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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三個可惜點，是主角阿涅對女主角阿怡的「教訓」。
這類言行集中在第八章，因為文句量很多，所以就不贅述。總結來說，阿涅教
訓阿怡的重點有兩個：
1.阿涅認為阿怡其實不了解妹妹，也沒有真的花心思去了解妹妹。對於雅雯的
學校生活，喜歡甚麼煩惱甚麼都不知道，甚至沒有發現自己給妹妹的零用錢太少。
阿涅更指出阿怡跟阿涅自己一樣，都是熱愛孤獨，討厭社交，喜歡自己一個人做愛
做的事…..的性格。而阿涅更進一步指責阿怡，說她沒有發現自己和妹妹在個性上
的大不同。雅雯的個性比較在意別人看法，注重社交，努力經營朋友圈和同學圈。
也因為如此，霸凌文章和酸民的骯髒回應就傷她更深。而這一切，阿怡在雅雯還活
著的時候一直都沒有察覺。所以雅雯的痛苦只能自己承受，阿怡則完全沒有分擔妹
妹的痛苦ꄠ(上述觀點出自於阿涅)
2.阿涅在第八章P.455指責阿怡「甚麼『為了妹妹』？這是『妳的復仇』！因為
妳承受著失去家人的痛苦，所以要找尋發洩怒火的對象，讓自己得到解脫，別把責任
推到妹妹身上，妳復仇是為了自己！妳妹妹已經不在了，妳憑甚麼代替她發言？妳怎
麼知道他想討回公道？將理由塞進不能作聲的死者之口，妳會不會太狡猾了？」同樣
的指責再次出現於P.473。這一次是指責雅雯說的「為了小雯，我犧牲學業，就是希
望她可以走一條平坦的前路……」這句話，阿涅依舊認為阿怡只是拿「為了妹妹」當
作藉口，來滿足阿怡自己的方便和情操。
關於阿涅對阿怡這兩大「教訓」，我的解讀不太一樣。
關於第一點，我認為，阿涅你可能都沒有嘗過「貧窮」的滋味，尤其是「長期的
貧窮」。文學小說裡面不乏主人公在困頓貧窮的環境中磨利出高貴堅忍的人品，而「
安貧樂道」已經是流傳兩千多年的正向成語。不過現實生活往往和文學小說與正向成
語差距甚遠，更多人身上的人性光明面和高貴面往往被貧窮折磨到所剩無幾。有錢未
必能讓精神富足，但長期缺錢往往會讓一個人不知不覺變的目光短淺，精神匱乏。因
為他只能想到每天的柴米油鹽，無法做長遠的規劃。
每個時代都有不少人被貧窮環境扭曲了性格，當你長期超時工作，而每個月領到
的薪水卻只能勉強打平生活開銷，連一個月固定存個萬把塊都很困難，更別說甚麼花
錢進修來尋求改善生活，甚至每天連睡覺時間都不夠時，你無法擁有充足的體力和精
神去注意其他細節。日復一日下去，你的精神慢慢會頹廢委靡，因為你看不到未來有
變好的可能，你只感覺到日子將繼續重複下去，甚至越老越慘。喔對了~~我還沒提到
物價上漲喔(小說倒是講到了)，香港也好台灣也好~~永遠是物價一直漲，薪資都凍漲
。在生活開銷加大下，每個人的生活壓力就越來越重。喔對了，我還沒提到現在的公
司超愛用「上班打卡制，下班責任制，薪水工讀制，不爽不要做。」的黑工制度，已
經所剩無幾的睡覺時間和個人時間又被公司每天剝奪掉好幾個小時。
阿怡熱愛孤獨未必是天生，我認為是跟她成長環境有關。首先，自從失去父親後
，十二、三歲的阿怡就得接替去上班的媽媽，幫忙照顧妹妹、打掃家裡、買菜煮飯，
還要控制每天的菜錢支出，這對一個孩子來說是很沉重的壓力，而這樣的生活一直持
續到她念完中學。也就是說，在中學以前她都是操持家務和讀書兩頭燒。長期如此生
活所產生的身體勞累和精神緊繃，沒經歷過的人很難想像。而忙碌沉重的生活會嚴重
耗損體力，導致當事人連跟朋友出遊或是喝咖啡聊是非都沒力氣，休息時間都只能拿
來補眠。久了以後，跟朋友長期沒互動，慢慢就跟朋友疏離了……。在緊繃的壓力下
，人往往連社交甚至講話都失去力氣，連帶著也沒意願去和別人互動了。
而且，對像阿怡這樣經濟不寬裕還要養育親人的人來說，「省錢」是第一要務。
所以不少人選擇犧牲娛樂；或是選擇「便宜」的娛樂。而「看書」一直都是眾多娛樂
中比較便宜的，而更多人則是去圖書館借書，連買書錢都省了。阿怡沒有犧牲娛樂，
這表示「看書」這件事是她回復精神去面對每天煩重生活的重要活動。如果阿怡連看
書的時間都沒有了，我想她可能比小雯還要早跳樓。
所以，阿怡沒有注意到小雯的異常，不一定是她沒有心又自以為是，很有可能是
她太累了，每天要忙要煩的事情太多了。尤其在媽媽過世後，阿怡又要上班又要打理
家務又要煮飯又要養妹妹，身兼媽媽和上班族，又是一肩扛兩職，她還有體力去關心
小雯嗎？或許阿怡的確是沒放太多心注意力在小雯身上，但一味指責她沒有心，對她
是不是太不公平？
我認為，阿怡並不是沒有心，而是她的學生時代和小雯是不一樣的。阿怡的學生
時代等同半工半讀，又當學生又當半個媽，跟小雯可以當個全職學生來比，兩個人面
臨到的困難是不一樣的，所以她無法體會，甚至是不知道小雯遇到的問題。況且~~阿
怡不懂網路世界，小雯懂，這又造成了兩人隔閡更深。我們不能指責阿怡不懂網路，
畢竟她的生活用不到網路，跟小雯是不一樣的。
我要問，兩種完全不同生活方式和成長過程的人，我們任何一個人，包括阿涅，
輕輕鬆鬆隨隨便便去論斷誰對誰錯，有他媽的甚麼說服力！？
我認為，阿涅對阿怡的指責，太偏頗也太自以為是，甚至是自以為義。對一個有
機會到美國科技界創業，在33歲就賺到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金錢的人來說，他無法理解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每個月心力交瘁，甚至冒著過勞死的風險超時兼差，只為了賺取
那幾個在他看來是零頭數目的金錢，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或是為了給親人更好的生
活。
有人可能會說：「阿涅當年創業也是很拼很努力阿，也是冒著成敗一瞬間的風險
呢~~。」這我不否認。創業過程的壓力我無法想像，從我接觸過的幾個創業者或老闆
來看，創業真的要付出常人無法想像的資源和精力。但我要說：很多人，往往是連「
進去美國科技業打拼」的機會都沒有。以阿怡的出生和成長環境來看，「在美國創業
」根本是另一個世界，是她完全沒有機緣遇到的事情。
這種機緣，跟努力是無關的。
(未完，待續)
小熊貓寫於2017.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