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宅聊，你的妹妹真是可愛呀。」
「不過，什麼時候帶來讓我們認識一下？」
「對呀，真人介紹一下。」
「我說，沒圖沒真相，的圖是照片吧，你這ASCII的圖……」
「就連我住在你家隔壁，也從來沒有見過你妹呢，藏得也太嚴實了吧？」
「說起來，我們電買教的聖女們從來沒收過你妹的訂單呢，真奇怪。」
「女孩教也沒有人和你妹妹說過話呢～你妹妹是不是和你一樣也是超級邊緣人？」女孩惡
毒地添上最後一句。
同學們詭笑著從宅聊身邊散去。
宅聊神情低落，軟趴趴地癱在椅子上。
玄幻見狀，拉近桌子和宅聊閒談了幾句。
宅聊心情好轉了些，他有所感觸地對玄幻說：「唉，人心難測，看來還是玄幻你對我最好
，不枉我從不相信那些什麼，說你心機深沉、假做低調、扮豬吃虎的不好傳言。兄弟，你
絕不會對我扮豬吃虎的，對吧？」
上課。
八卦的座位同昨日一般，空座。
玄幻看著眼角膜上的文字訊息。
系統訊息：道心重建進度：90/100
如果沒有意外，再灌注一次願力，我就能重鑄道心。
但是，八卦是不是在逞強？
不能害到八卦。
道心破碎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值得讓八卦因此耗損力量。
嗯，今天得向八卦探問清楚才行。
只要察覺出一絲勉強，就必須立刻強行阻止好強的她繼續為我修復道心。
下課。
八卦傳來訊息，叫玄幻等到晚上再過來。
玄幻憂心更盛，但也不敢提早去探望八卦。
他散心亂走，走到了醫院附近。
起了看望那對眼睛的念頭，便向下走入地下室。
來到資訊室。
照舊在那對眼睛隔壁的空座位坐下。
熟悉地拉開椅子入座。
坐墊貼合無隙。
玄幻驀然心驚──這是我的座位。
我曾坐在這裡，看著螢幕上的玄幻小說，化解現實的苦難。
這個畸形的職場中，受到迫害的一共有兩個人。
只顧著保全自身的我，當時尚有一線心靈依靠，得以支撐下去。
而一無所有，境遇更慘的他卻……
不！那是我記憶錯誤！如今他也有了精神寄託，絕不可能再發生我錯誤記憶中的慘劇！
一定要是這樣！
「喂！組長叫你！」發出無禮聲音的黑影，粗暴推了那對眼睛的背一把。
那對眼睛起身走向組長辦公室。
玄幻當即躡步跟上。
組長帶上辦公室的門，拉下百頁窗。
「分院有一個職位，我想很適合你，你願意調過去嗎？」組長柔聲說。
那對眼睛似乎對組長反常的溫和語氣感到驚訝。
他接過轉院文件，看著又是一驚，工作責任減少，薪資反到微有增加，是個好缺。他十分
不解。
「可是，我欠本院要分期清償的債務……」那對眼睛疑惑道。
「那個我申請到保險支付了。」組長馬上說。
「咦……」那對眼睛張得老大。
「你可以考慮一下，如果沒問題，明天我就送出文件。」組長說，「好聚好散，我們就相
忘於江湖吧。」組長伸手拍了拍那對眼睛的肩膀。
肩膀被拍的那對眼睛一陣噁心，心中又是困惑不已。
為什麼會這樣？
就連玄幻也是一臉狀況外。
難道是他的邪教徒行為表現得太出格，大家怕了，於是想好言勸走他──不可能吧？
玄幻搖頭否定這個答案。
那對眼睛走出組長辦公室。
玄幻則繼續隱身在辦公室裡的黑暗角落，不一會，幾名親信被組長招入。
幾個人一進來，其中一人便氣急敗壞地問：「組長，你怎麼就放他走了呢？」
「愚蠢！你沒注意到嗎，他在發展組織！」組拍桌怒罵。
一句話令玄幻恍然大悟。
如今，資訊室裡已經有了兩位信仰相同邪教的信徒。
發展組識。
這正是他們最懼怕的，特別敏感的。
如果讓我們發展下去，一旦人數多了起來，他們麻煩就大了。
因此想要送走一人。
玄幻走出辦公室，回到那對眼睛隔壁座位。
那對眼睛轉頭和玄幻商量調職一事。
該接受調職就此脫離苦海，還是留下來一起奮戰改變環境？
擁有眼神讀取技能的玄幻，看出了那對眼睛中壓抑的罪惡感。
不要自責。玄幻心道。
玄幻開口要那對眼睛寬心。
「離開吧。」玄幻說。「若是事有可為，當然值得義無反顧，但我兩現今只是螳臂擋車。
我們還有自己的人生要過，不值得耗在這裡。你走吧。我也會直接離職。這鬼地方就留著
讓他們多行不義自我毀滅，我們無能為力。有時候，大環境不是一個宗教就能改變的。」
5點半，下班。
接受了調職令，這是那對眼睛數年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下班。
玄幻陪著他一路行走，步伐無比放鬆。
途經骨科時，見到著名的魔修，白骨大君坐在地上，張開兩腿拼命彎腰向前，嘴巴打開像
