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網誌故障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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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劇情準備收線，還沒猜出騎士團叛徒的人要快喔！
下面正文
16. 欺騙
門廳的門沒關好。
起先佳佳還以為是賊，但是回頭想想，如果是賊應該不會傻到一邊偷東西一邊
喃喃自語。
「當日夜兩分時，為愛情所苦的么子扔下軍刀。那刀落在地上，宛若死了一般
失去顏色，夜境的土地顫抖震盪。『王子。』那女妖說：『你要為我拋棄一切
嗎？』她的聲音如鶯啼，亦如利刃，刺入王子的心槽。『我已重傷，當即死去
，見我可悲之狀，神王是否愛親如初？』『若我者，如何忍心？』王子曰：『
女愛如地，吾母如天。縱是我肩生十雙羽翼，總要投入女之懷抱。』
「『王子呀！別說了，你的愛讓我不捨，你的言語拖累了我的腳步。妒忌的星
光將照臨我身，待日光離去，我這一身也要化為泡沫，在巫母的沼海中飄盪。
終臨萬有，百基如是，別再讓我成了你的負累。』『若你是負累，那便讓我崩
潰墮落！今夜今時，星光必須困於牢籠，神力將成彼之……」
佳佳等著他唸出下一段，可是蘇羅的聲音就懸在半空，無以為繼。
「令吾？」
「囹圄。」
佳佳忍不住開口說，門廳裡頓時驚天動地，燈台、杯盤、桌椅、書本跌落的聲
音接替傳來。她瞇著眼睛，等聲音暫停了才推門走進去。
和她料想的差不多，蘇羅推倒了她放書的架子，還有一旁的茶几。安奈早上還
沒收走的餐盤摔了一地，燈蕈從燈台裡掉出來，光液沾了蘇羅滿手滿腳。
「我不是故意嚇你的。」佳佳說：「沒關係，幫我把書放回去就好了。你抬那
邊，這邊我可以。不要小看我，雖然說是公主，三不五時還是得搬個家具什麼
的。」
和她別墅裡的書櫥比起來，這小小的木頭架子要輕太多了。趁著太陽還沒下山
，兩人匆匆把家具歸位，撿起地上的雜物，試著塞回原來的位置。蘇羅矮歸矮
，大手大腳的他做起事情也是很徹底，每本書都一定要上下對正，否則絕不會
從手上遞出去。
「沒關係，你就放著吧，等安奈從市場回來再擦就好了。」佳佳阻止蘇羅拿抹
布去擦地上的光液。要是安奈回來發現自己的抹布變成路燈，蘇羅的腦袋就不
保了。「把書拿著過來，我不知道你還會朗誦呢！」
蘇羅的臉紅了起來，糗兮兮地交出手上的書本。
「別害羞，我沒有罵你的意思。」佳佳收回書本，翻開剛才蘇羅讀出聲音的段
落。「我沒想到我還帶著這本神話故事，大概是夾在舊書箱底下，才會被我帶
出來。這口舊箱子也該清一清了，從我媽媽手上到現在，累積了太多雜物在裡
面了。」
蘇羅點點頭，大概是附和的意思。他的很害羞。佳佳放下書本，揮揮手要他坐
下。
「我很堅持，目前勝過我堅持的只有牙門山裡那塊紫溪蕈，不過總有一天我會
等到它長出菌傘。所以，你還是坐吧。」
蘇羅再次點頭，拉著椅子坐在佳佳的左前方。佳佳調整角度，讓自己能正對著
他；蘇羅縮起肩膀。
「你的名字很奇怪。」佳佳沒有直視他。蘇羅已經在躲她了，繼續壓迫不是什
麼好主意。「如果我沒記錯，在咒闍利的口語裡，蘇羅是顛倒的意思。」
「還有否定。」蘇羅小聲地說：「曼羅口有很多小孩取這個名字。」
佳佳大概知道原因了。曼羅口是西方的大港，銜接闐國和咒闍利的交通。一個
英俊健美的船員，一個青春活潑的漁女，許多事情盡在不言中。
「我都不知道你是咒闍利的小孩。」佳佳轉移話題。「你闐國話說得很好，我
還以為你是在闐國長大的呢！」
「我七歲的時候，我媽媽把我藏在一艘船上，要我靠岸之後才能出聲音。等我
睡一覺醒來，我已經在蔚城了。」
佳佳最近還真是做什麼錯什麼。蘇羅現在愈縮愈小，肩膀幾乎要摺起來收進肚
子裡了。「你怎麼會想成為騎士？」佳佳拿出殺手鐧，如果這個問題還不能打
