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R三十年回顧：史丹佛團隊盤點5大洞見，虛擬化身、全身追蹤都在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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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開始需要吊掛在天花板的頭戴顯示器與旋轉椅，到現在只需一台頭顯、一雙手就能在
家中穿梭虛擬世界，以VR為主軸的研究已走過三十年歷史。多數人對這段演進的印象，多
半集中在遊戲、娛樂與消費科技的突破，但另一條較少被看見的軸線，來自心理學者與社
會科學研究人員對VR的長期觀察與實驗。
近期，史丹佛大學虛擬人類互動實驗室（VHIL，Virtual Human Interaction Lab）在《
Nature Human Behaviour》上發表了一篇系統性文獻回顧，針對過去三十年間與VR有關的
心理學與行為研究，進行一次階段性的整理。他們邀請了一組由學術與應用領域的專業人
士組成的審查團隊，透過條件明確的篩選機制，挑選出五項重現性高、影響深遠，且在不
同文化脈絡中皆能成立的重要發現。
這篇文章由VHIL創辦人之一Jeremy Bailenson主筆，他長年投入於虛擬化身與社會行為的
交互研究，也是我們之前介紹過的「普羅透斯效應」（Proteus Effect）等知名理論的提
出者之一。如今，VR不再是單靠技術疊加就能持續推進的年代了，我們也許該回頭問問：
透過這三十年來的行為觀察，有哪些地方仍然普遍適用？又有哪些地方需要做些調整？
精選五大VR心理學研究洞見
VR在人們印象中多半和遊戲、娛樂連在一起，不過它其實也是心理學與行為研究的老朋友
了。早在1992年，第一本以VR為主題的學術期刊《PRESENCE》就已經創刊，當時的研究者
還在討論怎麼衡量「存在感」、怎麼處理VR暈眩，甚至開始用VR模擬高度、幫助克服恐懼
。
然而，根據統計，超過一半的VR實驗研究是在2018年之後才出現的。也就是說，雖然VR研
究早有基礎，但真正的爆發期其實是在近十年。這些主題隨著設備進步與研究方法成熟，
從早期的感官知覺、距離判斷，逐步擴展到虛擬化身、社會行為、教育情境與情緒反應。
以下，就讓我們來看看，經過了三十年，研究團隊精選的五大研究洞見：
1. 不是越沉浸越好，要看用在哪
在VR裡擁有「在場感」（presence），意味著使用者真的「感覺自己在那裡」。這往往被
視為VR技術最有魅力、也是跟傳統2D螢幕最大不同之處。不過，這份回顧研究提醒我們：
高在場感不總是件好事，關鍵在於你把它用在哪裡。
訓練與治療是目前最能發揮在場感優勢的領域。從模擬手術、軍事演練，到用VR重建飛機
場、協助治療飛行恐懼症，研究指出，高在場感可以有效提升投入感與記憶力，也能降低
心理防衛，幫助人面對現實中難以處理的情境。甚至在疼痛管理上，VR也能透過轉移注意
力、模擬「離開身體」的感覺，降低身體感受到的痛苦程度。
但在通訊或娛樂上，效果就沒那麼穩定了。雖然VRChat、Gorilla Tag等平台曾創下高峰
，但整體而言，社交VR的普及率仍遠不如預期。研究者指出，這可能是因為臨場感需要大
量注意力，而娛樂與社交很多時候其實是「一邊做點什麼，一邊聊聊、看著」的狀態。
換句話說，VR的在場感很強沒錯，但想要發揮它的優勢，必須挑對情境。研究者建議，無
論是做研究還是設計體驗，都該先思考：這個場景真的需要投入嗎？還是會不小心讓人更
分心、更容易感到疲勞？
2. 虛擬化身不只是皮，更牽動著你的行為
在VR裡，我們幾乎都會「穿上」一個虛擬化身（avatar）。它可能是一個跟自己外貌接近
的人形，也可能是某種動物、機器人、甚至完全抽象的存在。這些虛擬外貌不只是裝飾，
研究顯示，它們會潛移默化地影響我們的態度、表現，甚至是決策方式。
這種現象有一個專有名詞：普羅透斯效應（Proteus Effect）。由Jeremy Bailenson和
Nick Yee首度提出，它指出人們在VR中會傾向依照自己化身的形象去調整行為。舉例來說
，戴上高大的化身，人們在談判中會變得更有自信；使用年長、或弱小形象的化身，則可
能變得更謹慎、更被動。
除了外觀本身，「動起來」的身體感也同樣重要。當你的虛擬手腳可以即時反映真實動作
，甚至讓你感覺「那就是我的身體」，這種同步會產生所謂的「身體擁有感」（body
ownership）。研究發現，這種感覺不只是視覺錯覺，它會讓你對自己的認知與記憶產生
微妙影響，甚至在沒有觸覺回饋的情況下也會成立。
這些變化有時候並不顯眼，但長期累積下來，會在社交行為、情緒調節、甚至偏見形成上
