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燦漫的日子-60
台灣人沒有過感恩節的習慣，所以當裴又欣說要去林巧儀家過節時，裴母略感訝異，
但很快地便理解接受了。
當裴又欣拿起手機就想往外走時，裴母忽然喊住她，於是她停下腳步回頭問：「怎麼
了？啊，我知道了，我會小心開車的。」邊說邊亮手中的車鑰匙，拍胸脯保證似的，裴母
忍不住笑：「我知道，正希說這兩個月下來妳開車穩了很多，他也不用再坐後座盯著妳了
。」
「真的？」聽聞此言裴又欣喜出望外：「哥真的這麼說？那他每次還一直唸我。」見
一張小臉皺成一團，裴母走上前，拉住她：「又欣，妳真的長大了。」
裴又欣一愣。
「我的白雪公主，可以成為艾莎女王了。」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不過笑歸笑
，她還是語重心長地繼續道：「其實我知道，我跟爸爸不可能一輩子保護著妳，妳有妳的
人生，我們不能陪妳多長，而妳又選了一條最難走、最艱辛的路，我跟爸爸很心疼也很擔
心妳，可是現在不同了，我知道妳可以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妳可以走出屬於自己的路，即
使跌跌撞撞，妳也會一直向前，不會放棄，對不對？」
裴又欣點頭，特別用力。
「泡麵頭，妳好了沒？」在外等候多時的莫丞翰探頭而入，「啊，是裴媽啊，妳也想
去嗎？我們可以帶妳去啊！」
總是能被莫丞翰逗得笑呵呵的裴母嗔他一眼，「你們年輕人好好去玩，別喝太多酒就
是了。」
叮囑幾句後裴母便轉身走回屋裡，動作整理家務，等到莫母來家裡蹭飯兩人才雙雙坐
定於沙發上，對視半晌後，裴母才嘆息般地道：「轉眼間就要一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是啊，蔚萱離開也一年了，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莫母附和。
「我想是過得不錯的。」提及此笑意變濃了幾分，一聽這話就是有貓膩，莫母趕緊多
問幾句，裴母這才娓娓道來。
而另一邊的裴又欣才剛將車停好，莫丞翰趕緊跳下車，撫著自己的胸脯的彷彿是驚魂
未定似的，惹來裴又欣的白眼，她瞪他：「莫丞翰！你再誇張一點，哥說我開得很好好不
好？」
「正希哥是在安慰妳吧？怕妳傷心過度方向盤亂飄之類的......走開！不要捏我！快
進去啦吼！」於是兩人打打鬧鬧地走上樓梯，按了電鈴等候林巧儀開門，只是沒想到應門
的人竟然是梁姐。見她眉眼一挑，看著眼前兩個歡喜冤家她忍不住調侃：「遲到囉，有沒
有帶伴手禮來？」
兩人面面相覷，皆是一陣尷尬微笑。
「聿琳，妳別嚇她們了，明明時間還早。」葉梓妍從後而來，自然地挽住她的手，朝
著他們恬淡一笑：「進來吧，晚餐快弄好了。」不經意抬頭一看，不過剛過六點，天色已
經暗了。
「有冬天的感覺了。」她喃喃嚷著：「又快過了一年呢......」隨即關上門，不讓冷
風溜進屋內。
裴又欣有種恍若置身於夢境的錯覺，這裡，她比在場的任何人都熟悉.....年初剛踏
進這，她忍不住心中的酸澀而流淚，當初還因此驚擾林巧儀與莫丞翰，她內心愧疚，但倘
若時光倒流，她會不會再一次流淚呢？
答案呼之欲出。
所謂的思念，曾以為會隨著歲月沖淡幾分，卻沒料到恰若情愫日漸芬芳香醇；入口時
，酸澀難耐，下嚥後，卻隱隱回甘。
「又欣，妳在發什麼呆？」林巧儀穿著圍裙探頭問：「可以幫我拿紙杯與飲料放到餐
桌上嗎？」
