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曰：「臣聞之胡齕曰：『王坐於堂上，有牽牛而過堂下
者，王見之，曰：「牛何之？」對曰：「將以釁鐘。」王曰：「舍之
！吾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對曰：「然則廢釁鐘與？」曰
：「何可廢也？以羊易之！」』不識有諸？」曰：「有之。」曰：「
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為愛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孟子
‧梁惠王上》）
這一段文字是孟子與齊宣王的對話。齊宣王有一天看到有個人牽
牛在堂下經過，要將牛殺了放血，用血塗在鐘上祭祀。齊王看到牛不
斷恐懼發抖，命人將牛放了，用羊代替。孟子認為上述行為是惻隱之
心的表現，齊王也同意孟子的看法，覺得「心有戚戚焉」。
這故事有兩點值得注意：一是儒家所講的道德，並不是客觀的法
律，而是在眼前當下的每個情境當中和人事物的互動關係。如果將「
不殺生」訂成一條法律，齊王的行為就說不通，無法解釋為什麼羊要
被殺而牛不用，出現前後矛盾。但故事的重點在於齊王的良心，而這
良心是和具體的情境一起呈現，道不道德是就這一點來說；並不是先
設定某個抽象規則，再套用到具體的情境上。
二是孟子對道德經驗的反省。一般人雖然有良心，良心在生活中
也會隨時呈現，但欠缺準確的語言、概念去說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
然。對道德經驗的分析不等於道德實踐，因為如同前面說的，道德實
踐必須面對當下的情境立刻做判斷；孟子只是在事後對齊王的經驗做
詮釋、反省而已。但這樣的反省仍然很有意義，將良心從具體經驗、
情境當中抽取出來，可以讓我們對「人人皆有良心」這一點有更充分
的肯定，未來如果要在其他情境當中做道德判斷，也就更容易引發良
心的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