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更新，
兇手出現了，究竟是另有隱情，還是命運的捉弄？
<不然就是作者的惡趣味.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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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兇手
「我想是時候認清，沒有人希望我成功這個事實了。」佳佳說：「只是我不懂
，如果要殺我，大可以在我一離開墨之都就動手才對。」
「要殺你的人得先利用你找出依莉絲，確定你母親沒有辦法多嘴，才會要你的
命。對他們來說，你是可以拉攏的對象，依莉絲是必除的禍害。」
「我猜這讓我多活了一點時間。那現在呢？現在又是為了什麼？」
他們繞著房間轉，墨席尼握著劍擋在窗戶邊，佳佳右手握著燈台，左手掏出鑰
匙插進門鎖裡。門鎖框啷一聲開啟，但是不管她使出多大的力氣，門板都不肯
離開原來的位置。
墨席尼用凝力把門封死了。
「你怎麼知道是我動手殺史諾的？」
「我猜的。鏑力說過你是天才，史諾是胸口中劍死的。能夠正面對決取勝的人
，整個蔚城我只想得到你而已。」
「很多賊和殺手，也能在人潮擁擠的街頭，做到同樣的事。」
「小賊沒有殺他的動機，更不敢在修道院附近動手。」
「信仰虔誠的國家就是有這種好處不是嗎？」
「你為什麼要殺史諾？」佳佳忍不住聲音裡的顫抖。「你們不是騎士團的兄弟
嗎？你們的信念不正是為兄弟奮戰，為學識獻身嗎？」
「史諾是個叛徒。我剃掉頭髮是為他的錯誤哀悼，為我來不及讓他回頭懺悔。」
墨席尼往窗外望了一眼，然後關上窗戶，再來是通往房間的門。無獨有偶的，
這些通道的出口都略略縮小了一點，和佳佳背後的門一模一樣。
「你打算要先殺我，還是先解釋？」佳佳問：「你也殺了我媽媽？」
「我殺的只有史諾一個。我調查過依莉絲的死，她的確是自我了斷。在她的私
人藥箱裡，有一劑紅鵝膏，毒性和她的死狀吻合。」
「那史諾——」
「我阻止他去刺殺依莉絲。」墨席尼把手上的武器放在桌上，雙手背在身後退
開。「只可惜我沒能阻止依莉絲自戕。我想也是時候，和你把話說開了。」
「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正在告訴你，你的信任與愛給錯對象了。」
佳佳收回鑰匙，指甲刺進掌心的肉裡。「說清楚一點。」
「羯摩騎士早已不是什麼團結光明的組織。我們內部分裂多年，如果不是拉普
大伽業竭力維持對外團結的假象，眾騎士許久前就該分崩離析了。」
「我不懂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他在說謊嗎？打算讓佳佳放鬆戒心，再一
劍抹去她的性命？
「如果你還是不了解，我最好從頭說明。」墨席尼沉穩的臉罩上一層陰影。「
也許你還記得半年前，夏美娜公開論文，引起軒然大波，消息傳進瑟隆王宮廷
的時候。當時你聽到消息，建議瑟隆王做了一件事。」
「我請父王聯絡媽媽。」
「正是這個。如果我沒猜錯，你的心思不只這麼單純。」
「你怎麼知道？」
「依莉絲是你的母親，你很清楚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能讓你找回媽媽，幫助她
脫離聖白殿的捷徑。只要依莉絲願意拿出自己的文章，就能打垮夏美娜漏洞百
出的論文。她會被視為大功臣，聖白殿對她卸下防備——或者我們可以說，是
你製造假象讓聖白殿卸下戒心。等他們發現鑄下大錯的時候，依莉絲已經回到
瑟隆王的懷抱。如今的瑟隆王，已不再是當初處處受制的王太子，絕對有能力
保你們度過難關。」
他知道了？也是，這部分不難猜，佳佳多少也對鏑力透漏過一點，墨席尼想必
能輕易從他口中問出這些事。
「你犯的第一個錯，是把聖白殿想得太天真。緊接著，你又犯了第二個錯，這