裴又欣這才回神，連忙走進廚房接過飲料再走回餐桌旁放下，她很少下廚自然幫不上
忙，但這種簡單的她倒是沒問題。
意外的是梁聿琳也只有在旁乾等的份，裴又欣忍不住好奇心蹭到她旁邊問：「梁姐，
妳也不會做菜啊？」
難得被裴又欣抓到小辮子，梁聿琳一時語塞，支吾幾句像是掩飾什麼而稍稍嚴厲：「
有梓妍煮給我吃我要煮幹嘛？」欲蓋彌彰的模樣昭然若揭。
葉梓妍彷彿有感知似的，回過頭，瞧她一臉尷尬羞郝，嘴角微微一揚：「我覺得，妳
那程度不是不會做菜這麼簡單而已。」便兀自笑了出來，在梁聿琳發火前，她趕緊閃回廚
房裡，留下可憐的裴又欣成了箭靶。
那樣的話中話是不是梁姐會炸廚房的意思......見她哼了一聲走向沙發的背影，裴又
欣縮了縮，她才不敢摸她逆鱗呢。
有個葉梓妍的幫忙，進度比想像中的快，再加上李慕潔的手腳也相當麻利，三個女人
待在廚房成一個天下，身為這群中唯一的男丁自然作為勞力用，三個人使喚得自然，莫丞
翰哀叫也沒有用。
近七點，六個人圍在餐桌前享用大餐，閒話家常一番後很快地美食佳餚橫掃一空，用
完餐後裴又欣順手將碗放到水槽，忽然想起自己有帶筆記跟講義，又折回客廳嚷道：「巧
儀，我有帶講義跟筆記來哦，妳要現在看嗎？」
「對吼，我都忘記這回事了。」剛吃飽飯後林巧儀與李慕潔雙雙窩在沙發上，一時半
刻不太想起身，便請裴又欣將那些講義放進她書房裡。
裴又欣欣然應聲好，也許比起林巧儀，她對這屋子還來得更熟悉些。轉開門把，與記
憶中的模樣有些相衝，裴又欣潦草一笑，這是當然的......主人不同了，風格也不太一樣
了。
「應該放這就可以了吧......」裴又欣走近書桌，桌上放著一台筆電與大大小小的公
仔擺飾，還有她與李慕潔兩人的甜蜜合照置於一角，裴又欣忍不住微笑，看來她們真的很
幸福呢。
只是當她準備放下書離開房間時，透明桌墊下一張紙吸引住她的目光。窺探他人隱私
自然不好，所以裴又欣只是匆匆一瞥，卻在見到熟悉的字跡時，怔住。
她定眼一看，呼吸隨即一滯。
這是一封推薦信，推薦人的簽名寫著『陸蔚萱』三個字.......心中一凜，她顧不得
禮數直接從中抽出信，打開，她不敢置信。
這是學姊的親筆信，還是一封校友推薦函！
『本人陸蔚萱就讀Ｔ大與其研究所總計六年.......我深深了解林巧儀同學品溫和謙
卑、積極上進，深愛台灣文化且想更加精進樂理方面，故推薦她就讀T大音樂系作為雙聯
學士最佳學校選擇，在眾多.......』
「又欣學姐，妳怎麼去那麼——」話突兀地止住，李慕潔愣愣地看著背對她的裴又欣
，整個人陷入無法言喻的悲傷似的，她一回頭，神情怔然。
「......怎麼了？」
裴又欣手上拿著一張紙，微張著口彷彿有些欲言又止，神色一變，跨步走出房間，不
顧李慕潔在她身後叫喊，直往客廳。
這番騷動引起其他人注意，看見裴又欣臉上的表情時，皆是一滯。
「發生什麼事了？」林巧儀從沙發上跳起身，眼尖的她發現她手上多了一張紙，心中
頓時一凜！
糟了，她忘記收起來了。
「......陸蔚萱學姊，跟妳是什麼關係？」好多好多的疑惑頓時傾囊而出，莫丞翰在
旁聞言也是一愣，眼神投向林巧儀一頭霧水。
「我......」面對裴又欣直直的目光，總是伶牙俐齒的她，頓時百口莫辯。「妳認識
學姐，是不是？」語氣摻雜一絲不敢置信與悲傷，她上前，將推薦函塞到她手中，眼眶一
紅：「妳騙我.....妳從頭到尾都騙我.....」
「我沒有！」林巧儀拉住她，疾聲解釋：「我答應表姊不能說！我不是故意要隱瞞妳
，我沒有要妳騙的想法！從來沒有！」
「『表姊』？」莫丞翰上前，揚聲：「妳是說，學姐跟妳是親戚關係？」直接奪走她
手中的推薦函一看，還真的是陸蔚萱的親筆字跡！