開這個少年的心防，她也拿他沒轍了。
「我說謊。」
佳佳嘆口氣，想讓蘇羅放鬆警戒的企圖，看來是完全失敗了。
「我被一個老頭子撿到，他需要一個日顯的小孩子，到街上朗誦詩歌賺錢。」
蘇羅縮著身體說：「我在路邊乞討，快餓死的時候是他發現我，給我一碗草菇
救了我。我跟著他，和他學他朗誦表演，說謊騙外地人的錢。他會說一個故事
，說我是被日顯人丟掉的小孩，語言不通只好上街乞討，想存錢回日顯。我學
了好多種腔調，如果是福波愛蘭的商人，就說我是底斯港的孤兒，遇見咒闍利
的人，就說我的父母死在曼羅口。
「有些人會被騙，有些人不會。騙到的錢有時候夠我們吃到下一次船期，有時
候不夠。不夠的時候，我還是會去乞討。我討厭說謊也討厭認字，可是我不會
做其他的事，只得靠這一套活下去。然後有一天，我讀到騎士的故事。」
佳佳想了一下安奈的作法，趁蘇羅講得忘我，悄悄替他倒了一杯冷茶。
「你喜歡他們？」
「在我讀到他們的故事之前，我不知道有人能夠不騙人過日子。」蘇羅拿起茶
杯喝乾。「我以為他們是假的，直到有一天我們的騙局被人拆穿，錢被騙走的
商人帶了保鑣過來，那時候我還以為我們死定了。」
「可是？」
「可是有兩個騎士出現。老實說，他們穿得也不漂亮，可是光他們說話的聲音
，就教我羞愧得想跳進河裡淹死自己。騎士勸退了商人和他的保鑣，那天晚上
我告訴老頭是我告密商人才會找上門，他把我痛打了一頓，第二天就把我送進
孤兒院。」
「你去告密？」佳佳挑起眉毛，蘇羅靦腆地笑了一下。
「他威脅過我，要是我想逃跑就把我送進孤兒院做苦工，我那時剛好希望他實
現承諾。我知道騎士只收孤兒院的院童，所以我在裡面表現得很好。我以前做
過的事，我禁止我自己再做任何一次。等到我十四歲的時候，會有一天讓同齡
的小孩選擇要從事的行業，我告訴院長我想當一個羯摩騎士。」
奇怪的是，當蘇羅回憶起這一段的時候，佳佳沒有看見先前曾經見過的渴望。
這個青少年顯得消沉又徬徨，與其說他期待著未來，不如說害怕得發抖。未來
彷彿是頭猛獸，正等著咬斷他的頭。
「請問公主小姐，我真的能成為一個騎士嗎？」他問：「我做了那麼多不好的
事，他們真的會讓我成為騎士嗎？如果他們知道我做了這些事，還會讓我入團
嗎？」
「你要相信鏑力。」佳佳大概明白了。「他答應收你為學徒，就表示他認為你
有潛力。半途而廢，才會使看好你的人失望。好好完成他給你的功課，我相信
你一定可以成為了不起的騎士。看看我就好，原本所有人也以為我只是一個吃
閒飯的公主，可是我不想依循他們的偏見過日子。我告訴父王我要學習，成為
一個學者。如果哪一天我離開了牙門山別墅，我還會是一個讀過書的人，而不
是一個空有虛名的公主。」
「讀書認字好玩嗎？」
「我想你比我清楚這一點。」
蘇羅的臉又更紅了，他的大方臉幾乎藏不住情緒。
「公主小姐想過媽媽嗎？」
佳佳本來想伸手拿茶杯，聽見這句話又收回手腕，輕輕放在膝蓋上。「你想念
你的媽媽嗎？」
「她沒有找過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裡。我想過了，她已經不要我了，我不應
該再去打擾她。教我騙人的老頭也沒有找過我，我該學他一樣豁達。」
他以為自己的話騙得了幾個人呢？
「我想念她。」佳佳承認說：「我本來不懂，但我現在明白了。我的媽媽是個
學者，所以當我自問要為自己增添其他名頭的時候，我選擇了學者這條路。我
想知道媽媽是個怎樣的女人，我想依循她的腳步。雖然很天真，但我總想著有
一天，如果我成功了，媽媽說不定有機會回到我身邊。」
「抱歉，公主小姐。」
「為什麼道歉？」
蘇羅抬起低垂的眼睛。「修女死掉了你一定很不好受。」
佳佳頓時語塞。對，依莉絲修女死了，佳佳和她分離得太久，史諾又出了意外
，她根本來不及細想這份心痛的意義。她這兩天只想著鏑力說的話，還有準備
要做的事。這麼多的思緒，多到連喪母之痛都被掩蓋了。
「我會沒事的。」她說：「不用擔心我。其實我們也沒那麼親，我只是把她當
作一個典範而已。就像我們都會尊敬某個偉人，很喜歡她，但是你心中某個角