個錯誤更足以害死你。」
「我做錯了什麼？」佳佳問。
「你透過瑟隆王聯絡羯摩騎士，請他們支援你的計劃。我猜你這麼做，一來是
想對外營造出角儀宮置身事外的假象，二來想讓騎士成為公證人，支持你在計
畫最後提出的論文。」墨席尼說：「只可惜你大錯特錯。當我知道老庫翰帶著
兩名騎士，應召前往墨之都的時候，立刻請求大伽業讓我以增援的名義跟進他
們的腳步。」
「你想暗示什麼？」
「應許你們召喚，私下離開騎士團和瑟隆王室接觸的不是什麼正義騎士。他們
是我們之中的叛徒，和教權勾結的墮落騎士。他們的計畫，就是將你和安奈軟
禁在蔚城，強迫瑟隆王低頭，直到取得依莉絲當年留下的資料為止。你過度信
任羯摩騎士，為了低調行事，不使用皇家衛隊是天大的錯誤。」
「我不相信。」她說：「你在說謊。」
「我會把話說完，是謊言還是事實，由你自己判斷。」
墨席尼平靜的臉毫無波動，佳佳看不出說謊的痕跡。
「他們計畫由你代勞，找出依莉絲留下的論文。如果依莉絲拒絕你，就直接將
她滅口，再偽裝成自戕瞞過大眾的耳目。如果依莉絲點頭答應提供資料，則搶
在你們談好條件之前，奪走並銷毀她手上的東西。
「所以，我殺了史諾，阻止他傷害依莉絲遂行計畫。他也是一個叛徒，我錯信
了他。佛斯曾經想將他拉回我們這邊，但是最後仍然阻止不了他走上最後一步
。你會被蒙在鼓裡，是我說服大伽業不要公開叛逆的行為，好偽裝成他們的一
分子，以便確認他們的意圖。他們認為除去依莉絲就是替教權除去眼中釘，護
衛教權的騎士團將成為大功臣，享有自創立以來皆不曾得有的榮光。」
「聽聽你自己在說些什麼。」佳佳說：「聖白殿和騎士團掛勾？我可是非常清
楚，羯摩騎士和聖白殿向來水火不容。」
墨席尼搖搖頭。「我說的不是聖白殿，而是咒闍利教權，橫行日顯的日濟會。
你這一行惹上的黑手多到你不能想像，那些大使在角儀宮朝堂上的叫囂，是這
樁陰謀中最無害的部分。」
「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告訴我這些事，但是你逾越了分寸，請你立刻離開我的門
廳。」
「不，公主，我想你很清楚我為什麼說這些話。」墨席尼說：「你愛的人，正
是最接近你的幕後黑手。依莉絲和夏美娜的心血，是他亟欲摧毀的目標。在他
的策劃下，你成了日濟會與聖白殿兩方必殺的目標。」
她不相信，這一切都是墨席尼的陰謀，是他為了阻擾佳佳行動，才會出言毀謗
鏑力和老庫翰。佳佳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惡寒竄過她的背脊。如果連羯摩騎士
都不能相信，還有誰值得她依靠？
「鏑力不會這麼做。」她說：「他為了保護我，還想說服我回墨之都。」
「因為睺鏑力終於意識到事情超出他的掌控。我偽裝成叛徒和海瑟院長見面，
透過她把大伽業注意到叛徒的訊息送出。」
墨席尼重重嘆了口氣。「他們就像一群孩子，自以為是地戲耍成人的玩具，最
後被利劍刺傷手指。如今趁還能回頭之前，請你快離開蔚城，別在他們頭上多
添罪業。你現在回角儀宮不只能保住小命，睺鏑力也可以繼續扮演英勇的騎士
。也只有你平安回宮，我才有辦法說服大伽業從輕發落。」
「我不能離開。」
「你不需要拿命和叛徒賭博。」
「但這是我媽媽一輩子的心血。她為了保存這些知識，甘心被人鎖在修道院裡
度過青春。最後，我的自私打垮了她最後的信念，逼死了她。我絕不可能就此
離去，忽視她的憾恨，躲回父王的宮殿裡。」
「那就帶著這些東西離開。帶回墨之都，鎖在角儀宮的深處，直到世人能接受
的那一天再拿出來。日濟會和聖白殿既古老又龐大，不是你一個年輕的女性，
靠著三言兩語就能擊垮。」
「鏑力會保護我。」佳佳固執地說。
「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了。公主殿下，聽我的勸回墨之都，為愛護女兒的瑟隆
王著想。」
佳佳別過臉，不想再聽見任何一個字。他們都是騙子，她憑什麼相信墨席尼不
