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燦漫的日子-64
「其實我覺得我是在作夢。」
裴又欣話一說出口，陸蔚萱便抬起頭看她，微微一笑：「怎麼說？」
「太不可思議了......」裴又欣滔滔不絕地說著，眼神明亮像個孩子，眼中一片光彩
令人不禁為之傾心。前座的司機大哥聽不懂中文，只是偷偷瞄了眼後照鏡中兩個人相偎相
依的甜蜜模樣，八成是戀人吧，便轉了頻道。
「其實我也這麼覺得。」陸蔚萱輕輕一笑，想起自己才剛落地，竟有人來接機，而這
個人，不，是這家人竟然如此親力而為。
好段時間沒見到裴母，她還是一樣的活潑開朗，拉著她喋喋不休，說著一定要給裴又
欣驚喜，裴又婷在前座提議去河堤放煙火慶祝，想著想著她又開始有些害臊起。
她想，她肯定是上輩子燒了好香，這輩子才能遇見裴家吧。
陸蔚萱想過好幾次重逢的景象，好幾次在夢中她總是能見到裴又欣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只是美夢會醒，日子還是要過。
再美的巴黎，也比不上有裴又欣在的風景。
她不求裴又欣原諒、裴家的諒解，卻沒想到裴家給了自己最美、最美的重逢，而裴又
欣給了她這世界上最溫暖的懷抱。
多麼幸運，能遇見妳。
多麼幸運，能與妳相愛。
「妳說，阿姨看到我會不會很生氣？」裴又欣憂心忡忡地低頭看向她，卻見陸蔚萱莞
爾一笑，話倒是說得不明不白。
「我想要看妳的表現......」
裴又欣當真了，便開始有些緊張。「怎麼辦？我沒有帶伴手禮也沒有帶什麼來，我甚
至還沒有準備好見阿姨！該怎麼辦？還是.....」
「停，又欣，妳冷靜一點。」陸蔚萱笑出聲，拉過她的手，柔柔一道：「妳已經帶禮
物了啊。」
「帶禮物了？」她疑惑。
「是啊，又欣，妳就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禮物，妳好好的，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一張小臉微微一紅，下車時她有些情不自禁，偷偷往陸蔚萱臉上一親，快得如蜻蜓點
水，陸蔚萱微怔，嗔她一眼。
站在陸家大門前，裴又欣仍然是忐忑不安的。幾年前的那晚，被狠狠甩門在外的景象
清晰如昨日，雖然學姊似乎胸有成竹，但是她沒有把握可以讓陸家的人接受她。
她已經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了，以前跟學姊還在一起時她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現在跟
學姊復合了，更是如此。
「走吧，我們進去了。」裴又欣深呼吸口氣，點頭。握著她的手按了電鈴，一顆心七
上八下，當門開的時候，她隱隱約約感覺到陸蔚萱握緊了幾分。
她想，學姊肯定也是很緊張的吧。
「來啦，妳們進來吧。」結果應門的人是Dan，不知道是不是該鬆口氣，兩人雙雙進
了屋內。
「我是Dan，妳應該沒有見過我，不過我知道妳。」Dan微微一笑與她相握，很快地放
開了。
裴又欣笑起來時頰邊有兩個酒窩，看上去很是可愛，於是Dan先幫她們將行李放到房
裡，再折返回客廳中。
「我媽呢？她在醫院照顧爸嗎？」陸蔚萱問。
「是啊，所以我才在這等妳們。我先帶妳們去醫院見妳爸吧，然後再回來吃飯。」邊
說
邊指廚房內準備得差不多的餐點，陸蔚萱點頭，拉著裴又欣往外走。
這一年學姊發生的事，裴又欣大概知道個七八分，能以女友的身分陪她回家，裴又欣
很開心。在機場遇到的Joan、家裡碰面的Dan，都讓裴又欣有種被人接納與肯定的欣喜感
。
思及此，她不禁心疼起陸蔚萱這一年的獨自面對，好後悔沒有早點發現其中蹊蹺，不
然就能早些陪學姊面對了。
彷彿是感受到裴又欣的自責與懊惱，陸蔚萱搖頭，摸摸她的頭柔聲道：「又欣，這不
是妳的錯，是我不好。」是我也下意識地推開妳，覺得這樣對妳我都好，卻沒想過造成的
傷害與遺憾，更深、更深.......
