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燦漫的日子-62
第一次聽到裴又欣這個名字,是在某一年的感恩節,親戚難得團聚在一起時,林巧儀
當時還是個高中生,只知道這一代的親戚中,有個台法混血的表姊,長得特別漂亮。
也許是混到台灣多一些,比起她與其餘小孩子,她的臉孔更偏向東方一些,但也不會
格格不入,反倒是賞心悅目。
小時候小孩子們總玩在一塊,她記得那個表姊很愛笑,而且笑起來很漂亮、很陽光,
渾身散發著無憂無慮的燦爛。
可是不知道從哪一年起,再次見到這表姊時,她竟不再笑了。
懵懵懂懂之中,她好像也聽懂了大人討論關於表姊的『不同』,提及此,二阿姨的臉
色總是特別難看,更多的是來自其餘親戚的質疑與閒言閒語,以及教友的質問。
後來林巧儀才知道,表姊喜歡女生。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事情在大人眼裡足以大驚小怪,也許是時代變遷又或是她也有
一些朋友向她透露過如此性向,她覺得不足為奇。
她反而覺得表姊很勇敢,比誰都勇敢。因為表姊家強烈反彈她的性向與其喜歡的人,
更將表姊翹家這件事視為家恥,二阿姨說得面紅耳赤,一旁的表姊只是神色戚然地站在一
旁,彷彿沒了生氣似的安靜。
不反駁也不生氣,更感覺不到她的悲傷,彷彿對這一連串的罵名她已經麻木了......
.
這是她離台前的最後一次見到表姊,也是對表姊最後的印象。之後高二那年,在林巧
儀通過校方審核後,林家便將她送到台灣做交換學生,為期一年。
她便是在那時轉進了李慕潔的班級,因而結識了她,在林巧儀離台前兩人交換了電子
信箱,就這樣當了多年筆友,也知道她上T大後有個喜歡的學姊,但那時林巧儀不知道那
學姊的名字,她更沒有多問。
直到她回國後,又一次的家庭聚餐,她忽然發現兩年前那個變得麻木不仁的表姊,多
了些情緒。
更是多了幾分笑容。
眉目間仍然一片憂鬱,可是有些時候,她彷彿能看見表姊輕輕一笑,不知道想起了什
麼,而那樣的笑容,竟讓她有些失神。
好久、好久沒有見到表姊那樣的笑容了......
後來她才從大人的閒談中得知,自從大學後鮮少回家的表姊這次回國是帶學妹在巴黎
念研究所,兩年的歸期,很快的又要返回台灣。
而那個學妹也是表姊的女友,叫做裴又欣。
表姊一家的反應不像當年激烈,但仍然相當排斥,但比起當年不斷挖開傷口聲淚俱下
,現在好多了。
只是那樣的好,不過是假裝不存在而已。
似乎也是在那時候,二姨丈身體倒下了......她一直都知道表姊家家境小康,似乎擁
有一個小公司,在二姨丈倒下後,便換長子接手。
那一年,她準備升上大三,這幾年一直與李慕潔從未斷了通信,她也懷念著台灣的生
活,便與林母討論了一番,最後找來了表姊,而她也知道,表姊是就曾讀T大的校友。
「我可以幫妳寫推薦信,還有其他申請雜項,這我很熟悉。」那天,表姊拉著她同她
獨處,見她壓低聲音道:「但我有個請求作為交換條件,可以嗎?」
「當然好。」表姊幫了她這麼多,甚至願意寫推薦信,她有什麼不能答應的?
表姊笑了笑,輕輕道:「很快的我就要離開台灣回家了.....但有個我放心不下的人
,妳能不能替我看著她、照顧她?」
林巧儀一愣,問說是不是她女友,表姊點頭了。
當林巧儀確認申請到T大的雙聯學士後,陸蔚萱也放心了......於是她前腳剛走,後
腳林巧儀就到了台灣,第一個連絡上的人,自然是李慕潔。
也是這時候她才知道,原來李慕潔喜歡的人,正是裴又欣,也是表姊的女友。
她不禁想,這簡直是造化弄人。她不認識裴又欣,但從兩個人的口中不斷得知這個人
的事情、這個人的一切,也許,她比想像中的,更熟悉裴又欣........
所以她才忍不住對她好,不單單是因為陸蔚萱,更不是因為李慕潔,而是裴又欣這個
人,讓人忍不下心傷害她。
在裴又欣清澈的眼裡,從來沒有不公不正,她一視同仁對誰都好,把身邊的任何一個
人都放在心上,能幫上的她絕對竭盡所能,無條件的信任任何人。
這樣的人,誰忍心傷害她?不愛她?