留下痕跡。也因此，研究者提醒，就算一項VR實驗並非針對化身設計，平台預設的角色樣
貌與動作回饋方式，也可能在不知不覺中改變參與者的表現。
對使用者來說也是一樣：你怎麼設定自己的化身，長期下來可能不只是風格選擇，更可能
影響到你怎麼看待自己、怎麼跟他人互動。
3. 學「操作」用VR，學「概念」請三思
VR在教育領域的應用早已不是新鮮事，從飛行模擬、醫療手術，到博物館導覽、語言學習
，幾乎什麼都有人嘗試。但這份研究提醒我們，不是所有的學習內容都適合放進VR裡。尤
其當它牽涉到抽象觀念、複雜邏輯時，反而可能適得其反。
研究發現，VR最適合的，是那種需要「動手做」的操作型學習（procedural learning）
。像是在虛擬手術室中練習器械順序、在模擬工廠裡操作機具，這類重複性高、流程清楚
的技能，在沉浸式環境中學起來更有記憶點，也更容易轉移到現實應用。
反過來說，如果只是想教一個抽象概念，例如經濟學理論、數學公式、或歷史脈絡，VR的
沉浸感反而可能造成「認知過載」。也就是說，太多聲光、互動與空間資訊，會讓大腦花
太多資源在處理環境本身，而無法專注在理解內容。尤其對於年紀較小、學習策略尚未成
熟的學生來說，這個問題會更加明顯。
有趣的是，研究也提到，很多VR教學失效的案例，來自於單純把2D教材原封不動搬進VR裡
——比如把一段影片放進虛擬教室，或是用虛擬角色「唸書給你聽」，看似很新潮，但實
際效果甚至不如傳統課堂。
所以如果你是一位開發者、教育設計者，想用VR做學習內容，研究者建議先問自己一個問
題：這件事有沒有「動手做」的成分？如果沒有，或許VR不是那麼必要。
4. 有了全身追蹤，讓VR體驗變得更特別
關於全身追蹤（full-body tracking）的演進，我也寫過詳盡的指南與比較。說到VR的沉
浸感，很多人第一反應是畫面要夠你真、解析度要夠高。但如果要說什麼讓VR體驗真的有
別於其他媒介，或許是當系統能夠讀懂你在做什麼。
當有了全身追蹤後，你怎麼轉頭、怎麼揮手、怎麼走路、甚至眼睛往哪看，這些動作都會
即時被感測器記錄下來，並轉換成虛擬空間中的動態回饋。這種細緻的回應不只讓使用體
驗更自然，對研究者來說，也能從中分析使用者的行為。
研究指出，追蹤數據本身就可以成為分析對象。比方說從手部移動路徑、眼球轉移、姿勢
穩定度來判斷一個人有沒有專心、是不是壓力太大、甚至可能用來預測注意力障礙或感官
敏感程度。在多人VR中，這些身體訊號也可以用來分析互動節奏、社交距離、非語言溝通
等現象。
不過，這也引發另一個問題：這些被追蹤的數據，其實非常具有「個人辨識性」。研究發
現，光靠五分鐘的頭部與手部移動軌跡，就能以九成以上的準確率辨認出一個人的身分。
所以，在我們享受這種近乎量身打造的沉浸感時，也該同時意識到隱私上的風險——你的
身體移動時所產生的資料，就跟你的指紋一樣獨一無二。
5. 人們在VR中容易錯估距離
當你戴上VR，在虛擬環境中拿東西、走路、跳躍，或者在虛擬房間裡看一個物件有多遠，
研究都發現，大多數人都會低估虛擬環境中的距離。 這種錯估並不是個別現象，而是出
現在各種頭顯設備、不同使用情境中都會發生的「通病」。原因可能包括：視野侷限、立
體深度訊號不足、頭顯重量造成姿勢補償，甚至連陰影的渲染方式都可能影響我們的距離
感知。
看似小事，實際上卻會對互動體驗造成一連串影響。比如說，在需要準確操作的任務中（
像是投擲、搬運、遠距抓取），這種距離失真會直接降低表現準確率；而在社交VR中，人
與人之間的距離也容易被誤判，進而影響互動節奏、禮貌感受與心理舒適度。
研究也指出，這種錯估距離的情況在使用穿透模式（透過頭顯攝影機觀看現實世界）時依
然存在。換句話說，就算你「看起來」是在真實空間裡，也不代表大腦真的能精準判斷遠
近。不過，目前已有不少研究與開發者試圖修正這個問題。像是透過加入深度攝影機、調
整虛擬角色的眼高，或是修改地面陰影與視野範圍，都有助於減少錯估情況。
這五個發現不會幫你解決所有問題，但如果你正在做跟VR有關的設計或研究，那它們大概
是目前比較有共識、比較穩定的幾個觀察。
有趣的是，作者在最後給了幾個很基本、但很多人容易忽略的提醒。像是：如果你要研究
VR，麻煩先去玩一下。畢竟沒有使用過，就要開始研究，實在有點缺乏說服力。還有一點
是，VR中的使用者數據非常豐富，不要只是寫寫問卷和主觀評分就結束了。VR裡的行為數
據，或許更能反映真實情況。
三十年過去，VR除了拿來娛樂以外，更讓我們看見人類在不同情境下的行為、反應，甚至
潛能。這項技術把我們放進各種新的角色與場景裡，也不斷開啟關於學習、感知、身體與
認同的未竟之地。

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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