是其中之一？說不定他也是自己口中唯利是圖的小人，為了勸退佳佳編排謊言
，不惜毀謗自己的騎士兄弟。
「請你離開。」佳佳說：「我開不了門，但是你能。請你離開我的門廳，在我
還能心平氣和說話前，請你離開我的視線。」
墨席尼望著她，許久沒有說話。他在想什麼？新的謊言？還是他終於決定採取
極端，殺掉佳佳一勞永逸。他取回桌上的劍收進劍鞘，舉高左手。
「你讓我別無選擇。」
他打了個響指，四周的門窗脫離封鎖，輕巧地滑出框架。
「等佛斯帶著史諾回到蒔文麗亞，另一隊騎士會立刻出發，前來支援我逮捕睺
鏑力三人。等到那時，我們只能用強制的手段，送你離開蔚城；我並不希望事
情鬧到那個地步。替我照顧疾鵬，如果有需要，這張紙上有找到我的方法。」
騎士掏出一張招募碼頭工人的傳單放在桌上。佳佳把門拉得大開，走廊上空無
一人，墨席尼走出門廳時連句道別也沒有。一個淡綠色的光圈從樓梯的間隙透
出，隨著他的腳步聲遠去。聲音穿過樓下的大廳，然後是一陣輕巧的鈴聲。
墨席尼離開了。
佳佳靠著門，身體慢慢往下滑，竭力放空腦中所有的思緒。
※
「是你害死了她！都是你！」
「你留她孤軍奮戰，你以為她一個女孩子能撐持多久？」
「卑鄙、下流！他們所有人都是因你而死！」
「你不是什麼光明騎士，你只是一隻沒用的老鼠！」
「鼠輩！」
「覓奇！」
「這樣下去不行，他的燒再壓不下來，這隻右手就完蛋了。柳皮煎劑看來是
沒效了。」
「一定有辦法能救他。船上有青虹膏嗎？」
「青虹——你瘋啦？那東西有毒耶！」
「現在不是考慮副作用的時候。不下點猛藥，他撐不到下一個港口。這裡距
離底斯港還有多遠？」
「底斯港？這位老兄，你說的該不會是福波愛蘭的底麗斯波普吧？那至少還
要三輪日晷才到得了，這個小弟絕對撐不到那個時候的。」
「可是現在只有青虹膏能救他。求求你，想想附近有什麼地方可能會有這個
東西？」
「這個……」
「你害死了他們！」
「你拋棄了他們！」
「所有的孩子要因你挨餓了！你浪費他們乞討的時間和食物，害死了維利和
其他賣貨郎，那些日顯人都是因你的野心而死！現在說說看，你想死在那裡
？你以為你能死在那裡？」
「我是知道一個地方……」
「你知道一個地方？」
「我是知道——風暴女王憐憫，我本來以為救你們是日行一善，可是如果要
和那群怪人打交道，我可不敢說什麼善有善報了。」
「快說！」
「我說、我說，你不要動手動腳。那個地方在白領口，沒有海關管制，只是
你下船之後得要自己的嘴巴問路再走上一段。我聽說那些老傢伙很厲害，什
麼稀奇古怪都難不倒他們。去找他們，說不定他們會有青虹膏，救你小弟一
條命。」
「感謝你，這樣已經足夠了。」
「等那些老傢伙把他救起來再說吧！錢留著，你那幾枚刀幣，我多拿一分都
是罪惡。那些大學院裡的老傢伙，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有罪！」
「你不配得救！」
「你早該死了！」
「老囉嗦……」
「覓奇？」
※
傳說中，暴風洋上的風雨會追逐船隻，直到擊垮脆弱的船體為止。過了幾百年
後，人們發現了風的秘密，向暴風女王祈禱獻祭，懇求她發揮神力替子民壓制
調皮的風妖雨靈。
爾後，人們豎起繪有女神符文的風帆，捕捉風妖提供遠航的動力，女神的明礬
潔淨了從天落下的雨水，彼岸從此不再遙遠。
但是藏身日光中的妖魔，可不願就此坐視人類享受海洋。牠們鼓動熱烈的東風
，煽動他們成為颱風，攻擊商船和漁民，連溫和的西風都要遭他們驅趕。嫉惡
如仇的暴風女王每每聽聞此等醜事，總要執起兵器，憤怒迎向戰場打擊惡靈。
當雙方開戰時，不會有任何凡人敢介入其中。
覓奇很確定自己陷入了一場神魔大戰之中。搖擺的波浪把他肚子裡的東西翻到
一點也不剩，任何稍微有點氣味的東西到了他眼前，都能引起另外一波騷亂。
說正格的，在這艘到處都是霉味的破船上，就算是清水也令人作噁。船艙到處
都是破損，尖銳的木刺刺得人滿手滿腳，好像組成這艘船的是死人指甲而非日
顯的木頭。
覓奇很難相信自己還活著。他四肢發軟，兩眼昏花，燒得好像有人在他腦子裡
