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上來發文
根據在幾篇文章下面跟人戰，我知道我的想法是鄉民眼中所謂的「過時」、「慣老闆」
不過既然睡不著，那我肯定是在潛意識內認為不上來說個話不行
先說好大前提，我這邊在講的並不是以工頭和公司發包抽成的那種模式
而是個體戶居多的行業，因此，想戰那種模式的請移駕別篇去戰
我父親的職業很難說清楚它的正確名稱
為了這個問題我和我媽一直煩惱到高中才找出比較適合的說法
不然每次開學時發的學生基本資料調查單的家長職業那一欄都很難填
小學到國中時幾乎都填老闆，可是總覺得畢竟是個體戶
老闆即員工，講老闆好像怪怪的
直到高中才確立講「高級技師」應該是沒問題的
之所以加上高級是因為父親賺的錢比外面在工地焊接的要高很多
那具體究竟是做甚麼呢？
就是因為真的不知道他做甚麼，才很難在單子的職業欄上填上他的職業
因為他做的東西實在是太廣了
從船的引擎部件到你家的鋼管歪了要熱一下敲回來都有
上班時間是自訂，通常他都九點上班，下班則看今天要完成的東西多不多
早的話六點就回來了，晚的話七、八點都有可能
關於父親當初學習這門技術的狀況
他可是師傅啥都沒教，自己在旁邊看了五年才出來自立門戶
期間吃飯等生活費用就靠其他工作來維持
當然，主流風向會說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所以我並非打算用以前套用到現在的論調來辯論
有一次，我們家裡閒聊聊到
如果他要收學徒的話，那要收一百萬，而且這還不夠本
（這是以他這種經驗老到的師傅為準）
當然，根據某些法條，收學徒費用似乎已經是被禁止的
但這邊只打算就事論事
就像總不能因為現在法律禁止大麻和紅燈區
你就不能討論兩者引進的可行性與否吧
我的看法是，以他那時的狀況和那行的狀況而言
收一百萬是真的不過分，下面列出原因：
１．收入
所謂收入，就是所謂的投資報酬
其實拿這點來護航是有點站不住腳的
因為這行就是典型的那種：師父領進門，修行看個人
跟我爸同門的，確實也有一個月只領四、五萬的師傅在
所以反方可以攻擊這點沒錯
不過，也有的是接一個案子就能夠在兩、三天內賺到賺到兩、三萬的
（請注意，這行大多個體戶，也就是說案子內賺到的基本上就等同於實賺）
父親他有一次甚至能讓日本那邊派翻譯過來溝通談案子
可以說是風險中高的獲利模式
你肯認真學並且有師傅不藏私地教你，稍微有點天分的話
一百萬也許做個一兩年就賺回來了
而且這行由於需要累積客戶的緣故
所以你如果第一年就能賺一百萬的話
第二年絕對是繼續往上累加
２．父親以前在親戚拜託之下有收過跟我平輩的學徒（有照常給薪水）
他不是只是讓人在那邊跑腿然後看著而已，而是有好好教導對方怎麼用這些工具
至於結局嘛......幾個月後就跑了，因為真的很累又很熱
而有沒有幫上忙呢？幫倒忙和幫上忙相抵，幫倒忙還比較多
在他們這一行，認真地帶一個新學徒是真的很麻煩
３．無法回收的教育成本
如果以一般公司的模式來類比，假如要付學徒薪水
那就像是支薪的員工培訓結束後，員工全部跑光光還搶生意一樣
有些人會說，要是那麼容易就被新來的幹掉
就代表你這行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嘛
是阿，不會那麼容易被幹掉
但是這行工作範圍廣
新人自立門戶，我難的工作不行，簡單的總可以殺價競爭吧