落知道她死了，會記得提醒自己不要投入太多感情。」
陌生的陽光落在她裙邊，灰塵在她腳邊盤旋。一般來說，夜境沒有陽光，她很
少能觀察這些煙塵螺旋舞動的樣子。如果她先看過這些煙塵旋轉的樣子，說不
定就不會研究各地的風土菌，改研究氣流與灰塵、光線的關係。這些灰塵漫無
目的，落在她腳邊還是裙子上，對雙方而言都沒有不同。
「但事情不是這樣。」佳佳突然說。
「公主小姐？」
「沒錯，不是這樣。」佳佳更堅定地說：「有人死了，可是也有人還活著。就
像你給自己一次機會學習當個騎士，你也該給你的母親一次機會，回到曼羅口
去看看她。就算她只會傷透你的心，但是至少這能消除你心底的陰影，使你往
下走下時能義無反顧。這頑固的世界總有一天要改變，我們要當改變的先行者
，最好是從自己的心態開始。」
說到這，佳佳停下來喘口氣。蘇羅睜大眼睛，視線不往兩旁亂飄，雙手夾在膝
蓋間猛搓。
「我好像說得太多，害你尷尬了。」佳佳苦笑。「先這樣吧，我還有事要忙。
你如果沒別的事，不如去看看計都和疾鵬。這兩匹大傢伙，關在馬廄裡都快悶
壞了，帶牠們出來走兩圈透透氣，順便刷個毛。」
蘇羅站起來抓抓頭，彆扭地行禮告退，卻又站在桌邊揪著手不走。
「公主小姐……」
「怎麼了嗎？」
「如果公主小姐不介意的話……」蘇羅吞吞吐吐地說：「我可不可以、可不可
以借那本書？」
「你說這個？」佳佳拿起桌上的神話故事。
「是的。」
「儘管拿去吧。」
蘇羅開心地收下佳佳的禮物，像個孩子一樣半跑半跳離開房間。他現在正是情
緒多變的年紀，未來徬徨無依，又被迫跟著他們面對這麼多事情，也難怪他這
兩天會這麼憂鬱。
陽光快不見了。
佳佳把冷茶喝完，拿出燈蕈擺好，讓綠色的光圈補足光明。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得快點進行才行。蘇羅打翻書架正好幫了她一個忙，給她機會把架子這邊的
東西全部重新整理一次，再翻出舊書箱的行李擺在桌子上，不夠擺的就依照年
份繞著桌椅和茶几，一圈又一圈往外延伸。
當然，預防研究被打擾，她把門牢牢鎖上。
佳佳想專心的時候絕對不能被打擾。
她有很多東西要整理。依莉絲留下的資料一直在佳佳手上，但是於公於私，再
見她一面都是必須的。如今依莉絲死了，她的肯首不再有意義，佳佳終於能放
手去做。她也許不是專家，可是她手上握著鑰匙和鎖，如今只要把雙方嵌合就
能完成拼圖。
她打開衣箱底層的鎖。
依莉絲的研究指出聖白殿的祭典儀式有其古怪之處。如果傳說中的萬有和百碁
真的存在，那絕對不是像傳說中那般，被聖白殿的主教和修女隨意棄置在某個
鮮為人知的角落。日夜兩分的世界是聖白殿的信仰基礎，他們會把重要的東西
好好保存，由他們最堅強的軍隊守護。
聖白殿最堅強的軍隊就是他們的信徒。四大國中的寧國與闐國，君主和貴族都
信奉聖白殿的教義，聖白殿最主要的兩座神殿則位於豐都和廣奕城，闐國舊都
以及寧國最大的海港城市。這兩個地方都有大批的信徒擁戴聖白殿，而神殿間
的例行交流與巡迴祝禱，能為特定的神職人員提供掩護，往返兩定進行維護百
碁和萬有的工作。
依莉絲更進一步提出，如果聖白殿真的改變世界運行的規則，最有可能使用的
力量，就是神祕莫測的波動魔法。利用波動魔法改變運作世界的規則，強迫星
辰服從神殿的規矩。在外人看起來，這似乎只是一番憤世嫉俗，神智不清的瀆
神空話。
依莉絲沒有神智不清，更沒有瘋狂到真的認為聖白殿能操弄天幕運轉。她理論
從未公開的第二部分，正是在說明這個問題。聖白殿不用控制整個天幕，他們
只要用萬有和百碁控制他們腳下的星球就可以了。
沒錯，相較之下，出自神話故事的資料聽起來還可信一些。依莉絲相信他們身
處的世界是個巨大的圓球，其他的星辰與也是一樣。她提出的證據直白明確，
組織出來的結論無懈可擊。季風運行、潮汐規律、甚至是肉眼可見的星宿沉浮
，通通都是她的依據。
佳佳放下手上的紙，用裙子擦擦手。這篇文章不管看幾次，都讓她全身不舒服
。如果這不是依莉絲親手寫下的內容，她說不定已經把這些發黃的紙張，當作