至少,林巧儀做不到。
裴又欣是一個值得幸福的人——陸蔚萱也是,這麼好的兩個人終於得以在眾人的祝福
中重聚,她比誰都開心。
她以為裴又欣會怪罪表姊的不告而別,然而她只是開著車,看著坐在副駕駛座的表姊
,輕輕握住她放在大腿上的手。
「謝謝妳。」
不只她,陸蔚萱也是一愣。
「因為學姊一直這麼的努力.....」趁著紅燈,裴又欣回頭一看,朝著林巧儀一笑:
「巧儀,也謝謝妳對我這麼好,我學妹就交給妳了。」
看著那樣的笑容,林巧儀覺得有些鼻酸。
「我們到了,妳回家小心。」車停後,裴又欣與陸蔚萱一同走下車,將林巧儀與李慕
潔送回住處,同時,也是她們曾經住過的地方。
「妳們去機場也要注意安全,有空記得給我發個訊息。」林巧儀揮手道別。
「知道了。」裴又欣一笑。
直道門關上後,裴又欣沒有收回視線,只是仰頭看著,輕輕道:「學姊離開的那天,
我有回來這裡找妳,可是我找不到妳......」她垂眸,「所以我留了一封信,心裡想著哪
天妳回來的時候就可以看到了,但是信不見了......」
「又欣。」
裴又欣抬起頭看向她,只見陸蔚萱拉過她,從大衣的口袋中掏出了摺成對半的紙,放
到裴又欣手中。
「這是......?」裴又欣打開一看,愣住。
這是那封信,她以為消失不見的信......
「巧儀有寄給我,而我也有寫一封回信,想說哪天可以親自拿給妳......但我忘記放
到哪了,妳會怪我嗎?」
怎麼怪得起來呢?裴又欣搖頭,又將信塞回陸蔚萱的大衣口袋中,燦爛一笑。
「只要妳安好,就是我最大的願望了。」
陸蔚萱莞爾一笑。
放在口袋中的手機忽然鈴聲作響,裴又欣拿出一看,竟然是視訊要求,她便按下同意
了。
「姑姑、姑姑!」小小的裴小妞擠在鏡頭前,見此,裴又欣忍不住笑:「怎麼了?」
「媽媽說妳要去坐飛機,大象要去找小白兔了,對不對?」裴小妞很興奮,一張小臉
看上去特別惹人喜愛,裴又欣的笑意也濃了幾分,鏡頭轉向陸蔚萱,挽著她朝著鏡頭笑:
「不對,小白兔已經回森林找大象了,現在大象要陪小白兔回家。」
「為什麼?」裴小妞歪著頭。
手,滑進掌心中,握緊。裴又欣側首看向陸蔚萱,咳了幾聲,示意要她回答這問題。
「因為大象想陪小白兔回家。」陸蔚萱溫柔一笑,不過一年沒見,裴小妞好像又長大
了幾分。
「那大象跟小白兔還會分開嗎?一定會在一起的,永遠永遠,對不對?」
面對裴小妞的問句,裴又欣竟有些失神,她張了口又闔上,正想告訴她這世界有很多
的變動性時,陸蔚萱卻搶在她之前開口了.......
「對。」
裴又欣一愣,有些錯愕。然而陸蔚萱不過是坦然微笑,說得緩而慢,且堅定......
「大象跟小白兔會一直在一起,就算哪天大象跑走了,小白兔也會去找她、去追她,
不會離開她,就算找不到也會跟大象一樣,等她回來.......」
她看向裴又欣清澈的眼裡,一字一句翩翩落進了心底,頓時勝放燦爛。
「......一直一直,喜歡著她,所以願意等她回來,我一直這麼相信著。」
一直這麼相信著。
裴又欣有些眼熱鼻酸,笑了笑,轉頭看向鏡頭,點頭:「對,妳說的沒錯,會一直一
直在一起的,直到永遠。」
「我知道哦!」裴小妞開心笑。
兩顆心終於相偎,前往異國的班機準時啟航,兩人肩並肩、頭靠頭,在那個寂寥的夜
晚終於執手相依,那個座艙中,兩人睡得特別安穩。
相握的手,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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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是用巧儀的視角描寫第一章前的劇情,同時她的線差不多也收完了。
劇情感覺有在收尾了吧~~
說個,從今天開始日更,每晚八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