點了一把火。如果這把火是通往地獄的捷徑，那他一定走得非常快。羅睺會定
時來看他，而且彷彿嫌他走得不夠快一樣，逼著他吞下苦膽般的恐怖飲料。霸
道的騎士會用手摀著他的嘴巴，直到確定覓奇吞下每一滴為止。
等他離開之後，覓奇自然也有應對方式，主要和床底下便桶有關。
可是今天他連便桶都碰不到，他才剛爬下床，立刻吐了自己滿身。紅腫痠軟的
右手掛在床沿，一點忙也幫不上。他聽到一個恐怖的聲音，拿玉裘的臉追著他
不放。
「覓奇！」
大手把他從嘔吐物裡撈出來，用一塊發霉的抹布用力擦他的口鼻。覓奇睜開灼
痛的眼睛，羅睺的醜臉和天使一樣閃閃發光。他急得滿頭大汗。
「老囉嗦？」
「我在這裡，你還好嗎？」
「我……」他不好，非常不好。「我們得救了嗎？」
「獃龍船長讓我們爬上他的船，多虧你，我們得救了。」
「獃龍？」
「沒錯，這是他的姓，日顯的姓。」又哭又笑的羅睺看起來更醜了。
「日顯人都是瘋子。」覓奇咕噥道。
「我可是聽說過寧國有人姓多郝。想想那有多好笑，每次和人見面總是要問他
近來多好。」
覓奇想笑，可是笑不出來。羅睺不太會講笑話。
「我死定了對不對？不然你不會委屈自己講笑話給我聽。」
「胡扯，你才不會死。」
「真可惜，我永遠不知道夜行船的結局了。」
「夜行船？你讀到第幾冊了？」
「我才剛看到惡龍追著多九思到海上，波濤向逐日號進攻。」覓奇說：「然後呢
？你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那是我死前最風行的刊物。」
「女神在上，這本書印出來有兩百年了？」
「真難想像是吧？」羅睺把他搬到床上。這個遲鈍的騎士，總算想到硬梆梆的
木板有多不舒服。「我記得很清楚。接下來的發展非常驚人，等你康復，我就
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
覓奇就知道會這樣。「現在說。」
「不行，你要休息。」
「我不休息你要怎樣？用騎士的方法說服我？」
「你這狡猾的小老鼠。」
覓奇知道自己贏了，用力展現勝利的微笑。羅睺嘆了口氣。
「多九思發現惡龍追來之後，指點船員進入一道高速的危險洋流，用最快的速
度乘浪駛向夜境。惡龍與牠的爪牙緊追不捨，穿越海洋追來。恐懼的船員知道
牠的目標是誰，決議背叛多九思。他們逼他跳船，躍進無盡的汪洋中，用肉身
餵食惡龍。」
好吧，覓奇沒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船艙裡的燈蕈大概快乾掉了，綠光淺淺
的若有似無。一道燥熱的白光，不知道從哪裡的隙縫透進來，刺得覓奇全身不
舒服，愈來愈煩悶。
「這結局爛死了。」他說：「我討厭這本書。」
「我說過要你先休息，把第五冊留到最後。」
「還有……」第五冊？不是只到第四集嗎？
「你休息一下，我們快靠岸了。」
「等等！第五冊的結局呢？先告訴我！」
「你撐到上岸，我就告訴你；如果你活下來，我連第六冊發生什麼事都告訴你。」
「第六冊？」
覓奇在幻想嗎？還是老囉嗦故意騙他？他看見羅睺離開房間，不一會兒又帶著
一個長方形的東西走回來。他把東西放在覓奇左手上，那種觸感和書本一模一
樣。覓奇用力瞇眼睛，依稀辨識出一個大大的六。
「我沒騙你吧？」羅睺說：「我們要去的地方，有一群老傢伙很厲害。聽說他
們對園藝和農法很有研究，種出來的八寶芋和西瓜一樣大。」
「西瓜？」
「等你吃過之後，一輩子忘不掉的好滋味。」
「我……」
「先睡吧！我不會唱搖籃曲，但我還是會一些其他的東西。」
羅睺用日顯話唸著什麼東西，覓奇聽不大真確。他朗讀的聲音很好聽，有種催
眠般的效果，覓奇忍不住閉上眼睛。
別走入那夜，生命當如流火......
奮不顧身的星，孛離常軌的火......
覓奇閉上眼睛，波浪搖晃著破船。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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