的作家，但不是一個偉大的作家。他的暢銷和他
的不偉大，牽涉的是同一件事：對想像中的美好過去的緬懷。
金庸的作品發生在時代變換的鞍點，在那個點上，我們還能依稀看見過去，金庸讓我們以
為自己看得更清楚，但事實上整個社會正朝著不可逆的方向快速轉換。前進的速度越快，
我們越需要金庸的文字來回望那些即將消逝的一切：君臣父子、忠孝仁義、性別典型、主
角威能。
過去並不一定美好，但懷舊一定是美好的。金庸是懷舊而美好的，但卻不真實，甚至頗為
虛假，他粉飾美化了過去，讓整個社會相信自己來自於那個想像中的伊甸園傳統，就像聖
經曾經做過的那樣。
偉大的作家書寫人性，金庸卻寫不出人性。他寫了很多典型，但那些角色並不具有深刻而
純粹的人性，而是天朝主義儒家價值下的理性和反理性的刻板，封建傳統中庶民娛樂裡英
雄和反派的典型。他書裡每一個角色，都能在四書五經諸子百家典籍的冊頁上找到一個三
教九流的位子。他推崇希臘戲劇以來古典主義浪漫敘事中的宿命刻劃，但卻只能做到用力
過度的機械降神。
其實金庸早就死了，一個作家在他停止創作的時候就死了。金庸之死非死於今日，是死於
他所寄託的那個美好想像的消逝，也就是中國文化大革命之時。或者，死於他自甘成為六
四鎮壓後的共產黨的化妝師而被視為當代韋小寶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