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為什麼希拉克令人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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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前總統希拉克9月26日辭別人世。一位前總統身後，在法國這麼一個喜愛批評的國家
，獲得幾乎一致的讚譽，大約在戴高樂之後，並不多見。
希拉克的政績比前任或者後任要更好？很難說，至少希拉克總統第二任期，公認比較平庸
。第一任期，遭遇空前社會風潮，解散國會失敗，被迫與社會黨共治，至今，法國政壇都
在疑問，不知那隻蜜蜂蟄了一下希拉克，他竟然要動用這一憲法賦予總統的雙刃劍？希拉
克95年競選時以彌合社會分裂，凝聚全民為號召，然而在剛剛執政半年之後，政府為改革
社會醫療制度及退休制度引發的一場大罷工似乎讓社會分裂更形嚴重。奇詭的是，七年以
後競選連任時他的共治對手、社會黨人若斯潘在第一輪就被極右翼國民陣線勒龐擊敗，這
樣，第二輪所有共和派都把票投給希拉克，希拉克破天荒以高達80%以上的票數當選，這
是希拉克的優勝，也可能成了他的負擔，他既想共和，又未敢嘗試組成聯合政府，第二任
政績平平，也就是在第二任末期，官司纏身，遭遇中風，他當年一手提拔，後因支持希拉
克“三十年的老朋友”巴拉杜而疏遠的薩科齊當選總統後，希拉克除了在2012年總統大選
時，對他的科爾茲同鄉、社會黨人奧朗德暗示支持外，幾乎從政壇消失。他的最後一次出
現是2014年11月21日，在他最喜愛也是他一首推動下建設的原始文明博物館出席典禮，屏
幕上他顯得形象衰老，手扶着夫人貝爾納黛特的肩膀，那一場面讓許多人心動。
然而希拉克卻深深地標刻了法國，無論他的政治盟友、對手，還是法國民眾，希拉克的逝
世，讓他們驟然意識到一個時代落幕了。法國總統馬克龍周四晚間發表電視講話致哀，他
說“希拉克就是法國的命運，他愛法國人，法國人愛他”，他還說：“希拉克是法蘭西精
神的體現”，講完話後，他親自去希拉克巴黎住宅向其遺體告別，愛麗舍宮並於當日九時
向前來弔唁的公眾打開大門。前總統薩科齊認為，他生命的一部分隨着希拉克的逝世而消
失，他可能在這裡指的是當年他以19歲的少年，受到希拉克領導的新戴高樂黨法國共和聯
盟邀請，在尼斯出席大會並登台發言，自此，他熱愛政治，終止於有一天在希拉克並不十
分情願的情形下當選總統；前總理、擔任愛麗舍宮秘書長時鼓動希拉克解散議會的德維爾
潘則認為，希拉克逝世，法國的一部分隨之而去。他在這裡似乎表達的是一種戴高樂主義
的觀念，戴高樂主義視野下的法蘭西：就是某種理念和精神的體現。而密特朗首任總統總
統時期的顧問雅克.阿達利則認為，希拉克留給法國的遺產一是有關法國維希政府及一部
分法國人參與迫害猶太人的講話，希拉克同他之前所有的前任不同，認定法國在那個陰暗
的時刻參與了反猶行動，而他的前任僅僅強調罪在維希政府。希拉克說法國人參與了，這
是法國的恥辱，永遠不能忘記；阿達利還認為希拉克留下的另外一個寶貴遺產就是他有關
氣候對於人類前途的影響的講話，在南非約翰內斯堡，他大聲呼號：“我們的家園起火了
，我們還在眺望別處”。陪同希拉克出席大會的法國著名環保人士於洛表示，當我聽到這
句話出自希拉克之口，當我看到這句話打動我們中每一個人的強烈程度，我知道這是一個
起點，這是一個參照點，後來的歷史充分地證明了這一切。對於另外一些人來說，他們印
象最深的是希拉克在伊拉克戰爭一事上對美國說不。他的總理德維爾潘那段在聯合國講壇
上發表的關於老歐洲拒絕參戰的激情講話，在大半個世界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些或可以算作是希拉克作為法國總統在政治層面的貢獻，但是，幾乎所有追思希拉克的
人都強調了一點，那就是希拉克的人道精神，希拉克的那種“人性厚度”。這種人性厚度
不是幾句空洞的人道發言，而是滲透在希拉克的肢體和行動上。那就是希拉克“愛人”，
慷慨，熱情，與人打交道隨意如意，法國曾經是左右政治意識嚴重對立的國家，巴黎有一
位左翼女性曾對作為巴黎市長的右派希拉克不屑一顧，但是後來出席了一次市長與市民的
對話後，印象完全改觀。她評價他“熱情，有非常深的人道情懷，你站在他面前，忘記了
他是你的政治對手”，儘管這位女士從來沒有把票投給希拉克，但對希拉克從此欣賞不已
。希拉克與農民打交道，就像老農與老農在一起，吃喝聊天，參觀農業展覽館，一進去就
是十幾個小時。
希拉克那種慷慨還體現在對原始文明，對中國、對日本文明的熱愛和開放寬容的情懷。他
退休後，按照他的願望建立的原始文明博物館終於開館，希拉克最後一次以病軀參加了剪
禮。他對日本相撲的喜愛，喜愛的是一種獨特的文化感覺，對中國的青銅器，不僅喜愛，
甚至能鑒別年代。希拉克1997年訪問上海博物館，據指在博物館介紹青銅器部分時，希拉
克自己反客為主，擔當起講解員，從青銅器年代到藝術鑒賞滔滔不絕，深刻了解的程度令
舉坐皆驚。
希拉克走了，也許像有些悼念者所惋惜的，他帶走了一個時代。許多人懷念希拉克，懷念
他的優雅、慷慨、好客，親和、遠見，關愛人類文明的某種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