其實Dan很意外，一般人對於不告而別或是說謊欺瞞肯定會很生氣，可是裴又欣沒有
，反而是怪自己不夠好，所以陸蔚萱才不相信她可以做到。
光憑這點，Dan忍不住佩服她。
「其實妳挺好的。」下意識地，Dan忍不住脫口而出，這讚美太突如其來，裴又欣有
些手足無措，僅是紅著臉說聲謝謝。
走進醫院迎面而來的冷氣讓人直打哆嗦，裴又欣轉過身替陸蔚萱拉緊圍巾，就怕一點
寒風溜進，因此感冒就不好了。
她太專注了，專注到沒發現Dan意味深長的笑容與陸蔚萱稍顯羞郝的尷尬之色。
陸蔚萱嗔他一眼，Dan只是偷笑，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往前走。
「怎麼了？」後知後覺的裴又欣抬起頭，視線在這二人身上來回掃視，歪頭：「我做
錯了什麼嗎？」一踏進電梯中，便聽到Dan忍住笑意地道：「不不，妳做得很好，我是怕E
rrol這個妹控要吃醋了。」
「咦？」
「Dan！」陸蔚萱瞪他：「別耍嘴皮子了！」隨即垂下頭，偷偷勾住裴又欣，她一笑
，小手一攤，握住她。
「可是女朋友不就是拿來疼的嗎？」裴又欣道，頓時讓兩人回不了口。
好吧.....看來一段時間沒見，裴又欣的直球功力還是穩妥妥地打進她心裡去。
推門入房時，Dan沒有跟進去，僅是站在門外守候。
因為他相信裴又欣，相信裴又欣會照顧好陸蔚萱，不再需要他擔心了.....
「妳們來啦。」
聽見『妳們』二字，裴又欣有些怔愣，隨即心頭為之一暖，淺哂招呼：「阿姨好，我
是又欣。」
「辛苦妳了，一下飛機就過來這。」陸母站起身，她仍然如裴又欣記憶中的雍容華貴
，一身從骨子裡透出的優雅與高不可攀仍然存在，卻沒有這麼尖銳刺人了。
當陸母握住她的手時，裴又欣僵住。
「這些年來......謝謝妳願意愛蔚萱，原諒我曾對妳這麼壞。」
裴又欣搖頭，急說著不會，她一點也不介意，反倒要謝謝她願意接納她，陸母微笑，
笑得春風徐來盡冬寒。
裴又欣說得對，此時此刻，陸蔚萱也覺得自己彷若置身於夢境中，不願醒來。
她嚮往的天堂，裴又欣帶她走到了這。
晚上一家人圍坐在餐桌前，裴又欣與陸母相談甚歡，這才發現這兩人很有話聊，天南
地北什麼都可以聊，自從陸父倒下後，這幾年陸母變少了聊天的對象，畢竟一對兒女都是
內斂木訥，而裴又欣恰巧生在一個溫馨的家庭中，與長輩聊天的機會不會少，久了她也
很習慣了。
陸蔚萱與Dan兩人面面相覷，這餐桌她倆沒有插話的份，就連Amy想抓著裴又欣聊的機
會都沒有，誰敢跟陸母搶人？
飯後兩人送Amy坐公車，Amy也總算逮到機會與她閒話家常，東一句小可愛，西一句小
羊羊，裴又欣紅著臉不堪其擾，只是Amy興致來了，陸蔚萱也攔不了她。
「有機會肯定去台灣找妳們！」Amy上車前揮手道別，兩人點頭笑著送走她。
「Amy還是這麼熱情啊.....」裴又欣鬆口氣似的笑，陸蔚萱輕笑幾聲：「對啊，她還
是那樣。」
兩人走在街上圍著同一條圍巾，忽然間，一抹冰涼低落手心，兩人雙雙抬頭一看，竟