毒蟲猛獸絞碎了。她母親非常有自信，衷心相信說出口的是真理，也不吝提出
證據證明。
夏美娜吞吞吐吐的假說就是輸在這一點。
一讀到夏美娜的論文，佳佳當天就把母親所有的舊文件全部搜出來，窩在實驗
室裡徹夜精讀。那一夜耗盡了五大朵完整的燈蕈，只證明了一件事。
依莉絲是對的。
夏美娜把日夜兩分的現象稱之為潮汐鎖定。
遠古前有人建造萬有陣和百碁塔，利用波力強化凝力，鎖定世界面對太陽的方
向，從而建立了聖白殿的信仰基礎。夏美娜的丈夫精通波動魔法，提供了他妻
子完備的魔法理論，完成該如何達成奇蹟的假說。這正是依莉絲當初信誓旦旦
，卻無法自圓其說的關鍵。
但是夏美娜對世界形狀的理解還停留在舊觀念，認為萬有和百碁是像兩根釘子
一樣釘死世界這個穹頂。這成了她致命的錯誤，因為波動魔法運作的波力和凝
力是相對推動，平行輸出只會使兩者互相牴觸。依莉絲的第二部分的結論能擊
垮夏美娜的假說，再從彼此的殘骸之中，推演出正確的結果。
女神的世界是一個圓球，而聖白殿為了爭取信徒，利用兩根魔法釘釘死了世界
，分隔出日顯與夜境。
佳佳放下手上的文件，雙手掩面，頹坐在圓桌旁。
這就是他們一直以來信仰的神殿。
這一切想必是真的，或者在某個程度上，非常貼近事實。若非如此，聖白殿不
會用瀆神當藉口對付依莉絲，急著逼她離開牙門山別墅，離開剛出生的女兒。
如果這一切不是真的，夏美娜也不會和丈夫一起離鄉背井，前往日顯尋求羯摩
騎士庇護。
第一次閱讀的震撼，到今天依然都沒有稍減。如果不是要將所有的文件重新梳
理，佳佳也沒有膽子再拿出這些東西。她多希望這些都是假的，和書本上的神
話一樣，都只是一些愛編故事的瘋子寫出來的胡言亂語。
但倘若這一切都是假的，也不會有人為了掩蓋事實殺人。
當六王子窺見女妖愛意的真相時，是否也像佳佳這般悔恨？
或者說這故事本來就是假的，連夾帶其中的感情，也只是一個虛妄的靈思？
門叩叩響了兩聲。
「誰？」佳佳打起精神問。
「公主，是我。」
墨席尼打開房門，帶著一支散出綠光的燈台走進門廳。
「你怎麼會有鑰匙？」
「我從哈勒老闆手上拿到的備份鑰匙。」墨席尼和鏑力一樣剃掉了頭上的髮髻
，使他現在的頭型有點好笑。只是佳佳沒笑，一身正裝的墨席尼也沒有笑的意
思。
「你們都把頭髮剃掉了。」佳佳說：「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嗎？」
「代表哀悼與懺悔。」他用左手鎖上房門。不知道是不是佳佳的淚眼造成錯覺
，墨席尼鎖門後，門框似乎變小了一點。
「如果打擾到你，我先向你道歉。」
「沒關係，我已經看完這邊的資料了。倒是你來找我，還把門鎖上，不是只為
了道歉吧？」
「不是，當然不是。」墨席尼放下燈台，伸手抽出腰際的武器。長劍和隕劍吐
出冷光，佳佳吞了吞口水。她想過這一節，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其他人呢？」她故作輕鬆地問。
「蘇羅在刷馬，安奈和馬奇人在市集，鏑力和老庫翰在房間。他們要處理一些
文件，想辦法跳過闐國海關檢查，把信送到大伽業騎士長手上。沒意外的話，
他們暫時沒辦法打擾我們。就算他們想，也得先打開門鎖，解除我設下的屏障
。我也許不是聖人，但是論劍術和波動魔法，我還有點自信擋住他們直到我完
成任務。」
他一邊說一邊走，兩人圍著圓桌繞圈子。他擋住窗戶和房間的入口，佳佳來到
燈台旁，望著黑暗中的騎士。
「這樣呀。」她吞了吞口水，握住桌上的燈台。「那正好，我也有問題要問你。」
「公主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這可是在玩命了。佳佳深呼吸，握緊拳頭問：「你為什麼要
殺史諾？」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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