是想要努力搆著自己身上某部位的奇景。
兩人一齊笑出聲來。
雖然不是惡有惡報的完美結局，但已經可以了。玄幻仰望永遠都是一片漆黑的夜空，無奈
感慨：我們不是雖遠必誅的主角龍傲天，身為小小邪教徒的我們，只求安穩過上小生活，
都是難能。
念頭不通暢，但已有條針穿的細小通道，思緒得以緩緩流過。
一道隱約的力量，如清涼小溪，流入了玄幻萌芽的道心。
八卦神教總部。
玄幻準時抵達，在八卦的房門外輕敲門扉。
「進來。」八卦的聲音傳出。
推門而入。
「過來。」
玄幻走到床前。
黑暗中，玄幻尚未看清眼前情況，八卦已一點指住了他的額頭。
玄幻驚呼：「等等！先不忙幫我補道心，八卦同學妳的身體──」
不及分說，八卦瞬間已傳功完畢。
系統訊息：道心重建進度：100/100
系統訊息：你的道心已重建成功。
八卦身子一下軟倒，玄幻急忙伸手去扶。
雙手托著八卦，輕輕地讓她在床上躺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八卦幽深的雙瞳彷彿看穿了玄幻心思，「別多想，一切盡在我算
中。」
面色慘白，氣息虛弱的八卦強行露出惡作劇般的微笑。
「你先出去等我一下。」八卦纖指點向門外。
玄幻雖掛心八卦，但也只能遵循其意退出房間。
退出門外。
八卦手指再次點出。
門扉緩緩在玄幻面前關起。
關上之後，稍停一停，卻又重新往回打開了一道縫隙。
一道縫隙。
見狀，玄幻愕然，思緒紛呈：
眼前的情況，是八卦的力量剛好在關門最後一瞬間耗盡？
或者，她是故意留下一縫，考驗於我？
望著門邊那道，寬窄剛好、猶如天造地設就是要供人窺探的縫隙。
玄幻感受到了強烈的吸引力。
如果是考驗，八卦她是希望我不看，還是看？
玄幻腦中胡思亂想。
兩腳卻自行動了起來。
等玄幻回神注意到時，他已經整個身子貼到了門板上，右眼正對著那道縫隙。
咦？
房內的情景映入玄幻視網膜。
八卦盤坐床上，右手執長刀，刀鋒雪亮，刃口向內，搭在左肩之上，卡準鎖骨關節。
施加力道。。
八卦齊肩斬下自己左臂。
左臂切面斷口處，生長出一隻嬰孩小手掌。
八卦放下長刀，右手和剛長出的迷你左手手掌相握。
向外拉。
新生手臂愈拉愈大。
手腕、前臂、手肘、上臂、肩膀、頭、身體、腰、腿、足……
拉出了一整個新生的八卦。
兩名八卦相對而坐。
剛誕生的八卦僅是這片刻，身形便自嬰孩長大至孩童。
新生八卦的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移動，對身周環境充滿了好奇。。
「我是妳。」
「妳是我。」
「聽我說。」
「千萬不要讓別人就發現妳才剛出生，什麼也不懂。壞人們一旦知道了妳弱，就會生吞活
剝了妳。」
「妳要兇，很兇很兇。」
八卦伸手捏著新生八卦還殘存幾分嬰兒肥的臉頰，將她捏出了兇巴巴的表情。
「就像這樣。」
「情感的表現要盡可能誇張，愈誇張愈好。大家總是被誇張的情緒吸引，愈誇張，大家愈
愛妳。」
「需要表達意見的時候，發言不要細想，愈快說出口愈好。說得快，比說得慢好；說得慢
比不說好。」
「就算說錯了，也比沒開口說話好。說錯了，只要過幾天就沒人記得了。」
「如果遇到實在不懂的事，就說：嗯嗯，跟我想的一樣。」
「記住了嗎？」
已經長為少女體態的新生八卦，十足認真地用力點頭。
「真乖。好聰明。不愧是我。」八卦溫柔地撫摸新生八卦和自己相同的直順秀髮，在指間
梳理服帖。
八卦拾起長刀，將握柄放到新生八卦的手中，然後自身手掌包覆住新生八卦的小手掌，令
她雙手握緊。
她握著新生八卦的手，引導刀尖移至自己心口。
「抱歉，沒有更多的東西可以和妳說了。」
「我也很想有多一點經驗傳給妳，但是一天的時光實在太短暫了。」
「一天，真的很短，不要顧慮別人，不要活得後悔。一天之後，妳要把這幾句話傳給下一
位新生的八卦。」
新生八卦微一頷首，不存半分天真之態，她的目光堅毅決絕，此刻全身上下已然完全和八
卦一模一樣。
舊手握著新手，長刀向前推入。
貫穿八卦胸膛。
「記住這份痛苦，妳的心要比我痛才行。」八卦狠狠望向眼中泛起淚光的新生八卦，「敢
哭？吃掉妳喔！」
毫無威脅力的恫嚇，但新生八卦立刻令淚水倒流回淚線，雙眼回復清澈，帶著明悟，如石
雕神像般，只是靜默凝望眼前發生的一切。
血液泊泊淌流。
「最後一句，」闔上眼皮，即將逝去的八卦，臉上竟顯現出幾分幸福神情，她兩頰微微泛
起嬌羞紅暈，伴隨著臨終一息，字句吐出：
「玄幻超級喜歡我。」