兩人頓時無言以對，裴又欣深呼吸口氣，忍不住情緒高呼：「妳怎麼可以......學姐
在哪裡？她現在在哪裡？發生了什麼事？妳告訴我啊！」
「又欣，妳冷靜點......」葉梓妍搭著她的肩膀，柔聲：「妳先聽聽巧儀解釋好不好
？」
「林巧儀，我早就覺得妳很怪了，當初面試妳告訴我，妳會來這應徵是因為一個朋友
也來應徵，我問妳是誰，妳卻說『還不認識對方』，我以為妳是愛慕裴又欣，結果原來是
受人所託，而委託妳的人還不是老教授，是妳表姊！」
這下什麼都懂了。
一時成為眾矢之的的林巧儀忍不住委屈，急忙為自己喊冤：「對！我承認我能順利進
Ｔ大是因為有蔚萱表姊的幫忙沒錯，是她幫我寫推薦涵跟申請學校，可是事情不是妳們所
想得那樣！」緩下口氣，抬眸，直直地望向裴又欣，她苦笑：「表姊她回家了，因為她家
不允許妳們繼續交往，所以她才回家一趟，想跟家人好好談談。而我一直想來台灣念書，
她得知了以後便問我想不想來Ｔ大，我說好，但是有條件。」
「她的條件就是——要我看著妳。代替她，照顧妳。」
裴又欣一僵。
「因為她始終牽掛著妳，始終放不下心，是教授告訴她也告訴我，妳在這裡工作，恰
巧這裡也缺一個工讀生，所以我來應徵了。當初想說，若是應徵不上那也罷，我也可以常
常來這看看妳，跟妳交個朋友......」
話，說得越清楚，裴又欣心裡越是疼......
「至於為什麼我不告訴妳，難道還要我告訴妳原因嗎？」林巧儀苦笑，「我想，這點
梁姐妳應該也懂，為什麼我與表姊會做出這種決定。」
梁聿琳沉默，卻無法反駁。
林巧儀輕輕一嘆，從莫丞翰手中拿回那張推薦涵，拉過裴又欣的手，放下。
「但我跟表姊有段時間沒有聯絡了。我很抱歉隱瞞了妳，但妳要相信我們，我們並沒
有惡意要傷害妳，相反的，我們都很愛妳。」
裴又欣懂了，什麼都懂了。
「是我不好......」悄悄纂緊了拳，她抬起頭將眼淚吞回去。「當時的我不夠成熟勇
敢，所以無法讓學姐放心依靠我，對不對？因為我始終被當成一個孩子，所以妳們都放不
下心，無法相信我，這也是理所應當的......」
頓時間，沒有人說得出話。再多的安慰此刻在裴又欣面前都是枉然，而她，只是邁步
走出套房，回頭喊：「謝謝妳跟我說實話，現在我要回家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林巧儀擰眉。
「對，我現在要去巴黎，接學姐回家。」
她說得鏗鏘有力、說得擲地有聲，不知道為什麼本該攔著她的莫丞翰，見到此刻的她
，卻忍不住站在她那邊，點頭。
「等等，那我也去，我跟妳一起去！妳不知道表姊家吧？我可以帶妳去。」
裴又欣看著她，最後嘆息般點頭。
「等一下。」這時梁聿琳從後走出，裴又欣以為她要阻止她，卻沒想到她僅是拍拍她
的肩膀，嫣然一笑。
「妳長大了，雖然認識妳僅是近一年的時間，看著妳從面試那天的手足無措，到現在
的堅定不移，我其實還蠻開心的。」
「梁姐.....」
「好了，又不是不見面了，我很期待妳女朋友長什麼樣子，記得回台後跟我說一聲。
」
對裴又欣來說，這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望著車尾燈消失於街口，梁聿琳與葉梓妍雙雙站在街道上，肩併著肩。
「妳覺得又欣喜歡的人，是什麼樣的人？」葉梓妍輕輕問。
「我想，肯定是很溫柔的人吧。」她答。
葉梓妍淺哂，凝視遠方。
「希望她一路平安，這一趟去巴黎能順利回來才好。」
「是啊，我也這麼希望......」
／
來惹～～哈哈
巧儀終於讓我收到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