四、五年後，假如有繼續努力，那些中階、中高階的案子也可以競爭了
十年過後，一樣假如有持續努力，高階的工作也可以競爭了，層面也廣了
當然，老師傅也會繼續學習去嘗試接更高階的案子是沒錯
但是不代表工作就一定不會被搶，搶的多還少的問題罷了
而一般支薪的公司呢？一樣遇到年末就跑掉的員工也會氣噗噗不是嗎？
公司之所以訓練員工，不就是希望員工成為戰力後能為公司帶來財富嗎？
哪有那麼佛心的公司會故意去養一定會跳槽的員工？
不然海邊跑步事件怎麼來的？機掰人資又怎麼來的？
你當私人企業是會給錢的職業訓練所嗎？
總結來說，在這行學徒是來學習的學生，而非成為帶來產值的員工居多
那當然會質疑為甚麼繳大學學費可以，繳學徒費就不行？
不正是因為高學歷的我們瞧不起技職體系出身的他們嗎！
只有大學實驗室教你操縱維氏硬度測量器叫做教學，師傅帶你操縱焊接流程就不算教學
而制定政策的高官又有哪個是低學歷的技職體系出來的？
有可能制定能尊重這些專業的法規嗎？
結果就是廣設大學制度下的我們根本不懂他們認為該收學費的必要
師傅也不想收要給薪資的沒用新手們
所以就像父親一樣，沒什麼師傅在收學徒了
不過，如果有人問這行好嗎？
父親給我的建議是，在外面真的混不下去，或是你真的很有興趣再回來學
我真的超沒興趣的，雖然有很多很酷的機器是沒錯
不過那種工作環境一年四季都很熱（我超怕熱）
要說怎麼個熱法？
正好之前我們系有參觀中鋼
大概略輸煉鋼生產線的熱度吧
做這行雖然溫飽家庭，甚至偶爾出個國沒問題
可是就是很累很熱啊幹
不然我幹嘛也是朝著高學歷的道路走呢？
至於這個產業的技術到底深不深？坦白講它主要是廣
愈廣你能接的案子類型就愈多
然而沒有那些累積下來的經驗和技術
怎麼可能把工廠內數百種大大小小的機具運用自如？
人家又怎麼可能會想用你
所以你能說那不是技術、那不是專業嗎？
還有，不要總是說那些老師傅只會擺老，不學習
還咒人家一定會被時代淘汰
努力的人還是有的
這點我就挺佩服父親的
有次去他的工廠那裡，看到幾本英文內容的書
我就驚訝：「咦？爸，你甚麼時候學會英文了？」
他就回我他還是不會啊，他只是看著那些書上的圖學習而已
上大學後我看原文書看得很崩潰，我真的很訝異他居然還能運用到實作上
智慧手機和吃到飽普及後，他則是常常閒著沒事
就開啟youtube開始看一些跟他行業用到的技術有關的影片
所以仍然在持續學習的人還是有的
雖然因為他是個工作狂所以有點例外就是
最後，這是個夕陽產業嗎？
以有在從事的人口來說，恐怕真的很危險吧，呵呵
連有管道的我自己都覺得太熱太累不想幹了
你說會有多少人想做？
然而需求面相對就很誇張了
之前回家裡，父親居然還直接貼一張公告說這個禮拜六休假
（一般來說做六休一，一個月會有一個禮拜六放假，但不是這個禮拜六）
說既然兒子回來了，那就放假吧
我聽了甚為驚恐：「你都不怕客戶跑掉的嗎？」
他卻很老神在在，客戶打來的電話也都不接
仔細想想他好像也不是第一次放客戶鴿子了，只是以前都會提前幾天告知
大概是真的很有實力，這行也很缺人吧
自從他常常這樣彈性放假後，也沒聽說他收入減少
補充一點，有人說小心被時代淘汰甚麼的
我看了直搖頭
哪有人可以預知自己的產業會突然變成夕陽產業的啦？
即時翻譯機出來以前，哪個翻譯會擔心自己的飯碗被機器給搶走？
不管是不是走讀書高學歷路線的，只要是一技之長
誰都有可能會被馬上取代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