是一場冬雪初降。
「這好像是今年的初雪。」陸蔚萱喃喃自語：「接下來會越來越冷了。」
「妳什麼時候要回來？」裴又欣停下腳步。也許是天氣冷了，她紅著鼻子竟有些楚楚
可憐的味道，陸蔚萱伸手輕輕拍拭落於髮梢的雪。
「明年春天我就回去，到時我陪妳回Ｔ大復學，一起去找教授，好嗎？」
裴又欣點頭，思念之情溢於言詞，被那樣炙熱的眼神看著，陸蔚萱覺得自己彷彿也融
化了。
「這次會回來的，對不對？」
語句中摻雜的不安，陸蔚萱感覺到了。
「會，等這裡的一切都打理好後，我們一家人會搬回台灣定居。」她說得堅定、說得
溫柔，裴又欣信了。
不需要海誓山盟的承諾，不需要海枯石爛的約定，只要陸蔚萱說了，裴又欣便信了。
初雪驟降的夜晚，兩人走在漫漫長夜之中，白首相攜。
回到家與陸母道過晚安後，終日奔走的兩人回到房裡後才真正感覺到疲倦。這次裴又
欣停留的時間短，很快的兩人又要分別了。
走進房裡的第一眼，裴又欣便見到放在窗台上的魚缸，以及Joan相贈的畫，裴又欣走
進窗彎腰一看，這金魚挺可愛的，在水裡悠遊自在。
「又欣，喝點熱可可吧。」上前替陸蔚萱拿過馬克杯，裴又欣坐在書桌前指著魚缸問
：「這是妳買的嗎？」
「對啊，我上次路過寵物店看到的，覺得買一隻魚來陪自己也好。」日子一天天地過
去，陸蔚萱都忘了當初老闆說這隻魚活不久，沒想到生命頑強的牠活下來了。
陸蔚萱心中一陣感慨。
「不過牠游得好慢，感覺很沒有精神......」裴又欣輕輕皺眉，有些擔憂。
「沒事的，我有好好照顧牠，剩下的聽天由命吧。」語畢，她蹲到地上動手開始拆包
裝，她能肯定是這一幅畫，但也不知道Joan究竟畫了什麼送給她們。
拆開一看，兩人頓時愣在那。
對於這幅畫，陸蔚萱並不陌生。她曾在Joan的房裡見過這幅畫，但當時只是草草幾撇
，且小上好幾吋.....然而這幅裱框起來的畫，大概是當時那幅畫的成品。
陸蔚萱忍不住感動微笑，她從來都不求Joan能真心祝福她與裴又欣，只求能好聚好散
，然而Joan做得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更多、更多.......
「湖畔旁的兩個人，是我跟學姊嗎？」裴又欣仔細端詳，她不懂畫，可是覺得這畫特
別好看。「好懷念，這是我念研究所時常常散步的湖。」
「是啊.....這的確是那裡。」當Joan願意將她與裴又欣畫入她筆下時，陸蔚萱便懂
了，這是Joan所能給予的最大的祝福。
洗完澡後兩人躲進被窩中，雪夜再寒裴又欣也不覺得冷，看著近在眼前的陸蔚萱，她
的胸口頓時脹得好滿、好疼，失而復得的喜悅她不知道該怎麼宣洩才好，於是窩進了她懷
裡，聽著陸蔚萱滿足低嘆，她微微一笑。
「只是這樣抱著妳，我也覺得好滿足。」聽著頭頂上的溫言淡語，裴又欣說她也是，
收緊腰際，柔身貼緊再無空隙。
那個晚上，她們睡得很好。
/
覺得要蛀牙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